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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郑氏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干笑道:“哪能呢?父亲您想太多了,我是怕澈儿吃得太急了噎到。”
说着便起身到萧澈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十分慈爱的模样,“澈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糟蹋他?”
萧澈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睁着一双和小郑氏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怔怔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瞧。
“娘亲?”
萧澈怯怯地唤了一声,像是有点不大确定。
小郑氏心里莫名抽了一下,酸疼酸疼。
生萧澈的时候,她疼了两天两夜。产婆说是难产,还问起萧祺是要保大还是要保小,小郑氏那时心中十分酸涩。
在肚子里安了十个月家的小家伙,要是没了,她也舍不得,何况那时的自己,急需要一个孩子傍身稳固地位。
她拼着一口气将萧澈生了下来,眼睛很漂亮,嘴唇红红的,跟自己长得很像。
小郑氏先确定了是个男孩,便长长松口气倒头睡去。
给他起名为澈,是愿他涤尽浮华,心如明镜。
开头几年,她对待萧澈确实是无微不至的,可随着萧澈渐渐长大,她越来越发现萧澈的智力有点跟不上,三岁的孩童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将将才学会走路。
请了晏仲来看,晏仲只说,是当初在肚子里憋久了,憋坏了脑袋。
小郑氏如遭雷劈,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生了个傻子!
报应。这是上天对她的报应!
她开始疏远萧澈,不愿见到这个孩子,哪怕萧澈好不容易学会了唤娘亲,小郑氏也只甩给他一个背影。
至今看着这个孩子,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
也是,心智只有孩提的人,目光能够复杂到哪里去?
在镇国公面前。小郑氏表现地对萧澈十分关怀爱护。
萧澈也能感到莫名其妙。
但大概血缘真的是种很奇特的东西。即便小郑氏平时淡漠,但亲缘之间本能的牵引,却让萧澈不由自主地靠近小郑氏。
满嘴的油腻擦在她鲜亮名贵的衣服上。小郑氏容色僵了僵,又温柔地拿绢帕擦拭萧澈的嘴角。
镇国公心中有数,这时候却也不拆穿。
温馨又和乐的画面,就算是粉饰太平。也总比剑拔弩张来得好看。
笑了笑,便举杯恭贺萧沥凯旋。
萧祺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
三个多月。不费一兵一卒,完美解决,用最和平的方式将那群农民军招安……呵,响马盗贼。什么时候也还这么讲道理了?
萧祺饮下一杯清酒,满脸欣慰,“令先越来越能干。继承了你祖父的衣钵,将来萧家就要靠你光耀门楣了。”
金氏听到这话。心里就陡然不舒服,萧若琳在桌下悄悄握住金氏的手。
萧泓还在思过,未曾参与此次家宴,可他们二房还有人在,听到这种话,哪能没有丁点想法?
二房式微,大房比二房本就占了个“长”字。萧泓平庸,前头又出了这种事,更被人瞧不上眼,镇国公府如今只能靠萧沥才能出头。
虽是事实,但真的堂而皇之说出来,让人如何作想?
镇国公清咳两声:“国公府也不需要令先做什么丰功伟绩,现在这样很好。”
金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萧祺讷讷应是。
萧沥始终沉默寡言,萧若伊悄悄斜睨他一眼,也闷声不响地吃东西。
好好的一顿家宴,气氛却有些凝重。
唯有在饭后到隔间花厅饮茶时,萧祺按捺不住询问起关中贼匪之事。
萧沥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怎么,就是普通的劫掠。旱情严重,颗粒无收,朝廷饷银不到位,当然把人逼上了绝路。”
“这群尸位素餐的东西!”萧祺气怒拍案。
然这份恼怒却被萧沥自动忽略,他神色不免讪讪,“那你怎么解决的?被吞了的银子都教他们吐出来了?”
萧沥默然喝了口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顾妍烹煮的,这时御赐的云雾茶含在嘴里,根本索然无味。
“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有什么意思?再说,能吐得干净?”
萧祺闻言更急切了,“那你是怎么做的?”
萧沥淡淡睨过去,萧祺咳了声说:“为父这也是关心你。”又转向镇国公道:“父亲,令先能解决这件事,您难道一点也不好奇?”
镇国公老神在在,“他自有他的法子。”
萧祺不由就被噎了下。
萧沥默然了一会儿才说:“当然是先抓了几个以儆效尤,吐了点东西出来,后来便要当地官府组织募捐……某些豪强当然做做样子,不过总有铁公鸡一毛不拔还哭穷。”
既然哭穷,那就把人家出账进账挖出来给人瞧瞧,若是还要脸,就别搁那儿装孙子。
萧祺目瞪口呆,“这……这不是耍无赖吗?”
