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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贵妃冷着自己,崇明帝又重新将她纳入怀里,眼神却看向门外低着头站在宫人群里存在感低到毫不起眼的李敏薇,“朕知你不喜她的存在,但不论怎么说,那都是你的亲生骨肉,更是皇室的正统公主,如今都要出嫁了,你好歹意思意思,对她好点儿,就当,给朕一个面子,好不好?”
说着捧了她的脸,要往她红唇上凑。
孙贵妃适时用团扇一挡,脑袋往后歪了歪,“皇上不好好在御花园下棋,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最主要的,当然是为了陪爱妃。”崇明帝挑眉,“听说你不舒服,朕这心里也不好受,不信你摸摸。”
一面说,一面拉过她的手往他胸膛上贴。
孙贵妃想挣脱,左手却被崇明帝牢牢攥住,把所有人都屏退下去后,满眼深情地望着她,“朕当年出宫前往封地时,你刚入宫参加父皇的选秀,我恰巧路过,那么多秀女,朕一眼就看到了你,此后在封地的那么些年,朕日思夜念,梦里都是你的倩影。
好在皇天不负,朕最终还是抱得了美人归,瑶儿,你别怨朕不顾伦常,朕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已,你跟着他,只能做三千分之一,但在朕这儿,你的专宠是独一份的。”
孙贵妃拿开挡在琼鼻上的团扇,对上崇明帝的双眼,“皇上爱的,是我身上那把钥匙吧?”
崇明帝丝毫不慌,“呵呵,你、小九和钥匙朕都爱,但你永远排在第一位,小九第二。钥匙的下落,你不说也行,但小九,你真不能再这么虐待她了,毕竟马上就要嫁到承恩公府,傅成博那老东西他知道你的身份,朕要是送个浑身是伤的儿媳妇给他,万一他觉得朕是在仗势欺人敷衍他,借机拿你的身份来说事儿,到时让更多人得知你是先帝妃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孙贵妃轻轻垂下眸子,没说话。
崇明帝莞尔,“爱妃不说话,朕就当你是默认了。”
说着趁机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大笑着离开咸福宫。
孙贵妃脸色一僵,随即深深皱起眉,用帕子狠狠擦了擦嘴唇,这还不够,马上让秋葵打来温水,嘴上沾了脏东西似的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搓得都有些肿了感觉到疼才肯罢休。
秋葵端起铜盆,倒了水再回来给她补妆,补完才站往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娘娘,给九公主准备的汤药,什么时候让她喝?”
“扔了吧。”孙贵妃坐在微黄的青鸾铜镜前,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镜面里的自己,“到御药房取些祛疤生肌的药膏送过去。”
秋葵闻言,大松了口气,暗暗道声菩萨保佑。
她跟这咸福宫里的其他几位宫女一样,都是几年前才被安排到贵妃娘娘身边来伺候的,对于贵妃娘娘的过往一无所知,倒是把贵妃娘娘的脾气摸了个一清二楚,娘娘气性儿大,谱儿摆得也大,皇上的面子都敢不给,在皇上跟前从不自称“臣妾”,说话从来都是“我我我”的,皇上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
然而越是这样,皇上就越宠她。
这样的恩宠,不知羡煞了多少枯等圣驾的宫妃。
毕竟是宠冠六宫的女人,性子骄纵些也能理解,但有一点,秋葵始终想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老是想着虐待九公主?那可是皇上亲生的骨肉啊!皇上很多时候竟然也睁只眼闭只眼,唉,真搞不懂这些贵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吊唁没去成,灵柩出殡回乡这天,姜妙让吉平赶了马车,她坐在上面,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
刘家祖籍在庐州,中间有一段水路,因此他们家准备了几条灵船,负责给父亲扶灵的孝子孝女刘子珩、梁氏以及刘婉姝头上的两个庶女姐姐和姐夫陪着棺椁上了最前面那艘船。
刘夫人和刘老爷的妾室们带着小厮丫鬟上后面这艘,姜妙趁着她换船,赶紧下了马车,却没有着急过去,四下扫了眼,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但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至于暗处有没有,姜妙已经顾不上了,眼瞅着刘夫人就要上船,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让她这么走了。
深吸口气,姜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嘴里喊着,“刘夫人!”
一身缟素头簪白花的刘夫人刚被孔嬷嬷搀扶着踏上甲板,就听得背后有人喊自己,她忙回头,就见姜妙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
刘夫人神情微动。
“是督主夫人。”孔嬷嬷激动道。
刘夫人瞧着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一狠心,吩咐,“开船!”
姜妙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刘夫人,我手上有刘三姑娘的消息,您不妨听了再走。”
孔嬷嬷一听有姑娘的消息,眼圈都红了,“夫人,咱们还是见见她吧?”
刘夫人一双憔悴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闻言,怒喝一声,“见什么见!”
