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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晚上又是温寒的夜班,她裹着棉大衣在办公室喝咖啡,额角继续一跳一跳地疼,口腔里充斥着速溶咖啡的苦涩,她偷偷想着,这个模样要是被兰素看见了,那女人一定会扒了她的皮。
可是,她忍不住,兰素开的药并不管用,她喝了一周,还是睡不好,依旧噩梦连连,惊醒后便是睁眼到天亮,头疼也没怎么缓解,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小音符,倒是觉得这个法子依旧有效。
正走神着,丁洁玲就跑了进来,一如既往的慌慌张张:“温大夫,三号病房的邹亦时觉得腿有点木,我给他敲了敲,他说没知觉。”
温寒敛了神色,把棉衣脱了,整着白大褂往外走:“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说是今天下午五六点那阵就有点不舒服,现在加重了。”
“嗯,好,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温寒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病房,有些诧异地想着,他竟然没有留陪床的。
她走到床尾时才发现邹亦时正在打电话,声音低低的,间或应一声,眉心蹙得格外紧,声音也很低沉压抑,应该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嗯,你先过去,张恒远扛不了事,遇到大事就没分寸了,你帮衬着点,这次的灾害不是很严重,不要慌,做好调度,一定要安排妥当了。”
那头的人应该在回话,他眼神瞟过来,看见了床尾站着的温寒后,低声说了句:“抱歉,麻烦你稍等一下。”接着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嗯,好,先这样,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他挂了电话,略显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接了一个电话,让你久等了。”
他突然的绅士倒让温寒有点不适应,她顿了一下,淡然地回了句:“没关系,我看看你的腿吧。”
“嗯,今天下午觉得有点麻,当时没注意,现在才发觉小腿没了知觉,有点骨筋膜室综合征,应该是静脉回流不畅,水肿的缘故。”
温寒挑眉,眼神没多诧异,只是觉得他一个空军上尉懂得还挺多。
注意到她瞟过来的眼神,邹亦时低笑一声:“这是常识,我粗略懂一点,上学的时候学过。”培训的时候,意外受伤的抢救与处理是重点学科,学飞行的,没有一个敢保证以后会万无一失,所以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是必须掌握的。
温寒回过头继续查看伤腿,暗自腹诽,也只有他这样恃才傲物的人才敢把这么专业的知识说成是常识了。
她侧着身子检查他的伤腿,邹亦时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聚焦在了她右耳的文身上,那个小音符似乎比原来更真切了,纯黑的墨色衬着她白净的肤色,说不出的好看,音符旁边就是她小巧粉嫩的耳垂,薄薄的一点,似乎还透着光。
他暗想,她这么呆板的人怎么会文身,又怎么会文在这么暧昧惑人的地方?
不管怎样,他总算剥开了她的第一层包装。
温寒检查好,干脆利落地下了诊断:“是有点压迫症状,得把石膏拆了看。”
“嗯,好。”
他应得轻松,但是温寒知道,把石膏拆开重新固定,要承受的疼痛不亚于一场小手术,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要麻醉吗?”
“局麻?”他扬眉,问道。
“嗯,因为纱布会沾着皮肉,撕下来的时候会很疼。”
她这么解说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嘴上说得关切,眼底却是一副淡然的事不关己的模样,邹亦时失笑:“你可真是个二皮脸。”
温寒皱眉,虽然不清楚二皮脸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眼底的狡黠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是她懒得搭理。这样的对话已经超越了普通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虽然他话里没有那种得寸进尺的暧昧,但是她宁愿和他隔着最安全的距离,也不愿意顶着他迫人的压力拉近这干巴巴的距离。
“那你用吗?局麻的话药量小点,不会有问题的,利多卡因的副作用很小,尤其是对神经。”
她话音刚落,邹亦时的眼神就猝然锐利起来,像是散开的满天星光突然汇聚,胶着在她身上,又璀璨又灼热。她愣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只是在触及他深邃的眼神后,还是胆怯地下移了视线,盯着他挺拔的鼻梁,网上说,盯着鼻尖的话对方还是觉得视线是正视着他的。
“你是在关心我?”邹亦时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但是眼神依旧锐利。
温寒叹口气,不愿意让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这不是关心,这是正常的流程,是我的义务,也是你的权利,对于自己病情和相关治疗的知情权,我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她撇清和他的关系,生怕和他有半点牵扯,他是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人。
“那动手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温寒一下子被噎住了,是,当时手术的时候她并没有多解释,因为他执意要局麻,她也没有顾忌到他是军人的缘故,更何况,那个时候他眼神坚定不容动摇,她没必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而现在,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他是军人,想到他之所以选局麻就是害怕全麻带来的副作用,做军人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近乎苛刻,她深表理解,所以才多余做了解释。
兜兜转转,她还是坑了自己。
“因为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是军人。”
既然已经坑了自己,她也不愿意吃哑巴亏,到时候他要是给自己一个投诉,她这月的奖金打了水漂不说,批斗也指定少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军人,我记得我并没有提过。”
他还是那副随性慵懒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带了探究和玩味,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听别人说的而已。”
“我以为你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呢。”
她原本只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但不知不觉就进了他下的圈套里,她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兔子,慌不择路地逃窜时,把陷阱当成了藏身之处。
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她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她的漠然对于别人来说还算管用,可以作为她保护自己的屏障,但在他面前,除了给他做调剂外,没有半点作用。
他要击垮她,不费吹灰之力。
“你自己决定吧,麻不麻醉都可以,一会儿给麻醉师签个字就行,我去准备东西。”
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他云淡风轻的声音。
“你耳朵上的文身是为谁文的?”
