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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隆冬,外面滴水成冰。
此时魏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却是车马如流,十分热闹。
今天乃是魏王府小公子满月的好日子,虽王府没往外派几张帖子,可处在这皇城根下,没几分眼色可不行,所以打从前几日开始,就有不少送礼的纷纷登门。一般这个时候前来送礼,都是知道逢上正日子进不了门的,只能礼到心意到,寻摸着说不定能入了这位主儿的法眼,也能提携一二飞黄腾达。
如今谁不知道魏王是热灶,哪怕他自打入了户部一直处事低调。这些个皇子王爷们争来争去争了这么多年,圣上的意思乃至当下局势,其实有点眼力劲儿都能看出几分来。
吴王赵王等恐怕是有点悬,真正有望的还要落在惠王和魏王身上。
谁叫人家一个是中宫嫡子,一个是宠妃之子。
惠王因之前被废过一次,大多数人对他还持着观望状态,倒是魏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宠妃之子入了许多人的法眼。尤其这回朝中呼吁着复立太子,圣上把魏王推了出来,更是让许多人暗中颇多揣测。
结合之前魏王一直低调开自己的书院,从不沾染朝政,倒真有几分是圣上为了保护心中属意皇储的意味,也因此好不容易魏王府上有喜,能来的不能来的都来了。
这场满月宴也让凤笙有些头疼。
虽然她坐着月子,如今府里大小事都找不到她头上,可她到底是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她这些年一直没怎么管过府里的中馈,但有些事情德全还是会来禀报她。
像这回,德全就专门来找了她一趟。
无他,皆因送礼的人太多,且这些人送礼格外与众不同。
一般王府是不随便收人礼的,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连通报都不会帮你通报。估计也是明白王府的处事风格,有些人明知说明身份这礼肯定不会收,很多人都是将东西一放,人便走了,追都追不上。
回头把那些锦盒打开,里面倒是有名帖,多数都是某姓某官职,还有的连官职都不附上,只留个名字的。
类似这样的事,发生得实在太多,东西都把回事处给堆满了,德全实在没办法,才会贸然来打扰正在坐月子的王妃。
为了这事,凤笙专门和魏王谈过。
魏王的意思是有人送就收,凤笙碍于处事谨慎颇有微词,转念一想倒也明白魏王为何会这么做。
“这事都是过了明路的,恐怕父皇也知晓。我们和那些官员不同,不会有什么妨碍。”
啧,瞧这话说的。
可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能和普通官员一样?哪怕当官的做到官居一品,还得讲究个官声,生怕被人抨击贪墨、吃相难看什么的。可生为顶顶尊贵的皇子,本身就是处在金字塔最顶端,天下都是人家姓宗的,皇帝不说什么,旁人自然不可置喙。
当然也不是说当皇子的就能无法无天了,首先得有个度,不然闹得太难看也不太好。
还有就是得不得君心,如果得了君心,像当年太子那样府上门客无数,这些门客都是有孝敬的,也没见建平帝说什么,不然后面也不会闹出个两淮预提盐引息银贪墨案。
那些人能那么肆无忌惮,还不是打着太子的名号。所以有时候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处你要占着,出了事屁股自然也得你擦。
如今魏王的处境和太子当初差不多,还处于初始阶段,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上面露出态度,那些人就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躲都躲不开。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慌个什么。
至于这些礼还收不收,魏王是如是回答——
“别人都收你不收,太不合群。”
凤笙眨眨眼,倒也明白他的意思,随大流嘛。
别人都这样,你不这样,说难听点叫假清高,再往深处点说,说不定建平帝会怎么多思多虑。这个时候最不需要他多思多虑,他需要一个人来压制惠王,那就当那个人就好。
这么一想,凤笙倒也放心了,吩咐德全照办。
当然收了礼肯定要造册,这册子是给魏王看的,也能让他对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来烧他这个热灶做到心知肚明。
此时,位于王府街口牌坊处,一行十多人对路被车马堵住的情形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衣冠俱新,显然都是特意收拾过才来的。可对比入目之间这些车马的豪华,以及前呼后拥的随扈护卫,多少显得有几分寒碜。
其实雇个轿子,对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也不是雇不起,他们其中有几人都是专门雇了轿子来的,可在街口就被堵住了。雇来的轿子到底不方便,人家也不可能一直在这边陪着,再加上约好的同伴都来了,他们才会下了轿步行而来。
如今瞅着当下的情形,恐怕步行也不一定走得进去,还是得等。
见此,一行人不禁有些苦笑。
“起开,起开,不走站在这里作甚!”