“可,督主夫人知道姑娘的消息啊!”孔嬷嬷垂泪道。
刘夫人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把眼泪逼回去。
她何尝不想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囡囡在哪,可老爷自为官以来廉洁奉公,两袖清风,如今竟落得个满身污名晚节不保的下场,他曾说过,官场如战场,不定哪天自己就能让有心人给栽赃拉下马,要真有那么一天,他死便死了,绝不牵连任何人。
这是老爷生前最大的遗愿。
夫妻几十年,她没能在紧要关头救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帮他完成遗愿。
刚入狱那夜老爷就“畏罪自杀”,想也知是紫禁城里那位的手笔,目的就是为了杀鸡儆猴敲打东厂。
姜妙身为准督主夫人,身份本就敏感,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见她,万一被有心人看了去,后面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夫人。”姜妙道:“就几句话的工夫,我不谈别的,只跟您说说刘三姑娘的事儿。”
刘夫人攥紧手指,眉眼间满是纠结。
“您不下来也行。”姜妙说:“只要不开船,我就站在这儿说,刘三姑娘她跟你们姑爷在一块,目前没什么大碍,您别太担心她,我会尽全力把人找到,交还给您。”
刘夫人听到闺女的消息,心都揪疼了,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放声痛哭。
原本和和美美的一个家,突然之间遭逢变故,天塌了,顶梁柱倒了,丈夫的后事等着料理,女儿还被人掳走生死未卜。
刘夫人那无助彷徨而又肝肠寸断的哭声,听得姜妙心里一阵阵地绞着痛。
她别开眼,不忍再说道别的话,直接上了马车。
毕竟这一走,谁也料不准还能不能后会有期。
回到延寿居,姜妙一整天都心情郁郁的,靠在黄花梨三屏罗汉床上无精打采。
小宝来她跟前蹦跶了两下,她懒得搭理,喊了青杏进来抱出去。
青杏见她状态不对,就去正屋那边跟姚氏说了一声。
姚氏没多会儿就过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是刚沏好的蜂蜜茶。
知道闺女刚送完刘家的灵心里不舒坦,姚氏便没主动去提,怕她听了又难受。
把托盘放在炕桌上,顺势在罗汉床的另一头坐下,端出里头的青花茶盏递给她,“来,喝点儿甜的,嘴里甜了,什么事儿都能过去。”
姜妙接过,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果然甜丝丝的,郁结的心情总算得到了缓解,但还是垂着眼不想说话。
等她喝完,姚氏才让露珠来把托盘撤下去,又把炕桌拿到一旁,她挪到姜妙身边,伸手将闺女揽入怀里,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自然也就每天都有人死,刘老爷生前是直臣,死后也会是直鬼,只要他问心无愧,任何人都玷污不了他的名声。”
姜妙问她,“娘,您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吗?”
姚氏说:“信,怎么不信?你看看姜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那对父子的报应,竟然需要牺牲整个礼部尚书府,代价何其大?”
而且,真正作恶的承恩公府,现在仍旧四处蹦跶,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给她和肖彻送喜帖,他们家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背后有崇明帝那样的靠山。
姜妙甚至怀疑,刘老爷刚入狱就没了,是崇明帝暗中授的意,只为了保住承恩公府,保住他的亲外甥。
如果真是这样,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只是底层百姓在皇权倾轧下自我麻痹的一句笑话。
在这律法只对平民百姓生效的世道,有权有势的恶人只会更恶,哪来的报应?
四月初六,承恩公府二公子傅经纶与九公主李敏薇大婚。
姜妙一想到帖子是承恩公府来的,心里别提多膈应,但又想着自己去了就能见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便舒了口气,坐到镜台前任由青杏给她捯饬妆容。
姜妙长这么大,参加过的婚礼并不多,一个姜柔的,一个姜云衢的。
姜柔那次,刚嫁过去就当了现成的娘踩了大坑,不过那是她自个儿选择的,日子再不好过,跪着也得过完。
姜云衢那次,也是踩了大坑娶了个祖宗回来,婚后更是鸡飞狗跳。
虽然是姜妙想看到的结果,但对于刘婉姝而言,嫁入这样的人家,她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这次参加的,是贵族婚礼,一直听小安子各种吹捧傅二,说那是京城第一公子,多优秀,多完美云云。
姜妙便想着,九公主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婚后应该能幸福一点儿了吧?
傅二要真与傅经纬不同,是个品行端正的,他应该会对九公主好。
正想着,外头就传来吉平兴奋的声音,“厂公来了。”
姜妙心神一荡,马上敛了思绪。
青杏笑道:“厂公肯定是来接姑娘去承恩公府的。”
“嗯。”姜妙点点头,心底止不住的喜悦。
她还想着哪天他不忙了,自己再去找他,跟他说说姜云衢那封信的事儿,没想到他就来了,感觉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青杏从铜镜里看到姜妙还未上胭脂的面颊有些红,暗笑了笑,也没戳破她。
梳好妆从西厢房出来,肖彻已经在姚氏的厅屋坐下。
姜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打开帘子,明知他来接自己,但还是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肖彻道:“接你去赴宴。”
姚氏说:“他来接你也好,省得我不放心。”
现在外头那么乱,姜妙一个人,就带个丫鬟小厮去,那多危险啊!
姜妙看着时辰不早,也没想着坐,便催促他,“那快走吧,一会儿去迟了。”
肖彻“嗯”一声,起身向姚氏告退,俩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正屋,跨过庭院出垂花门,就见小安子驾了马车等在外面。
他前段时间病了,怕把病气过给小宝,就主动回庄子上养了几天,今儿才刚过来。
姜妙见到他,笑问:“病都好了?”
小安子嗯嗯点头,“早说过我要陪着妙姐姐去承恩公府看二公子大婚的,就算病着,我也得去。”
姜妙嘴角微抽,“你家厂公还在这儿站着呢,你就傅二公子念叨个不停了,仔细他一生气,直接把你卖给承恩公府。”
小安子顿时委屈巴巴地看向肖彻。
肖彻道:“时辰不早了,准备启程。”
小安子面儿上的委屈一收,马上下来给姜妙放好脚凳,姜妙便带着青杏一块儿坐上去。
肖彻骑着他的赤风马,一行人出发前往承恩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