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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道长请旨出海寻蓬莱仙岛这件事,也许别人不知道,但瞒不过清尘子。
知晓此事后,清尘子当即赶到敬胜斋,狠狠地奚落了清风道长一顿。
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等清尘子走后,清风道长可是发下宏愿,等他归来之际,就是清尘子老儿失宠之时。
这话连他身边的道童都不信。
可不管怎样,赶在腊八之前,清风道长手捧圣旨一封,带着两个道童,由一队锦衣卫护送着赶往福建,打算从那里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魏王府,左奕带着一个中年文士来到书房。
掀开厚厚的门帘,一阵热气迎面扑来,凤笙穿一身半旧的家常薄袄坐在书案后,手边放着一盏茶,她正在翻阅一本书,书页呈枯黄色,看样子年代挺旧的。
见人来了,她抬头看过来,做了个手势。
“坐吧。”
德全奉了茶来。
这书房乃是王府重地,寻常人不得入内,所以平时德全忙完内务,偶尔也客串下端茶倒水的小厮。今儿也是事关重大,凤笙索性把其他人都遣走了,只留了德全在身边侍候。
“左先生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
这中年文士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见到的是个妇人,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犹豫着正想说点什么,这时凤笙又说话了。
“与那些人打交道,切记不能端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乃首要。不过你放心,等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只需在清风身边策应就好。”
“这些左先生都与小人说过,小人定竭尽所能,助王妃办成大事。”中年文士拱手道。
“希望你能顺利归来,不管如何,回来后我定会向王爷与你请功。”说完她看了德全一眼,德全就把人领下去了。
等人走后,左奕道:“王妃不用担忧,这李益乃老夫思虑再三才选定的对象,他为人不拘小节,颇有急智,定能胜任。”
“我倒不是担心他不能胜任,我是怕管清和那一关不好过,”顿了顿,她又有些失笑道:“罢,尽人事听天命,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希望能一切顺利。”
“定能顺利。”
清风道长的离京没惊起任何波澜,京城里依旧熙熙攘攘,如同以往的每一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到了除夕这一日。
由于这两年朝廷正逢多事之秋,各地总有灾情,尤其今年闹灾特别严重,边关外的那些金人们,大抵也知道大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屡屡进犯边城。
这一年多来,建平帝已先后下了两道罪己诏,又勒令宫中缩减用度,以身作则,所以今年宫里并没有大肆摆宴,只除夕这日在乾清宫摆了家宴,到场的都是龙子凤孙,以及较为亲近的皇亲国戚。
家宴上,惠王大出风头就不细说。
大年初五,凤笙收到魏王一封家书。
她其实早就给魏王去了好几封信,除了告知他京中近况外,也把清风道长的事说了。
魏王都给她回了信。
腊月二十三,凤笙没忍住又给魏王去了封信,信中没提什么正事,只说了些闲话。这是自打她与魏王大婚之后,第一个没有共同度过的春节,说是相思太矫情,可它真也就是相思。
凤笙从无废话,耗费大力气送信去山西,却说些闲话,不是相思还能是什么?
山西那边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魏王性格沉稳,素有谋略,凭着他的镇压,还未发生什么脱出控制的大事。
唯独就是缺粮,这是老生常谈的事,不过就靠着他手下那批‘节衣缩食’的师爷,再凭着那些地方官被他逼着屡屡厚颜上门,找当地大户捐输,能挤出一点是一点,倒也够把这个年关度过去。
就是来年春上有些困难,但也只能慢慢想办法。
这是魏王信中所说之言,实际上凤笙知晓这是安慰话,可魏王既然说了,她就只能信着。
她在京中,就算着急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除了命附庸魏王府的一些官员,在朝堂上屡屡提及山西赈灾事宜,意图挑起议论,打算围魏救赵。
可惜作用不大。这些事左奕也一直安排人做着,因着魏王手下没有可以左右朝政的高官,通常是提起就被人刻意压下,不过凤笙没有放弃,哪怕是故布迷阵呢,总要做着。
除此之外,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凤笙并不知道,山西的情况比她想象更糟糕,不然八百里加急送出的家书,也不会初五才送到凤笙手中,全因当时魏王没能及时收到信。
