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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清凉山脚下有一块面积很大的围场,是专为皇家围猎而设,里面圈养了不少野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类珍禽都有,等待围猎开始后放出来,供贵族们打猎嬉戏。
初秋时分,早晚温差也开始大起来,当日的天气也阴测测的,格外的冷。
谢奕早上从屋子里出来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路没有停住,到了外院时,鼻子都有点红了。
“主子,您把披风穿上吧。”
柳宴在院子里见到谢奕不住的打喷嚏,似是着了凉,便马上出声提醒道。
“恩,你去拿过来吧。”
拢了拢肩膀,谢奕也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便恹恹的点了点头。
看着二爷这也样子,柳宴心里也酸酸的。
二爷婚后竟然过得连婚前的一半都不如,娶了二奶奶却也不见奶奶关心主子衣食冷暖,如今天凉了,竟然都没有人提醒主子加衣服。
谢奕看着柳宴眼圈红红的往正院跑,去找曲嬷嬷要披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整个二房里,竟然只有柳宴这个小厮才算是真正的贴心人,想想不免令人唏嘘一把。
陈芸这几日都是一大早天不亮走了,她本来热衷打猎,已经打了好几张狐狸皮子,而且空里还要陪伴陛下以及太后娘娘,侯夫人等人,一直忙忙碌碌的。
先前谢奕也试过陪着,但是他真的对骑马和打猎不感兴趣,地上那堆毛绒绒血糊糊,还插着箭的战利品,他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到。
因此还被陈芸嘲笑为“假慈悲”,不敢看猎物惨死的样子,可也没见他不穿皮毛大衣,不吃野味。
但是吃野味,享用毛皮制品,和亲自去打猎还是有差别的,所以谢奕索性这几日都是午后才去围场,和朋友一起饮酒清谈,在太阳落山后和陈芸汇合,再一起离开。
并且由于平日里陈芸带来的陪嫁,已经把二房上下牢牢把控住了,但是由于陈芸和谢奕感情一般,所以带来的陪房下人,也都对谢奕这个男主子不太放在眼里。
陈芸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私下里一直喊她姑娘,只肯喊自己姑爷,眼里只有自家主子一个人,谢奕也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陈芸早出晚归不在院子里,她带来的人要么跟去伺候陈芸了,剩下在家中的,也没有人肯多顾及一下谢奕,连个主动凑上来的丫头都没有。
而之前伺候谢奕的曲嬷嬷等人,早被陈芸整治的服服帖帖了,只一心巴结着女主人,对于谢奕这个二爷,也是可有可无的。
如今情势所迫,谢奕早已经学会了自己沐浴更衣,衣物只按份例走,没有贴心人再给做精致的衣服和香包锦帕,连家中的饭食也全部都是按照陈芸的口味来。
由于陈芸也从来没有问过谢奕餐桌上的喜好,所以谢奕原先有些挑剔的口味,也被迫变成塞给自己什么老实吃什么。
明明这么多丫头下人,却没有人肯关心他一下,在自己的家中一步步的沦落到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了,谢奕这才觉得略微有点萧索。
什么时候夫人才能够真正的肯赏脸关怀一下他呢,现在谢奕都不奢求娇妻在侧红袖添香了,只要夫人关心他一下,把他看在眼睛里,他都开心的不得了了。
唉,再次叹了口气,抽了抽鼻子,谢奕站在书房的窗边,听着有些枯黄的竹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二爷,快穿上吧。”
柳宴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件厚衣裳加一件披风回来。
他本想找曲嬷嬷的,以前负责二爷吃穿用度都是曲嬷嬷来负责,但是曲嬷嬷翻了翻包袱,竟然才发现根本没有带来二爷的披风等略厚的衣裳。
走的时候正是盛夏,天气热,人心也燥,曲嬷嬷一直以为二奶奶的人会给二爷备好这些日常用品,所以也没有太操心。
算她是二爷的养娘,二爷如今都要已经娶妻了,个人内务都该由二奶奶打理,她只是听二奶奶安排而已。