随着一阵高呼呵斥,再加上车马汹汹而来,立在最外侧的两名年轻男子差点没被撞到,幸亏同伴扯了他们一把,才险险躲过。
即是如此,多少显出几分狼狈之态。
穿蓝袍的男子当即恼了,顿足握拳,怒视那一行车马。
立在他身侧之人忙他了一把,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能在今日来王府道贺之人非富即贵,咱们实在惹不起,算了罢孔贤弟。”一旁也有人劝。
这孔兄若说恼也不是真恼,毕竟能考中功名又入朝为官,甭管这官大小与否,能做京官几载,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下意识如此,又有同伴劝阻,见没有失了颜面,首先怒气就去了几分,谁知旁边有个不懂趣的耿直人竟说惹不起。
他当即恼道:“我等也是朝廷命官,王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是个小小的车夫,还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
车夫是小,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这王兄也是个有个性,见点不透,就懒得再搭理他了,倒是旁边的人纷纷劝他。
“今日到底是魏王殿下有喜,不要多生事端,不然到罔顾我们来这一趟的意思了。”
听闻此言,所有人不禁为之一震。
他们这帮人说起来是朝中新贵,其实不过是些七八品的小官,甚至还有人是不入流的杂官,只因身处关键,今日才能与同窗同行。
是的,这些人不管是何身份,什么年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在没考中功名之前,都是晋江书院的学生。
还是受过书院资助的学生。
自打书院一切都步入正轨,书院里的章程也是日渐规范起来。
书院本就多有补贴家中贫困的学生,头一年就免了入院学生束脩食宿费用,之后更是寻着法子补贴出身寒门的子弟。到底人多口杂,为了免生是非,书院就拟定了一系列的资助章程。
诸如每年书院都有勤工俭学的名额,学生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换取免掉食宿费用,或者束脩;书院有月考季考年考,能考入甲等者,又能考入特定的名次,都有不同的奖励。
所以说只有是有才之人,在书院里读书,非但花不了什么银钱,反而能自给自足。像书院中有几个公认的才子,每年大小奖励拿下来,抵充了束脩食宿之外,反而能存下一笔银钱,供以养家或者添补其他花销。
甚至若是能在科场斩获名次,书院这边都有奖赏,中举一笔银子,中了进士又是一笔银子。
书院中有人戏称这是安家费,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书院刻意收买人才出众的学生纳为己用,结合书院背后的魏王,自然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这些是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的。曾经就有人不接受,书院这边也没有说什么,害怕被人报复自是枉做担忧,但更多人都会接受,因为打从入了书院开始,已经被盖上了魏王的印记。
这些别人也许不懂,那些入了朝做了官的,再明白不过。哪怕你主动去跟人说自己不是魏王系,旁人表面上不说什么,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实际上背地里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这么一来二去后,自然就认命了。
当然,会动这些心思的人到底是少数,更多的人则是报着感恩的心。毕竟时下养一个读书人不难,难的是考中功名以后如何出人头地。
他们这些人要出身没出身,也不是什么惊艳绝才之人,能被人高看一眼,少在官场上被人刁难排挤,更多的是背后有这块金字招牌。
所以即使入了朝做了官,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断了联系的,依旧维持着同窗之谊。像这次魏王府大喜,不管平时怎么避嫌,这种时候不露面,未免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头,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下,择了个日子悄悄从角门送了礼。
虽然礼轻,但代表的是一份心意。
本想着恐怕连热茶都落不上一杯,谁知王府里却出来了管事,还说既然是来道贺,还是正日子来,别的招待不起,薄酒一杯定是有的。
这话貌似不起眼,恰恰透露了一个信息——王府准他们上门,是将他们视做自己的人了。
也因此才会有今日结伴而来。
“范兄所言甚是有理,咱们还是少生事端。”
几番言语之后,这些人倒也恢复了安之若素的表象,一路避着车马往前行去。
等到了王府门前,这里实在太忙碌了,幸亏王府下人训练有素,才能忙而不乱。见大家都排队等着,他们也就静静地跟在方才差点跟他们起了冲突的那队人马后面。
走的近了才看见马车上徽记,是榆阳侯府的人。
这些低阶官员也不太懂这些王公贵族之间的道道,只知道这是侯府的,庆幸方才没有惹事。
而对方也没认出他们来,可能认出了,只是见这些人衣着穷酸,根本没放在眼里。
就这么顶着寒风等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轮到他们了。
榆阳侯府的人因为有车马,而方才为了给出去的马车让道,避到了一边去。等再行过来,已经让这一行人走到了前头。
“哪来的穷酸,抢什么道……”剩下的话没说完,在看到王府管事看了对方拜帖后,亲自将这些人领进去后,主动消了音。
“噤声!”是马车里主子发话了,车夫更是不敢说话了。
见此,方才被嘲讽的一行人不禁挺了挺腰杆,随着人进去了。
与此同时,王府里也是一片忙碌热闹。
打从昨天开始,府里就为了今日的酒宴忙上了,宾客该怎么安排,男宾怎么安排,女宾怎么安排,这些都是事。
尤其王府这边也不知道是时到底有什么人上门道贺,只能大概估摸一下,更多的都是要随机应变。幸亏王府的下人多,平时凤笙还觉得王府养了这么多下人,主子就这么几个,未免太过浪费,真正用起来就见真章了。
今日凤笙的事不太多,她刚出月子,今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抱着玹哥儿出去露脸,还有就是招待各王府来的妯娌们。
梁王妃早就到了,帮着凤笙先出来撑场面。
这几年下来,借着妯娌二人的来往,两个王府关系还算亲近。如今魏王既入了朝,梁王更是成了坚定的魏王党,所以旁人对梁王妃的大包大揽不太诧异。
免不了有人说些酸话,例如安王妃,她向来看凤笙不顺眼,也不是秘密。不过这几年安王妃过得可不太好,旁人也许不知道,这妯娌之间太明白彼此的处境,所以她的酸话让梁王妃和凤笙来听,不过就是当个笑话听罢了。
“七弟妹这是羡慕三嫂了?谁不知道七弟妹最是有福气,膝下养了不少孩子。”
这话一出,安王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