他的话一出口,温寒感觉由耳郭到心窝子里都涌上来一股怒意,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几次三番地试探她的底线,若是像那个人似的仅仅是出于对她这副皮相的好奇和垂涎,她还勉强可以一笑置之,不予理会,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明显不知好歹,她的文身也好,文身背后的意义也罢,都不是他该触及的。
这是她的底线。兔子急了还咬人,他却偏要步步紧逼。
“邹上尉!”她重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眼底浮起一丝愠怒,但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不到气急败坏的地步,她多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就算让她和别人生气,她也不知道是该张牙舞爪,还是该大吼大叫,“安心养病才是你的当务之急。”
似乎是她难得的变脸成功地娱乐到了邹亦时,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厉色而有半点被冒犯之感,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微扬,揶揄地说:“看来我猜对了。”
他神色慵懒散漫,言谈和神情之间都带着浓浓的调笑意味,但是这样的调笑和那个人的却截然不同,不同于那样的轻佻浮躁,反而带了一丝势在必得的得意,似乎他终于抓到了把柄,抓到了能把她抽筋剥皮的软肋。
他眼底沉沉的一片,窗外的阳光连带着婆娑的树影一起倒映在他深邃的眼底,泛着繁复璀璨的光泽,精光乍现,不加掩饰,他嘴角带着笑,话说得轻浮,但是她知道,他眼底却不是这么单纯的神色。
那种狩猎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深入骨髓、无法隐藏的,他把她当成猎物,把玩或者吞噬还不确定,总之,他对她有兴趣,便闲来无事逗弄找趣儿。
这个人要比他那个朋友可怕得多。
“嗯,然后呢?”猜对之后呢?把她当作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然后编排出她铅华洗净之前遭遇的坎坷和情伤,借此深入她的内心,抚平她的伤痛,让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捧着一颗心到他跟前,感念他如此知心?
“你觉得呢?”邹亦时懒懒地一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尖锐的虎牙,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棱角硬朗的脸界限分明。
这样的动作由他这样成熟阳刚的男人做出来自然没有什么俏皮可言,温寒看到的就是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阴险狡诈。
“我觉得啊……”她双手插兜走向他,之后微微俯身,伸出一只手撑在床头上,双目从他鹰隼般的眼神慢慢下滑至他的鼻尖。
邹亦时跟随着她的目光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的姿势还真是暧昧。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看着她鬓角柔软的碎发在那张白净的小脸旁微微颤动,隔着那副活化石般的眼镜,他并不能看分明她的眼睛,仅仅能看见她娇小圆翘的鼻尖和红润柔嫩的唇,她轻声开口,红色的唇,白色的牙,错落有致地一张一合,鼻尖都是她身上馨香自然的气息。
邹亦时虽然走神,但是在她说完之后,还是很配合地失笑出声。
她说:“我觉得你应该输液了。”
她骤然起身,冷着脸按了床头的呼叫器,声音生硬麻木,像块木头:“丁洁玲,过来给邹亦时挂一瓶头孢呋辛钠。”
说完,她继续双手插兜,规规矩矩并且死气沉沉地离开了病房,邹亦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接手了邹亦时这个不省心的病人,并没有让温寒的生活有一丝的变化,她本就是一潭死水,怎么砸石头都溅不起多大的水花,因此,对于别人的惊扰,实则无关痛痒。
又上了一个夜班,温寒觉得头痛的症状又加重了,她蜷缩着腿把自己猫进椅子里,伸手在耳后摸着那片小小的印记,但是效果不佳,她郁闷地揪了揪耳垂,只好作罢。
其实这个方法也不是每次都奏效的,除非是抑郁症引起的头痛才能靠这种方式来缓解心理压力,如果是生理上的,还是得乖乖看病吃药。
医者不自医,但温寒偏偏不想叨扰兰素,于是披了大衣去药店拿了两盒止疼药,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同样下夜班的陆乾,相比于她的憔悴,他看着格外地神清气爽。他敏锐地看到了她手里的药盒,皱眉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温寒也皱眉,却是因为厌烦,她本就习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不用被这纷乱的人际关系所打扰,现在却因为他的主动进攻而渐渐疲于应付,于是,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了声:“痛经!”