但是陈芸那边的伺候的人,还真的压根没有想起给谢奕准备厚衣服。
按照往年的规矩,初秋能回京都,天气这样热,根本不需要多带厚衣服,陈芸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够周嬷嬷等人忙的焦头烂额,加上被陈芸的态度所带动的,下人们集体不把谢奕当回事,谁有心去为姑爷考虑一二。
最后柳宴还是灵机一动,去了明月和浮嫣那里问了句,得知明月带了以前谢奕留在自己那里的衣物,这才找到了披风。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柳宴觉得果然还是曾经伺候二爷的旧人贴心,再看看浮嫣和明月俱是憔悴不堪的样子,便忍不住为她们指点了一二。
披上披风,在窗边又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谢奕这才回到桌边捧起邸报看着。
“二爷……明月给您熬了汤,方才天气寒凉,您可不要着了凉,还是喝点汤暖一暖吧。”
柳宴小声的出声,提醒了一下正专注看着邸报的谢奕。
“恩……让她进来吧。”
谢奕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答应道。
想想明月,不过月余未见,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半辈子没见过面了。
上一次见到明月时,还是被陈氏所胁迫,逼着他亲手打了明月二十个耳光,那时候看着明月不敢置信,心碎可怜的眼神,谢奕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哪怕现在想来,也觉得有点不敢面对。
到底,曾经是那样亲怜□□过的可人儿。
“二爷……”
明月听到谢奕的声音,心脏激烈的跳动了几下,手心渗出了薄薄的汗水来,在门口再次抿了抿鬓发,才娇滴滴的捧着汤罐进来。
她的身形消瘦的厉害,但是反倒有种弱不胜衣的美感。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闪着秋日的露水,望着谢奕盈盈生波,穿着一身素色曲裾长裙,楚腰卫鬓,粉面桃腮,正是谢奕曾经最的那一类清艳荏弱的绝色佳人。
“听说二爷早上着了凉,奴亲自下厨炖了一盏清肺汤,既能缓解秋燥,又能润肺养身,您喝点暖暖身子吧。”
将汤罐放在桌上,倒出一碗热汤,明月柔柔的说完后,眼神幽幽的看着谢奕,满目含情,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凝视了明月好一会儿,谢奕这才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端起那碗热汤,有点食不知味的喝着。
“噗……”
汤很热,谢奕才喝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头,忍不住呛了出来。
“二爷……您没事吧?都是奴不好,满心思念,只顾着看您去了,忘记给您吹凉了再喝。都是奴的错,您罚奴吧。”
明月七手八脚的凑近谢奕,用沾着暗香的帕子给谢奕擦嘴,说完后急忙跪了下去,半个身子都依偎进了谢奕的怀里,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无措,像只即将被射一箭的小鹿般惶恐惊惧。
“没,没关系。”
谢奕摆了摆手,一手想将明月扶起来,但是明月身子一动,谢奕的手一下子搂在了明月的纤腰上,软玉温香在怀,掌中温热的躯体,以及不盈一握的纤腰,都让谢奕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自从成亲后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只有洞房那一次碰了陈芸,再往后谢奕一直在被揍和睡在窗下的榻上,再也没有碰过女人,正是血气方刚,年少又食髓知味的时候,此时谢奕的想法有点多起来。
而柳宴,自从明月进屋以后,他默默的退了出去,站在屋外一尺见方的地方,为谢奕守着门。
院子里,自从明月进了谢奕的书房后,一个婆子便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转,似在扫洒院落,但是眼睛时不时的往书房那里飘,看起来像是监视动态。
柳宴看了一眼那个婆子,没有在意,反正二奶奶现在不在家里,便是这个婆子去告状又能怎么样呢,二奶奶再霸道,难不成还不让二爷近别的女人身子吗?
