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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进宫面圣,建平帝虽没有说什么夸赞的话,但看儿子的目光很是赞赏。
将正事都说完,魏王正打算告退回府,谁知被建平帝叫住了,
“最近魏王妃入宫入得少,你母妃平时一个人,总会感觉寂寞,没事让魏王妃多进宫陪陪你母妃。”
这一句话顶数十句,至少说明了外面发生的事建平帝都看在眼里。
凡事总是有好也有坏,这些事在抹黑了魏王名声外,也不是没有其他作用。不遭人妒是庸才,就是因为魏王的势头太猛,才会有人用这种攻击妇人的流言搅合浑水。
这样的手段认真来说,是有些下三滥了,建平帝深谙帝王心术,也许很多时候会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但他恰恰厌恶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世人皆望子成龙,作为一个帝王,他防范儿子的同时,也不希望儿子会沦为使用下三滥手段的地步。
所以不光帝王难做,做皇子何尝不也是如此。
轻不得重不得,好不得坏不得,凡事都得揣测着帝心,还得揣测得不着痕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不然就与帝位无缘了。
“当年我性格莽撞,为了证明自己,下场考过功名。我爹事后为我填补,所以族谱上是有我哥方凤甫的名字的,但现在这些东西也不能拿出来自证。”
说起当年的荒唐事,凤笙不免也有些犯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袖子下的手却忍不住揉着另一只手。
魏王看了她一眼。
向来淡定自若的魏王妃何曾这般窘过,魏王倒起了几分玩笑心,将她的手拉过来,搁在掌心里把玩着。
“我虽没有考过功名,但知道进考场之前是要搜身的,你当年是怎么躲过的?”
凤笙没料到魏王会问这个,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塞点银子就过去了。”再加上方家在当地是大族,凤笙少年时名声在外,谁也不会莽撞地去搜她的身,再塞点银
子自然就过了。
不过这也只限于院试,再往后乡试就没这么好蒙骗过去了,这也是凤笙为何会止步院试。若不是事后被方彦发现,也心知后面不好蒙过搜子,以当年凤笙年轻气盛说不定还会去乡试一试。
“倒没发现你还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魏王的口气很是调侃。
凤笙的脸红了红,反口道:“难道你没有?”
还真没有,宫里的生活太锻炼人,魏王几岁的时候就知进退识轻重了,年轻气盛还真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一个不慎,害了自己也就罢,还要连累丽妃。丽妃当年在宫里的处境,魏王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会给娘无事找事。
魏王提了提年幼的一些事,虽没有往细里说,也让凤笙管中窥豹知晓丽妃母子的艰难。
也是艰难,就不提别的吧,就说魏王的婚事,如果真的如意,魏王不会年逾二十有五依旧没有子嗣,更不会亲事一直不成,自然也不会遇见凤笙。
所以,时也命也。
说着两人又说到方才凤笙所言自证的事,这事当即就被否定了。
别的不说,首先自证便落了下层,再来后面这个流言,最终的意图根本不是揭破凤笙的身份,而是利用魏王和方姓人的牵扯,来攻击魏王的声誉。
从这方面来看,至少对方是做对了,本来在朝中声望如日中天的魏王,如今变得声名狼藉。
“这事估计是中宫一系所为,中间肯定还有其他人搅合浑水,不过具体还要查过再说。”
凤笙顿了下,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家人进京了,是江西陈家的陈清华,他似乎这次冲着入阁而来。”
那次知道江西陈家的事后,凤笙就让人查了陈家人,还让人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东西,于是陈清华的入京就显眼了起来。
魏王皱起眉:“你认为江西陈家帮着中宫一系出谋划策?”
“难道不是?”