腊月二十,魏王私下离开了一趟太原。
有一批运往大同的军粮被劫了。
劫粮的是当地灾民。
大同属九边之一,西北的金人年年进犯,大同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举朝上下,缺了哪里的粮都行,唯独边关的军粮缺不得。
哪怕这个现实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军粮自然不是从山西当地官府过,而是由户部直接拨下,还有一部分是各地的商人受到朝廷招募后运粮至边关,以此换取盐引,也就是所谓的开中法。
这开中法从前朝延续至今,虽因朝廷管控得当,不如前朝泛滥,但也是必不可缺的。
尤其是逢乱时。
越是乱的时候,越是能看到一些商人活跃的背影,火中取栗才能赚到暴利,自打两淮盐政改革后,四川、长芦等地的盐区都一一进行了改革,不光对私盐打击的很厉害,仰仗开中法存活的一些商人也被打压得难以喘气。
许多人纷纷转行,若不是这次朝廷的开出的价码太诱人,恐怕没人愿意走这趟。
像平时,三石粮食才能换到一小引盐引。一盐引约合四百斤,一小引则约合两百斤。因为这次响应朝廷招募的商人极少,几乎可以达到一比二或者一比三的比例。
也就是说,一石粮食可以换到一引盐,甚至比这还多的盐引。
且针对盐政改革,这次也放开了盐引发放的条件,不光放大了兑换时间的限制,由当年有效换为五年之内有效,且不设引岸口。
也就是说,拿到盐后,可以去往大周境内任何一个引岸区贩卖。
其实说白了就是朝廷默认这批盐的贩卖走向,哪怕是当做高价卖呢,毕竟盐政改革还没推广到整个大周,官盐店的设立也不可能涉及到每个地方。
还有那些偏远地区,这种地方才是高价盐的贩卖地域。
因此,虽明知道就是火中取栗,前来拿命博财的商人也不在少数。
这次便是一个姓孟的商人,响应朝廷招募奉命送一批粮到大同,可惜走到半路上被劫了。
换做平时,这种事朝廷肯定不会管,毕竟粮食未到边关,就算路上有所损耗也是商人的事。
可谁叫现在各地都缺粮呢?
尤其这又是军粮,耽误不得。
本来朝廷就打着开空头支票的想法,反正粮食先运去,以解边关缺粮之危。至于盐引,对朝廷来说,盐本就是无本的买卖,谁知半路出了差错,还是被灾民所劫。
既然扯上灾民,就和赈灾钦差有关,又是在太原府境内,魏王只能前往当地查探此事。
军粮是走到一个叫做阳兴寨的地方被劫的,从太原到忻州,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走石岭关,一个是走阳曲县。
这是走在路上时,赵天放手下的一个叫做王程的书办告诉魏王的。因为赶得急,所有人都是骑马疾行,也说不太清楚,只能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
赶到当地时,已经暮色四合。
一行人先来到阳曲县,进了城后就直往当地县衙去了。
这时县衙已经关门了。
魏王正打算命人前去敲门,那王程已经抖着腿从马背上滚下来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跌跌撞撞去了门前,狠狠地叩响了门环。
过了一会儿,一个皂隶打扮模样的人来开了门。
“谁呀?敲什么敲,有事明天赶早……”
话音还没在空中消散,就被一巴掌呼了回去,这皂隶正打算破口大骂,就看见骑在马背上的这一队人。
尤其是为首的男子,一身黑绸面紫貂里的披风,披风上带着兜帽。他身形高大挺拔,披风里也不知穿着什么衣裳,在灯笼火光的照耀下跳跃着不显的金光。
他在正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冷峻的脸。
鼻梁极直,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因为连夜赶路,眼眶有些下凹,那一眼看过来,让皂隶打从脚底心往上泛凉。
顿时消音了,旋即撞回门里。
“小的这便去禀报。”
这次连门都忘了关,等他进去后,一行人面面相觑,在魏王的示意下,直接入内。
刚进去站定,一个穿着青色官袍身材瘦小中年男人,在几个皂隶的陪伴下跑了过来。
不同方才那个皂隶,此人极为有眼色,站定后就行了个揖礼,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来访?”
王程看了魏王一眼,上前一步道:“我乃太原府衙下的书办王程,这位是钦差大人,此次我是奉府台大人之命,陪同钦差大人前来处理军粮被劫一案。”
“钦、钦差大人?”
这县官也不知为何,竟当场腿一软跪下了,直到见众人俱是皱眉看他,他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在身边皂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一边抹着冷汗一边陪笑着,脸色难看得吓人:“实在是没想到竟是钦差大人亲自前来,下官罗哲安有失远迎,还望钦差大人不要怪罪。”
魏王神色冷淡勾了勾唇:“不用多礼,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