屋子里,谢奕冷静了一下,轻轻将倚在自己怀里的明月推了推,示意她起身。
“二爷……您真的厌了奴吗?奴到底做错了什么?奴知道二奶奶出身高贵,又得您的心,奴不敢跟二奶奶比肩,也不求别的了,奴现在家人也没有了,只剩下二爷您一个了,奴只求二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怜惜一二,不要将奴推开。”
明月感受到了谢奕无声的拒绝,心中凄惶,眼泪像珍珠一般一串串的从眼睛里滑落,淌在腮上,晶莹透亮,她也不顾得擦拭,只是将头靠在谢奕的肩膀上,哀怜的求着,语气卑微的让人心碎。
一头青丝铺在了谢奕的膝盖上,他鼻尖隐隐的有明月身上有点熟悉的香气,谢奕记得,那香是他曾经赠给明月的,叫做百濯香,一两千金,市面上供不应求。
曾经一掷千金,豪奢万两,只求佳人一笑,想把世间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给心的明月,这样的心情,现在竟是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唉……明月,是我的错,你也放心,我已经和陈氏商量好了,以后她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日后你……”
谢奕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抚慰她,但是说到一半,自己也没有了主意,明月如今还是如玉红颜,二八佳人,而她的将来,他又能应承什么呢。
“二爷……明月只求二爷偶尔的垂怜,只求能够伺候二爷,便是有一个角落栖身,足可慰藉平生了。”
听着谢奕保证二奶奶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明月心中一喜,话里却依然深情似海。
她虽恨毒了二奶奶,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勾起谢奕的旧情,等到她在度站稳了脚跟,绝对不会放过二奶奶的。
有女佳人,无枝可依,又这样含情脉脉的表白着,期待着,再是冷硬心肠的男人,也要有所动容了。
明月垂着头,但是露出了一截洁白如玉的颈子,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一路下滑到衣襟遮掩处,胸前的丰盈随着呼吸颤动着,明月的手也抓住了谢奕的一截衣角。
所有的温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刻意,连一个角度,一个带着眼泪的笑容,都美丽的无懈可击,明月已无退路,只能赌上了所有。
小手抓着谢奕的衣角攥着不肯松开,谢奕望着趴在自己怀里,像只猫一样乖巧怜人的明月,望着她乌黑的发,突然出声。
“若是我放弃一切,隐姓埋名此离开谢府,做个靠天吃饭的农户,灾年只能吃着蝗虫充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明月听着谢奕有些奇怪的话,抬起头来望着谢奕认真的神色,依旧柔弱温柔,看着他浓情蜜意的道,“当然愿意,若是爷真的带着奴离开谢府,一生一世一双人,奴便是立时死了也值当了。”
“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家里饭都吃不上了,你还乐意跟着我吗?”
谢奕的神色未变,依旧是温言软语,眼中里有着莫名的光芒。
“当然愿意,你耕田来我织布,这样的日子,奴是许个神仙也不换。”
明月说的坚定,抓着谢奕的衣角也牢牢攥紧了,身子紧紧贴着谢奕的胸膛,呼吸故意往他的脖子里凑,眼睛里一片柔情,仰视着谢奕,仿佛面前的人是慕的神祇般郑重。
谢奕突然笑了一下,俊美的脸上熠熠生辉,那双桃花眼瞳色清浅,映着明月小小的影子。明月顿时心中一喜,她知道,二爷一定会喜欢自己的答案的,二爷对她的情意要回来了吗?