“不可能。”陆乾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逼着她停了脚步,“你的生理期不是这几天。”
学医的人早被灌输了不分男女的思想,观念里也不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温寒咂咂嘴,一脸云淡风轻地问他:“你怎么知道不是?”
陆乾突然红了脸,如果是面对患者,本着治病救人的专业态度不觉得有什么,偏偏面对着这个冷冰冰却勾得他心痒难耐的女人,这些话就有些让他脸红。
“那个……”他踯躅之间,温寒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径直上了电梯,等他回神之后想要抬步追进电梯,就见她素白的手指狠狠地戳着关门键,电梯门渐渐关上,把她满脸的冷漠也一并关在了里头。
温寒回了办公室,因为走得急,额头突突地跳得更厉害,她感觉脑袋里的血就要迸溅出来一样,她急急地把药抠出来,就着桌上的水吞下去,刚放下杯子,丁洁玲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温大夫,刘院长找你呢!”
温寒痛苦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进了邹亦时的病房,屋子里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有穿着制服的军人,有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正中间站着刘院长,阵容强大,百年一见。
“刘院长,您找我?”温寒穿过人群走到院长面前,刘院长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依旧矍铄,不怒自威,震慑力与日俱增。
“邹少是你负责的?”刘院长开口,声若洪钟,透着威严,周遭的人都听得肝胆俱颤。
温寒不卑不亢地应了声:“是,从急诊送上来之后就一直是我负责。”
“情况怎么样?”
“胫腓骨双骨折,按临床路径处理之后,现在是术后第七天,出现轻微的骨筋膜室综合征,重新换药包扎,输了消炎药,没什么大碍。”
温寒说完,刘院长厉色道:“怎么会出现骨筋膜室综合征?你是怎么照顾病人的!”
在场的人都如同寒蝉一样噤了声,陆乾一脸担忧地看向温寒,只见她脑袋埋得深深的,乖乖地受训,看得他直心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是件很下不来台的事,颜面尽失不说,饭碗也可能不保,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奇耻大辱算不上,羞愤难堪是绰绰有余了。
此刻,只消邹亦时说一句“是我自己不听医嘱”,温寒就能免受这无妄之灾,可是邹亦时偏偏不乐意解救她,他就想看看她到底有多硬的皮囊,能装到什么时候。
刘院长又厉声训斥了几句,连带着把不相干的人也训了,大家脸色灰白,不敢作声。
邹亦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温寒,却忽然发现,她谦恭局促的模样下,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压根儿不见半点羞愤,倒仿佛事不关己。
难怪她杵着脑袋,原来不是认错,而是卖乖。
邹亦时怒极反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刘院长不要生气,既然温大夫有失职之处,那么,就让她留在这里负责照顾我,也算将功补过了。”
话音一落,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旁人,因为不用连坐,忧愁的是温寒,她冷冷地扫了邹亦时一眼,满眼的厌恶。
邹亦时冲她勾唇一笑,心中却冷哼道,只有自身利益受到损害时才有反应,真是个冷漠自私的女人。
温寒在家里睡了整整一天,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喝了止疼药也不见多大作用,她这是气得急火攻心,药石无医!
晚上她去照顾邹亦时,说得好听点是专职大夫,其实压根儿就是特护,他这明里送了她个人情,暗里却挖了大坑逼着她跳,偏偏她还得念他的好,这样的手段太过阴险,这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奸诈!
进了病房,他仰面躺着,被子滑在腰间,露出大片的胸膛。他在军营里待过,又是飞行员,体质自然不是寻常那些羸弱的男人能敌的,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纹理分明,每个细胞都蕴含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力量,这种野性的力量不是健身房里出出汗就可以达到的,必定得在严苛的自然环境下摸爬滚打,才能成就这一身的阳刚硬朗之气。
温寒扫了一眼,冲他努了努下巴:“不冷吗?”
