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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熄灭后,白次蓝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了。
天色没有任何变化,面前的花朵还在喷吐花粉。
他面无表情的摘下那朵花捏成粉碎,接着抬头望向远处——果然,对花朵最感兴趣的丽娜已经像是酩酊大醉般摇摇晃晃的了。
从他自身的经历来看,这种花朵应该可以让人进入到一种理想世界般的梦境中,此刻的丽娜应该正在做着某种她认为非常美妙的梦境,从她嘴里不断说着“大古~你好坏啊~”“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要不行了....”就可见一斑。
而且,花粉是会随风飘散的,按照现在这个风向和风力,恐怕已经蔓延到附近的许多个区域内了。
“这下可真是糟了.......”
作为亲身体验者,白次蓝相当能够理解那种美妙的感觉,梦的世界里拥有一切在现实中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他在梦境世界里见到了早已死去的养父,不知何日才能在见的绫姐,永远沉眠的奥比克,还有他没能救下的露西亚、水野等人,在梦的世界里,他过着自己曾经最想要的平静生活,那的确是美好的时光,连白次蓝都忍不住在梦的世界里驻足了一天的时间。
如果换成是普通人的话,根本就不会再愿意醒过来。
只要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想象得出普通人会有多么美妙的梦境,被欺凌的人在梦里得到了尊严,或者如自己所愿一般反过来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欺凌者,不得所爱的人在梦里终于和深爱的人在一起,搞不好还开起了后宫,生活失败家庭不顺的人在梦境里什么都很顺利,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份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和平常做梦时完全不一样,在那个世界里,和平日在现实中完全没有区别。
但凡人活着,就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这些遗憾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越累积越多,就像是包袱一样,随着人的年龄增加而逐渐把人压垮。
就像是最终悲伤投河的水野博士一样,过去的悲伤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后,继续面对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灾难。
而那个梦的世界...它太美好了,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一切都按照最称心如意的形式发展着,偏偏它还如此的真实。
可以说,越是人生阅历丰富的人,就越是难以抵挡这种诱惑,白次蓝也忍不住会想,如果是十年后,二十年后的自己,是否还能如此毅然决然的从梦境世界里挣脱出来呢?
没有吸入过花粉的人会义正言辞的说“这只是虚假的幻象,你怎么会沉浸其中呢?”,但白次蓝只想说......
“我又一次见到他们了啊...我本来再也见不到了,而刚刚他在和我说话啊,她活生生的就在我面前啊....他是我穷尽时光寻遍宇宙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啊.....”
从梦境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再回到这个充满了遗憾的世界时,白次蓝感觉到了无比的痛苦。
过于美好的梦境,在醒来后反而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就像是失恋的人在梦中甜蜜的和某人相爱着,当梦醒来后,巨大的落差感会迅速夺走做梦时的幸福,并且狠狠地将他踢进更深的深渊里。
“说到底只是梦而已”白次蓝不再回味梦境的世界,开始想着怎么把这里的花朵全部焚尽。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于世上。
白次蓝太清楚这种花朵大范围开放的后果了,光是这种美妙的梦境就足以摧毁人类,让他们永远的沉浸在无法挣脱的美好世界里,然后现实中的人类将会绝灭。
远处,大古从树林里神色匆匆的跑出来,他身边领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蓝色的宽大衣服。
“大古?”白次蓝看到大古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没有被花粉影响,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清澈而坚定。
“这孩子好像认识这种花朵。”大古俯下身来,那穿着蓝色衣服的女孩指着到处盛开的花朵说:“这是齐杰拉呀。”
“齐杰拉?”
“嗯,人类将要毁灭时,齐杰拉就会开放了。”女孩带着很认真的表情。
片刻后,她歪着脑袋看向白次蓝:“为什么你要走出来呢?”
“嗯?”白次蓝一愣。
“继续呆在那里面不是会比较幸福吗?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么痛苦的现实世界里呢?”
“因为那只是虚假的世界,并不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呢?”她眨眨眼睛。“只要一直有齐杰拉的花粉,就可以一直沉浸在那个世界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什么也不用害怕,谁也不会离开你,只要你愿意,那就是真实的世界呀。”
“我宁可呆在悲伤的现实里,也不要逃到虚假的美梦中。”白次蓝抓起一朵齐杰拉放到保管盒里,连同那个小女孩一起带回了基地。
根据询问,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蒂娜,据说是一个人跑出来玩的。
“真稀奇啊....这好像是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新品种。”崛井翻遍了脑海里的资料,又查遍了超级计算机,最终确认这是一种全新未知的新品种花朵。
然而,在指挥室里蹦蹦跳跳的蓝衣女孩却回答:“才不是呢,齐杰拉在三千万年前以前就在地球上开放过了。”
“....你见过?”
“没有....不过,人类快要灭亡的时候,地球上一定会盛开齐杰拉花的,我爸爸是这么说的。”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崛井追问。
“寻找其他土地的人~”
小女孩这一句似乎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却让大古心中一惊。
因为,在他刚刚成为迪迦的那一天,他曾经去追问时光机器里的幽怜,想知道超古代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去寻找其他土地了。”这是幽怜当时的回答。
难道说.....这个小女孩和她的父亲,是超古代人?
“不得了了!”野瑞忽然惊叫起来,“连指挥他都.....”
刚刚野瑞试着联系休假中的宗方指挥让他归队,结果却迟迟联系不上,用超级计算机连接了指挥的PDI之后,却看到穿着健身短袖衣裳的宗方指挥正在镜子前快乐的秀着肌肉,那姿势分明就像是个肌肉贤者。
而眼尖的居间惠队长立刻注意到了他桌子上的那盆花——“把那盆花的图像放大!”
“是!”