镇国公却哈哈大笑:“遇上厚颜无耻之人,那就只能够比他更加厚颜无耻!”
合着,这还叫作能屈能伸?
萧祺不敢苟同。
设身处地,若是他处在相同境地,他绝做不出这种事来!
附和着镇国公笑了阵,萧祺隐晦地瞅了眼自己儿子。他安然坐在那处,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看似恭顺,循规蹈矩,实则句句没有说在点上。
好像……就是在敷衍他!
大概是从小就不长在自己身边,萧祺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今儿个一回来就先往宫里跑了趟,一折子递到了龙案前,全是这次赈灾贪污的名单,成定帝给他面子,竟然亲自审理。魏都脸色都不好看了。
千方百计差人来问他,萧沥还留了什么后招。
萧祺这才后知后觉地猜到,原来此次贪污受益最大的,是魏都这个阉人!那只怕那张名单上,有一大部分都是他的党羽……
萧祺与魏都也算是有某些利益上的牵扯,何况魏都心诚,送了东市好几家收益可观的铺子契纸。只为打探个消息。
他倒是尽心地来问了。可自己儿子这张嘴,死活都撬不开!
萧祺悻悻然。
萧沥喝了盅茶就往自己院里去。
几个美婢簇拥上来,全是他没有见过的新面孔。丰满、肤白、秀美。带来香风阵阵。
他霎时蹙眉,“谁教你们来的?”
侧身避开她们,萧沥神色冷硬如冰。
那其中一个身穿青碧色马甲的婢子走上前低眉顺眼道:“世子多日未归,夫人吩咐这宁古堂上上下下。都交由奴婢们整理,如今您回来了。自是由奴婢们来伺候。”
又是那个女人……
“我的事教她少管,先管好自己吧。”萧沥冷声说,大步往屋里走,身后的人还想跟上。被他瞪了回去。
“砰”地一声甩上门,只余屋外一干美婢面面相觑。
“他这么说的?”小郑氏问着那个身穿青色比甲的婢子,尾音微颤。
“奴婢不敢胡说。”
小郑氏便深深吸口气。按捺住心底涌上来的怒气,挥手让人退下。
一瞬像是脱了力。瘫坐在红木圈椅里。
屋内的光明明灭灭不断,跳动着,雀跃着。
“你到底要什么……她有什么好?”
她低低地笑,看向妆台上的西洋镜。里头的妇人明艳妖娆,眉眼含俏,像是一朵开到极致怒放的海棠。
女人最美丽的时刻,远不是青涩豆蔻,而是花信过后,风韵犹存,姿容绝丽。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黄梅子,甜香、诱人。
可这样子的她,他却看不上。
也是,这份禁忌的感情,根本于世俗难容,全不过她痴人说梦……
可她这样百般求而不得,为何有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收入囊中?
人比人,从来都是气死人。
她原先羡妒自己嫡姐,能够入宫为妃,得圣上专宠,可最后落得千刀万剐的结局。她仗着自己家族势大,耀武扬威,现在却得像落败公鸡夹着尾巴做人。
小郑氏闭眼沉吟,能听到有远远的啼哭声。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叩响房门说:“三少爷要找夫人……”
“找什么找!把他嘴堵上不会吗?”小郑氏烦不胜烦。
这个傻儿子,也是她的克星!
从怀上他的时候起就注定了,她的一生都要被这个傻儿子牵绊!
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她的好运气,早在十多年前就用完了……
声音慢慢消停下去,世界安静了,唯听得上房传来一声长叹。
月上枝头,夜凉如水,月华凝聚在墙角的一株丹桂树上,花瓣微黄,香气袅袅,偶尔还能听到喁喁蛩吟,嘈嘈切切,有节奏地高低起伏。
窗口的烛火“嗤”地一声灭了,床上单薄的少女蓦地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暗夜里尤为璀璨动人。
她听到外间窸窸窣窣的声音。
今晚当值的是绿绣,她一贯浅眠,极少会起夜,更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起身披上外衣,顾妍赤足走到内室门口,悄无声息。
轻轻将棉布帘幕撩开一道细缝,她透过这条缝隙看过去。
外头点上了烛火,绿绣正在自顾自地穿衣,动作僵硬而木讷,眼神空洞全寻不到聚焦。
顾妍皱紧了眉,低唤了声:“绿绣?”
动作似乎是顿了一瞬,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穿戴整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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