魏王摇了摇头:“陈清华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不会自毁长城,你大概不知道当年我说的陈家人与我私下接触,表面上看似是承恩公府陈家的人,背后其实还有江西陈家的影子,他们是故意漏出痕迹让我知道的。”
凤笙还不知中间还有这么一场事,不禁皱起眉。
“不过这事一来我无意,二来被我那个好大哥搅黄了,我猜这回冲我来不是主因,搅合我和陈家之间才是真,大概是之后见有了好处,或者其他人见有机可乘,索性趁势而为,才闹了这么一场。不过是与不是,还要查过了才知道。”
魏王并没有猜错,之后他命人查了,事情果然跟惠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再继续往下查下去,又有江西陈家的影子在。惠王干这事不愧是熟门熟路,深谙前面埋线后面挖坑之法,当然这也与陈家藏在他背后有关,自己人坑自己人总是最趁手的。
至于再后面的事,多多少少与吴王赵王之流有关,因为插手的人太多,已经找不出罪魁祸首是谁了,大抵是都在里面插了一脚,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若是能坑两人一把更好。
另一头,陈清华本来一开始没把这事当做回事,反而有几分笑看风云之态,谁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出估计。
到最后他已经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命人查过其中确实有吴王赵王的影子,惠王又说推说是有人借机害他和魏王,甚至还寻了陈家人想办法,陈清华也就没把这事往惠王头上怀疑。
至于惠王,布下这一场大局,表面却像无事人一样,依旧进出皇宫,丝毫不露心虚之态,倒让一直观察的众人一时闹不清楚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哪怕是傻子也知道有人背后搞魏王,可到底是谁,这事还真说不清楚。
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不了了之,至于到底是不是真不了了之了,一时半会儿局势太混乱,倒是看不分明。
而朝堂上随着首辅汪昱的即将致仕,也变得风起云涌起来。
首辅致仕了,自然要擢选出一位新首辅,而内阁里空下来的位置也得有人填补上。这件事可比皇子们的争斗重要多了,一时之间也无人再提魏王如何惠王又如何。
刚下完早朝,百官们顺着宫道往宫外走去。
内阁大堂处在紫禁城南城根下,刚好和出宫的路同行,也因此各位朝中重臣身边少不了有些同行者。
其中以内阁众大员身边的附庸最多,尤其首辅汪昱。
别看汪昱就要退了,可他只要一天还没退,一天就还是首辅,前几天他又再次递了乞骸骨的折子,建平帝留中不发,但大家都知道等汪首辅下次再往上递折子的时候,陛下必然要同意了。
毕竟汪首辅也为大周朝劳心劳力的几十年,功过且不说,鞠躬尽瘁是绝对的,建平帝做事素来沉稳,不会让老臣寒心。
如今汪昱还领着吏部尚书的衔儿,大学士的官衔虽低,但各部尚书兼领阁臣已是常态。如果他真退下去,户部尚书季忠年、兵部尚书赵书杰、礼部尚书蒋博学、刑部尚书俞焕杰、工部尚书樊长亮都有一搏。
不过礼部尚书蒋博学上了年纪,估计要不了几年也要致仕了,朝廷擢选首辅不会等同儿戏,毕竟首辅的态度关系着未来朝政的大方向,擢选一个出来用不了几年就退了,未免太本末倒置,所以蒋博学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剩下这四位,其中又以兵部尚书赵书杰,与户部尚书季忠年最有可能性,这二人不光在朝堂上资历深,也够德高望重。
赵书杰身为兵部尚书,脾气却极为温和,兵部是和武将军汉们打交道,这些武将们个个脾气不好,能动手绝不动嘴,他一个文官能安坐这些年,不可谓没本事。
而季忠年的脾气看似火爆,但那也仅限于户部有事的时候,与户部无关者他一概不搀和不站队,兢兢业业在户部做了这么多年,可谓是替大周管好了钱袋子。
也因此这二人身边的同行者也不少,仅次于汪昱。
不过这二人倒是忌讳莫深,不过闲言二句就步履匆匆走了,似乎比首辅还要忙,大抵也是不想让汪首辅看了心里不舒坦。
毕竟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呢,总不能就让人觉得茶快凉了。
“您老也跟我们通个气,陛下那儿到底什么意思,不然这乱糟糟的,弄得人心都浮躁了。”大理寺卿吕宝春穿一身朱红色的官袍,上面绣着孔雀的补子,他满脸堆笑,对汪昱笑得甚是亲热,口气中也透露着亲热。
也是,不是那个人儿,也不敢在这当头问汪昱这事。
前任首辅致仕前,对接任首辅的人选也是有一定话语权,尤其汪昱此人深受建平帝信赖,不然也不能在首辅的位置坐这么多年。
只可惜这次注定要让吕宝春失望了,须发皆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汪首辅只是一笑,却是不言。
这时礼部尚书蒋博学走了上来,吕宝春也不好再问,对二人拱手笑了笑,走了。
“又是来缠磨你的?”
汪昱抚了抚须,继续往前走:“这人啊,都想往上头钻,殊不知这位置看着好,却不好坐。不过这事我可做不了主,那位心里有成算着呢。”
这‘那位’自然指的是建平帝。
历来君强臣弱,臣强则君弱,建平帝虽不是什么专断独行的主儿,但做事从来有章有法,旁人轻易干涉不得,汪昱只想安安稳稳致仕,全了一份君臣情义,这种时候自然不会乱插嘴。
也因此,那些想在他身上打主意的人,主意都打错了。
“也亏得他们还懂点人情世故。”蒋博学四下看了看,意有所指道。
他也是发须皆白,但身子骨看着要比汪昱康健些,其实本来他也打算致仕的,只是总要一个一个的来,内阁一下空出两个位置,引起的震荡更大,也因此就先紧着汪昱了。
知道这事的没几个人,眼前两人都算是知情人士,也因此两人说话还算比较通明,因为没有利益牵扯。
汪昱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到了我这个年岁,还在乎什么人情世故?他们敬着我,我就受着,他们不敬我,也影响不了分毫,左不过就是有的会做表面功夫,有的人不屑做而已。”
“那你对那两个怎么看?”蒋博学猛不丁问了一句。
汪昱先是一愣,再是笑骂:“你这老东西方才还说别人,现在不也好奇上了,滚滚滚,这话老夫没法回答,你等着看就是。”
蒋博学被骂了也不恼,只是对汪昱笑了笑,这两个加起来岁数快有三甲子的老臣,步履蹒跚地相携往内阁大堂走去。
明明背影也不是多挺拔威武,却让人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