邹亦时笑,意味不明:“不冷,我现在有点热。”
温寒不知道这算不算调情,可是她很识趣的调低了空调的温度,给他拉好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一颗苹果,专心致志地削皮,像个娴熟的深闺妇人。
她的腰很细,细到像是抽过肋骨,这么一坐,更显得不盈一握,邹亦时眸光一暗,歪头打趣道:“一点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不顾形象,木讷刻板,像块嚼不烂的木头墩子。
温寒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若无其事地问:“那怎么才算女人该有的样子?在一个袒胸露乳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
邹亦时不羞不恼,并不伸手接,反而盯着她笑,声音低沉好听:“成语学得不错。”末了,敲敲她的手腕,“我嫌你手脏!”
哦,对,削苹果之前她忘记洗手了,她无所谓地撇撇嘴,张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
伺候完邹亦时,温寒猫在陪侍椅上,脑袋昏昏沉沉的,额角又开始疼,兰素打来电话,她硬着头皮接起来,她又是连珠炮地问:“最近怎么样?药应该吃完了吧?怎么没来我这里拿药?”
温寒一愣,还真把这事儿忘了,嗫喏道:“最近挺好的,药还有,所以没去拿。”
兰素不信她随口诌的话,正色道:“温寒,我现在可没有一点和你开玩笑的意思,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的病谁都治不了。”
温寒乖乖地点头,像是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小学生,愁眉不展道:“知道了,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她也害怕就这么拖下去,哪天就想不开了,扒了窗户跳下去把自己给了结了。
“最近头疼得厉害吗?持续多长时间?”
“厉害,一整天,晚上好点。”
“生活、作息都规律吗?心情怎么样,会不会突然觉得烦闷?”
“很规律,就是食欲不佳,心情一般,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大波动。”
“那性欲呢?最近有没有性生活?”
温寒被这个问题卡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多长时间了?”兰素继续追问。
温寒开始惆怅,因为之前她骗兰素说她有性生活,这样就让兰素觉得她病情还不严重,可事实上,她还是处女,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没有半点兴趣。
一个谎言的背后必定得有千千万万个谎言去补这个窟窿,温寒想了想,随口道:“七天。”
“好,那还不算太久,你抽空过来找我,我再仔细看看。”兰素结束询问,知道她的劣根性,又补了句,“算了,就明天吧,我值班,你别想钻空子。”
“知道了。”温寒挂了电话,欲哭无泪。
手机揣进兜里,她一回头,就见邹亦时正看着她。病房里已经关了灯,她以为他睡着了,却没想到一片黑暗中,他的眼神却依然锐利深刻,见她回头,他懒洋洋地说了句:“难怪那天挫骨的时候血肉翻飞,你连眼睛都不眨,原来是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儿。”
温寒顿时语塞,暗自惊讶她声音如此轻,他竟然也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还真是防不胜防。
“你撒谎了?”邹亦时开口问,明明是询问,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温寒眼底发冷,心中想着,这人倒是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是外人,窥探别人的隐私没有丝毫羞耻感,他与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么越界试探她的底线,他的目的,她虽不算自作多情的人,但多少也猜出了几分。
她倒腾了一下双腿,侧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邹亦时,光线太暗,她眯着眼睛,开口轻声道:“你怎么知道?”这种隐晦的闺中逸事还不至于到处高谈阔论,呵,他难不成有读心术?
邹亦时侧了侧身子,看着她并不刻意的姿势,目光很坦然地在她身体的曲线上一点点蔓延。这么凹着,她的腰线更分明,蜿蜒下来延伸到笔直的腿。她的腿很长,但看不清具体轮廓,仅露着一截脚腕,月光映衬着,泛着莹白的光泽。
他眼看着她起身大步向他走来,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他心痒难耐了。
温寒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走到他床边时,看着他侧身时露出来的健硕的肱二头肌,轻哼道:“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完,手腕用力,狠狠地扎下去。
她的动作并不慢,足够让人猝不及防,但是邹亦时嘴角含笑,神色微动,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微微施力捏住她的桡骨时,她整条胳膊则变得酸麻异常,动弹不得,手里的水果刀应声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尖锐的声响。
邹亦时低笑,眼波流转,语气慵懒异常:“偷袭,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温寒输得心服口服,因为她深知,邹亦时的道行可不仅仅是这种程度,他在如此放松散漫的状态下,都能准确无误地做出反击,迅捷,敏锐,机警,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功夫。
她看了看地上明晃晃的刀,甩甩手腕道:“松开!”
邹亦时捏得更紧,在她桡骨的凹陷处轻轻按压了一下,酸麻的感觉直逼而来,让她眉头紧皱,头皮发麻,隐隐有了怒意:“邹亦时,你给我松开!”
