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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让姬彩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便应当是“光怪陆离”。
进了正门,两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照明用的火把。这里的光源并不需要很亮,就算是用冰雪来反射光芒,也足够将每一处街角都照亮了。除此之外,在一些拐角、暗格处,还点着几盏造型奇诡的香炉,用的都是中国古代那种款式。一时间又让姬公主想起了以前的皇宫生活,不仅感慨万千,多吸了两口这种奇特的香味。
“说是宫殿,里面的空间却像一座小型的城市呢……”她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最让姬彩惊愕的是——竟然有很多自动化的机器人在行走着!他们的个头大概有两米来高,浑身都是由黑曜石和铁块构成的,看上去相当笨重憨厚。每个机器人手里都捧着一些姬彩辨认不出来的材料,相比也都是安塔列斯里面比较常见的魔法道具罢……这些大铁疙瘩规规矩矩地走在石子儿路的右边,排着长队,一步一步地往前迈。
每走出一步,地面就会小小地颤一下,跟三级地震没什么区别。它们的眼睛里放着一种混沌的黄色光芒,似乎这就是维持其简单智能的全部力量了,在其加持之下,铁疙瘩们排成一队,向安塔列斯的各个地方走去。
“那是铁傀儡,算是魔法道具的一种吧……主要由精铁块和黑曜石组成,再施以一些稍微复杂些的魔法,配上动力源,就能活动了。这些家伙是安塔列斯的基层修补员,负责物资运送,修补损坏的设施,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充当士兵来使用。”尹族看着来来去去的铁傀儡,不禁露出了一种追忆过去的美好神色,一边回忆,一边轻轻说道,“当年我刚刚建成这座城堡,只收了七个徒弟,人手严重不足,就只好用这些大家伙来充数。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魔法傀儡技术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合理地运用魔法知识甚至可以造出近似于建议人工智能的玩意儿!如今,千百年过去了,技术理应变得更加高明才是,但他们居然还保留着这种笨重的基层修理员设定……”
“是为了纪念你吗?”姬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可能……吧。”
见他情绪莫名低落,姬彩也适时地扯开了话题,将矛头对准了街边上那些约莫三四来层的小型圆拱建筑,问道,“那些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年轻猎魔人的家。”尹族瞥了一眼星罗棋布的住宅区建筑,眼中不禁溢出了几分欣慰的光芒,仿佛一个眼看着模拟经营游戏通关的老玩家,“首先你得理解一点……这里并不是什么作战大本营,而是猎魔人的‘故乡’,很多猎魔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接受训练。
为了保持猎魔人血统的纯净性,必须是猎魔人之间互相通婚,生下来的孩子才会有资格在安塔列斯里成长。由于大多数猎魔人必须要去世界各地执行任务、消灭异类,所以等孩子生下来后,父母最多只能陪他们七个月到十二个月的时间,就要动身去执行任务。接下来,这些孩子会由教团统一接手,并抚养长大,收做学徒。他们必须得住在这些房子里,每天和中国的学生一样去上课,直到有能力单独出去执行
任务为止。”
“那岂不是留守儿童一大堆?”不知道怎么的,姬彩的脑袋里忽然就蹦出来这么个词儿。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吧……”尹族颇为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留在安塔列斯的猎魔人大多都是因为年纪过大而退休的,少说也有个几百来岁了……他们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导师,更充当了‘父母’这样的角色,照顾并开导年轻人的心理健康,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年轻人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就使劲儿闹腾的……这就是一种生活习惯,大家早就适应了。”
二人行过半途,石子儿铺陈的路也越来越窄,除了香炉之外,街角上更是多了一些好似护身符一类的东西。由两根桂花树的树枝拼接而成一个倒三角,再在下方悬挂着一个圆形的玉环,使得整个结构能够稳稳地立在地面上。
猎魔人的战斗核心便是“魔法”和“巫术”,为了发动这两种力量,他们需要在一些时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冥想,方才能导出体内庞大的魔力。而这类护符则会加速猎魔人进入冥想的速度,延长冥想时间,通俗点儿来说,就是信号增强器……
三层的喷泉默默地立在广场中心,四面八方的石子儿路最终都是通向这里,并在喷泉的正前方交汇。也就是说,不管你是从城里的哪个方向走过来,最终都会来到这座喷泉脚下,有事儿没事儿也得抬头瞥一眼。整座喷泉骨架都是由凡间难得的磷叶石构成的纯水晶,在极光的折射下,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薄荷绿。半透明的水晶使得水流在其中的运动可以被清楚地看见,一层一层,顺着水晶壁逆流而上,再如同花洒一样喷出来,气势如虹。