果然,她知道,只要自己竭尽全力,不可能有男人会抗拒得了。二奶奶那样恶毒凶狠的女人,争不过自己的。
谢奕的手放在明月的肩膀上,正要动作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争执推搡的声音。
“大胆刁奴,二爷的房里也是你能随便闯到,还不快给我滚……”
柳宴看着这个假装扫地的老婆子却是要往屋里去,气的脸都红了,正在喝骂着,但是却被两个过来帮忙的婆子一左一右的牢牢驾着,那个膀粗腰圆的扫地婆子气势汹汹的一脚将门踹开了。
没错,正是上次在净房捉奸的柳婆子,带着她的专用凶器,一把大扫帚,又要进门捉奸了,她早被主子吩咐过,若是二爷又和哪个女人不干不净的纠缠着,拿着扫帚冲进屋狠揍一场。
柳婆子故意拿捏好了时间,觉得从明月进屋到现在,要是二爷和她有什么的话,这段时间可能正好够两人脱了衣裳,纠缠在一块,所以卡着时间扛着扫博往屋里冲。
一进门,柳婆子眼睛都不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着扫帚乱挥一通,屋里尘土扬起一片。
“啊……”
明月尖叫一声,捂着脸埋头在谢奕怀里,却被柳婆子的扫帚枝子勾住了头发,硬生生的扯掉了一把头发,柳婆子力气大,使劲儿挥着扫帚揍着明月,期间连同谢奕一起狠狠挨了几下。
“够了够了……”
谢奕最初听到柳婆子的破门声,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他知道,陈氏肯定不会对他放心的,派了人过来监视他。
他留下了明月,只是为了最后审视以及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也是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面对红颜诱惑,难免心如鬼蜮,但是这些归根结底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只要他坚定自己的心思,弄明白自己的所求。
现在,谢奕已经彻底的想清楚了,再也没有犹豫,也没有原先的不甘。
陈氏能够在意他,哪怕是暂时不信任他也不要紧,他们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够互相了解,相濡以沫。
但是在谢奕如此想着的时候,随后柳婆子挥着扫帚气势汹汹的闯进屋,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谢奕和明月一起被力大无穷的柳婆子用扫帚攻击,这四处闪躲的场景,不自觉的令谢奕想起了之前光溜溜蜷缩在浴盆里挨揍的恐惧和阴影。
柳婆子才不管谢奕喊停的声音呢,她还没有揍够本呢,二爷喊停也停不下来,柳婆子故意用扫帚上的木棍狠狠又抽在了谢奕的背上,将明月连揍带踹的扒拉在地上。
直到打了七八十下,柳婆子才喘着气停下来。
“竟然是二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眼睛花了,奶奶走前吩咐老奴,让老奴好好看着明月,别让她不守规矩,还以为这个小贱人在二爷的书房里和野男人胡搞呢,这不要脸的小娼妇,一时都缺不了男人,见着男人急着撅腚……”
柳婆子荤言荤语,毫不避讳,市井粗辣的言语让谢奕十分接受不来,紧皱着眉头,背上和胳膊上被抽打的火辣辣的疼。
“我都说了二爷在里面!老叼奴你是不想活了吧,放开我,快放我……”
柳宴气的语无伦次的,身子还是一左一右的被两个老婆子牵制着,激动的踢蹬着腿要上去收拾柳婆子。
二爷金玉一般的人物,这个死老婆子竟然敢对主子动手,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二奶奶带来的人,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
“二爷是读过书探花郎,还是朝廷上的大官,连我这老婆子都知道,要脸面的人才不会青天白日的,关门闭户和女人一屋独处,老奴怎么能想到是二爷呢。这明月果然不守规矩,算不是和野男人搞在一起,勾引二爷大白天的厮混,带坏了爷们儿,也不是好心肠的女人,老奴一定会和二奶奶好好说说的。”
柳婆子挺直了胸膛,有二奶奶做主,她才不怕会惹怒了二爷呢,郑嬷嬷在外面,若是她被二爷罚了,郑嬷嬷一定会拦着二爷的。
深吸了一口气,谢奕用尽了一生的涵养和风度,脸皮抽动着,双手颤抖着示意柳婆子赶紧滚。
“出去吧,出去吧,二奶奶回来我自有话说,你出去吧。”
让柳婆子出去,示意另外两个婆子放了柳宴,对缩在地上痛哭的明月稍加安慰,但是眼见着明月哭的晕过去,谢奕再无办法,心力交瘁的指使柳宴,让他送明月回去。