视频的角落处被放大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和保管盒里一模一样的齐杰拉花。
这恐怖的事实让大家不禁心中一凛——开放着齐杰拉花的地方,不仅仅是那片草原。
如果到处都盛开着齐杰拉花,那事情....就糟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居间惠队长立刻命令野瑞穿上防化服去宗方指挥家里把他接回来,接着命令崛井即刻开始研究齐杰拉花粉,找出让人类从那种致幻效果中挣脱出来的方法。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为时已晚了。
“从莫斯科,华盛顿,巴黎等各支部都传来了齐杰拉花在当地开放的消息。”大古语气沉重的向队长报告了这个消息。
“这下糟了.....”队长感觉到问题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她立刻询问实验室里的崛井“对齐杰拉花的研究进展如何了?”
“目前的进度只到对它的结构分析,它和地球上已知的植物存在着类似的基本构造,并不是外星植物。”
“所以我就说嘛,齐杰拉很早以前就在地球上盛放过了。”蓝衣女孩瘪瘪嘴。
事实证明了这个女孩真的非常了解齐杰拉后,队长不由得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如果齐杰拉继续这样散播花粉的话,会怎么样?”
“大家会很快乐啊~”
“快乐之后呢?”
“当然就是毫无痛苦的灭亡。”她毫无负担的说出了这个沉重的词语。
“........”队长的表情滞住了。
“要赶快行动起来才行,我们可能没有时间了!”
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从队长心里蔓延而生,齐杰拉的盛开似乎是一种她曾经见过的可怕光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一定会出不得了的大事。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齐杰拉花粉已经顺着季风漂流到世界各地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当然也包括TPC远东基地。
花粉从通风系统中侵入,很快沁入了每一个人的鼻腔里。
整个TPC,在一瞬间就沦陷了。
所有人都失去了精神,开始躺在地上,沉浸在快乐的幻境中,无论是平时坚强到何等程度的人,即便是泽井总监,吉冈局长这样的人也毫无抵抗力的被齐杰拉影响了。
花粉一直蔓延到了胜利队的指挥室里,连居间惠队长也受到影响,开始酩酊大醉般的摇晃起来,嘴里快乐的喊着“飞呀~飞呀~~~~”,冲出了指挥室。
就算是穿着防化服的崛井和野瑞也没能幸免,齐杰拉花粉一样令他们陷入了快乐的幻境中,整个TPC基地现在可能只剩下大古和白次蓝是清醒的了。
“你们好可怜啊~”蓝衣小女孩看着大古和白次蓝,露出一种由衷的同情:“一个没法进去,一个不愿进去,这样不是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很痛苦了吗?”
“起码比没有痛苦的毁灭强得多。”白次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免得不由自主的又进入那种幻境中。
“看来整个TPC都沦陷了。”指挥室的大门突然打开,穿着一身工作服的良介身后领着一个蓝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良介?你也没有受到影响吗?”
“这种花粉似乎和艾勃隆细胞有特殊的反应,不仅不会让我陷入幻觉中,甚至能够中和艾勃隆细胞对我身体的破坏,蛮神奇的。”良介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好,从他移植了艾勃隆细胞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过。
“这是当然的,因为齐杰拉除了可以让人陷入快乐的幻觉中以外,还能带来永恒的生命。”良介身后的蓝衣男人说话了。
他穿着和蒂娜类似的蓝色宽大衣裳,头上还用蓝布包裹着,看起来像是某种教徒般的打扮。
“你刚刚说,永恒的生命?”
“对”
男人正回答着,他面前的小女孩忽然像是死机的电脑一样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见谅,她该添油了。”男人用一个非常接地气,非常能让地球人理解的词语解释着他接下来对女孩做的事情——像是打开铁门一样打开了女孩的后脑勺,直到这时大古和白次蓝才发现,这女孩的大脑竟然是半机械的,外表的人类形态只是人造拟态。
他从女孩的脑部像是拔芯片一样拔出一根空空如也的液体管,接着,用装有异色液体的液体管装填进去,重新启动后,女孩便逐渐恢复了活力。
“刚刚那是什么?”
“齐杰拉的精华提取液。”男人解释道。
“这东西,和你口中所谓的永恒生命有关系吗?”
“我来解释吧。”良介看到白次蓝疑惑的样子,显然这种时候只有自己的解说能让他理解了。
“人类一直在追求更长远的生命,甚至想要得到永生,但天生的肉体是有极限的,大约到一百二十岁就会开始彻底支撑不住,由此人类开始进行用机械代替身体的研究,因为如果能成功的话,身体出了问题只需要更换零件就可以了。”
“但是,这个研究有一个至今无法突破的地方就是——大脑是无法更换的。”
“脑细胞不可再生,且寿命只有一到两百年,如果无法攻破这个壁垒,人类就无法得到更久远的生命。”
“而齐杰拉的精华提取液刚好是能让脑细胞永久活跃的神奇物质,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有了齐杰拉精华液,人类就能很轻松的实现永生,因为只需要把大脑以外的身体都更换成机械就好了,自此也不必去研究癌症或者其他病菌了,因为那已经和人类无关。”
“把身体变成机械,这就是你所说的...永生吗?”白次蓝感觉像是受到了冲击。
“当然,而且我相信你的科学家朋友也一定能够理解这一点,把身体从肉体更换成机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真正维持着人类这个意义存在的,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思想和自我意识,只要这些东西还存在着,人类就仍然还是人类。”蓝衣的男人带着重新复苏的女儿准备离开这里,“我们也该走了,继续呆在这里会被一同毁灭的。”
“毁灭?这颗星球会被什么毁灭?!”大古忍不住追问。
“就是沉浸于快乐中而无法自拔的人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