立在喷泉旁边,偶尔会被一两滴喷溅出来的泉水溅到。这些水都曾经经过大宗师们的“净化仪式”,在天然磷叶石的温养之下,更是具备了驱魔的作用。如果有什么年轻人贸然尝试禁咒,被鬼神迷了心窍,直接把脑袋摁到泉水里去洗一顿就好了……
喷泉背后,矗立这一尊五米来高的雕像。
雕像的全身都是用黑曜石雕刻而成的——这也是一种普遍会被猎魔人用来制造武器的材料。考虑到它的建造年代可能是几千年以前,以那个时代的技术来看,无疑是相当先进的,每一刀的雕篆都如神来之笔,线条很细腻,结合当地的地形,却是隐隐透出一种立于天地、委身狂风的狂放不羁。这是一个身板厚实的人,双拳紧握,身体向前微微倾斜,做出一个永恒的眺望姿势。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几根头发从中露出来,在风中被吹乱。从衣物上的褶皱细节看来,这个人一定是站在某个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观望着某种相当宏大的事物。姬彩也是有点儿艺术功底的,她隐隐地已经猜到了这尊雕像的缘由,看得出来,当初建造它的人应该对他本人相当熟悉,才能雕琢出如此之多的细节。
这就是传说中的始祖猎人。
“混的风生水起哈,还有人给你造这么豪华的东西……”姬彩知道尹族心里不是滋味儿,便有心打起精神,想说些有趣的话题逗他开心,“当年我还是大周公主的时候,这种规模
的雕像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个,连我父王都没享受过呢。”
“今天故地重游,有什么新鲜的感受没?”
“……说实话,没有。”尹族在自己的雕像下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尘封的往事。但没过多久,他的嘴角边划过一抹无奈的苦笑,释然道,“那时候我多酷啊,整天绷着一张脸不说话,扎一小辫子,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大黑袍,腰间别着把太刀,走到哪里都瞪人。建雕像的人是我的徒弟,但她出于对我形象的维护,还是把我的脸遮住了,省的吓坏后来的学弟学妹们……
那段时间已经隔得太久太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在看一部别人的电影,和我自己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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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言语,二人终究还是再度迈开步子,走到了这座巨型宫殿的正门前。这是冰墙内部能够看到的建筑群中,最为庞大的一栋——整体大约突破了五层楼高,左右极其对称,放眼望去,所有的墙壁都是由清一色的皓石制成的,外边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雪,远远地散发着一种典雅的光芒,美不胜收。在这栋建筑的最顶层,用鎏金赫然画了一个正六芒星的图案,以象征猎魔人的核心与不屈精神。
除此之外,宫殿门前还有一个硕大的祭坛,八脚、六耳,稳稳地立在地面上。祭坛的材质不明了,里面正在熊熊地燃烧着一股火焰,冰天雪地之中,火焰“噼啪”的燃烧声让姬彩不禁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但奇特的是,不管火苗怎么烧,都没有烟雾从里面冒出来,好像这团火就仅仅只是一个摆设,根本就不具备火焰该有的温度。
“我们到了……这儿是所有大宗师级别的猎魔人养老的地方,同时也是高层人物商讨战略的军营,大堂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训练场。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是把学校和国会造到同一个地方了。”尹族停下脚步,顺便也阻止了姬彩继续去敲这扇门的打算,解释道,“别往前走,咱们就站在这儿等。”
“为什么?”姬彩有些惊异,“你不是要和那个什么团长当面对质吗?”
“这里相当于是猎魔人教团的大本营,外来人员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迄今为止,安塔列斯迎来的外来访客并不多,但没有一个会傻到去敲这扇门。对于多疑的哈尔冈达来说,这是只能他自己的领地……”说到这里的时候,尹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苦笑,“我们等人来开门就是了。”
“可你不是外人,是他的师父啊……”
“……”尹族的神色中透出一股落寞,他冲姬彩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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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慰,至少你还记得这里的规矩。”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缓缓地推开,哈尔冈达和公孙信二人站在迎光面里,故而显得格外遥远。
“进来吧……话说在前面,这里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能随便乱碰。”哈尔冈达背过身去,仿佛是连看都不屑于多看尹族一眼,“这里早已经不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