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谢奕摸着被打痛的手臂,忽然在空空的房间里嗤笑了一声。
陈氏啊陈氏,果然对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柳婆子方才的行为,绝对是陈氏指使的,哪怕她不在家,也依然对他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以及毫不手软的对付。
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透的汤,谢奕双手捂住脸,支撑在案上。
自己选择的女人,哭着也要继续喜欢啊。
之前,从京郊的田庄回来的路上,谢奕坐在叮当前行的马车上,从窗外看着衣衫褴褛的农夫,和他面色青黄,受弱不堪的妻子,相互依偎,互相推拒着一只黑乎乎的菜团子,可能是他们仅剩的口粮了,谁都不舍得吃,嘴里说着不饿,都想让对方吃。
马车慢悠悠的超过了他们,谢奕依然抻着脖子回头看,内心十分的动容。
这才是真正能够相伴一生的夫妻啊,这才叫相濡以沫。
而陈芸,也看到了这一幕,嘴里却说着,“果然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谢奕内心艳羡别人夫妻的深厚感情,听着陈芸话里的凉薄,顿时十分的伤心,看着对面的妻子素衫襦裙,琦年玉貌,忽然心头一动,问了陈芸一句。
“若我是个靠天吃饭的农户,你嫁我为妻,遇上了如此灾年,还会不会愿意跟着我了?”
“呵……你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户,还想娶我这个侯府嫡女为妻?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连见我一面都不配了,最多给我做个庄子上的佃户,遇到这样的灾年,我可能会可怜你,免了你的租子,还能给你一碗炸蝗虫充饥。”
陈芸真的被谢奕的话逗笑了,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她从来都是理智至上的,谢奕那种少女情怀她真的相当的看不上眼,谁有心陪他做这种幼稚的猜想。
“你……”
谢奕成功的被陈芸的态度气红了脸,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呢!
但是陈芸随即又道,“少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真正的农户在这样的年景,只能撑着一口气不饿死,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你看着地里这一片荒芜了吗?你看着路过的百姓有的人要饿死了吗?你好歹是个读书做官的男人,难道不该比我这个内宅妇人还要关心民生疾苦吗?不要把眼界和格局都局限在芝麻大小的地方,成熟点吧。”
陈芸的话讲的毫不客气,谢奕觉得自己的面皮都要被她剥下来了,脸上和心里都火辣辣的。
但是随即陈芸说完后,吩咐赶车的叫过来一个男仆,让他把余下的粮食沿路都留下来。
“世道艰难,我能做的有限,但是你能做的,却很多啊。”
陈芸最后看了一眼谢奕,语重心长的补充道。
今天,谢奕又问了明月差不多的问题,而明月的回复,确实是谢奕曾经最期盼的答案,而且她会回答什么,也隐隐在他的预料中。
从前的自己,见识少经验浅,内心匮乏,或许会满意这个答案,会觉得若是有女如此,不离不弃,这一生却也是值了。
两个女人摆在一起,锋利的凌霄花和笼子中喂养的金丝雀,两人的风格天差地别,如此的不同,甚至都无从比较。
一个是从前的旧,一个是不得已却要共白首的嫡妻,谢奕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心思会变得这么快。
真的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吗?
但是现在,谢奕却并没有为明月的答案而动容,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审视内心,谢奕终于能够肯定,比起不知世事艰难,华服锦衣,楚楚堪怜的弱女子,他果然更加欣赏这美丽又锋利的女子,连同她毫不留情的鞭笞和那独一无二的灵魂。
瓦砾不用与金玉比肩,能感觉得到它本身的浅薄,其他女子有陈氏的衬托,全部都无法入眼,黯淡无光。
而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