邹亦时依旧笑着,她越生气,他的笑意就越浓:“温寒,看来你可不是天生就一石头,无非是事不关己的时候懂得明哲保身。”
温寒反唇相讥:“邹少的成语也学得不错!”
邹亦时手腕一用劲,温寒酸得低哼了一声,眉头越皱越紧,心里渐渐有撮火升腾起来。邹亦时看着她眼底的愠怒,微微勾起嘴角,舔了舔右侧的虎牙,手腕又一使劲,温寒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跌倒在他身上,他才揶揄道:“松开?你自己试试!”
温寒的手腕还被他掐着,整个人却已经躺在了他的胸口,衣服隔绝了他胸口的温度,却隔绝不了他的坚硬与她的柔软之间的不平衡,她彻底被激怒,也不挣扎,另一只手探到他的颈后,摸到寰椎的位置,狠狠地一掐。
邹亦时只觉得颈后像被劈了手刀一样又酸又疼,等他回过神来时,温寒已经远远地逃到床尾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愠怒,少了平时的呆板木讷,敲敲他打了石膏的腿:“下次,就是这里了。”
她转身出门,关门声“咣当”一声响起的时候,邹亦时突然笑出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自嘲地想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挑战了。
她贴着他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弧度和超乎寻常的柔软,在她探手过来的那一刻,像是要拥抱他一样,他看着她越来越近的白皙莹润的脸颊,还有从尖巧的下巴一直蜿蜒到胸口的高低起伏的弧度,他的眸色暗了暗,喉结竟然不自觉地上下翻滚。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她刚才在椅子上说话时,因为放松了戒备,所以声音里带了一丝没有掩饰好的娇媚风情,光线虽然不好,但是他依旧能看见她眼神里微微流泻出来的慵懒张狂。
有些东西可以伪装,但有些东西,是深入骨髓的,除非挫骨扬灰,否则永远无法隐藏。
邹亦时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心里想着,他倒是很期待有下一次。
不知不觉,邹亦时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张荣华在时隔一个月后终于又来看他。邹亦时养病期间,队里出了不少事,加上出任务,他一来,邹亦时就觉得他看起来比之前灰败了不少,果然是不论男女,少了阴阳调和,都失了几分颜色。
于是,他调笑道:“怎么?欲求不满?”
张荣华一脸颓丧的神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说:“哪有那个闲情逸致!你不知道你这一出事,部队里那些个孙子都蠢蠢欲动,跟闻了荤腥的绿头苍蝇似的,每天都能整出些幺蛾子来。前几天出任务,老大让张恒远去了,你不知道那个臭显摆的,以为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我咒他缺了德也摔个断胳膊断腿!”
“张荣华,你骂谁呢!”邹亦时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冲着他飞过去,刀刃穿透他的衣摆狠狠地钉在墙上,刀柄微微震颤,发出沉闷的低鸣声。
张荣华感觉到刀刃沿着自己皮肤擦过去的冰凉触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又气急败坏道:“大爷,你想玩死我啊!你也不怕把我肠子捅出来!”
“我现在是带病休假,不要和我谈部队的事。”邹亦时看着他揪着衣角往外拔刀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看着他,“部队里事儿多得你没时间去玩?”
张荣华扯了扯自己大衣上的窟窿,几步走来歪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他,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呦呵,先不说我这和黄连一样又干又苦的命,倒是你,最近气色不错,被滋润了?”
两个单身男人在一起聊天不带点荤腥才不正常,邹亦时神色淡然道:“你以为我是你,在酒吧对上眼就能撂到床上,你饥不择食,我的嘴可挑得很!”
“你以为我乐意?找女朋友多不自在,我向来烦别人约束我,而且同一时期只能睡一个女人,想想就无趣得很。”
张荣华的观点,邹亦时不敢苟同,这人向来风流,从不懂得洁身自好为何物,他笑道:“宁缺毋滥,懂不懂?”
说到这里,张荣华突然跟回光返照一样弹跳起来,目露凶光,像是头饿狼,鼻子里呼呼地喘气:“对了,你的主治大夫还是温寒吧?我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要是对方是她的话,哪怕让我睡一辈子,我也乐意,那女人是个尤物,我一定得把她泡到手,你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
邹亦时似笑非笑,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对于张荣华这种轻佻的语气莫名地觉得很反感,那个女人,可不适合被这么浪荡地形容,于是,他冷声说道:“我准备追求温寒,你乖乖地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否则,下次扎的就不仅仅是你的衣服了!”
“认真的?”张荣华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下意识地并拢了腿,“可别因为我说我想追她,激起你丫的斗志了吧?”
“自然是认真的,我可没有你那么轻浮。”邹亦时满是鄙夷地冷哼了一声,接着闭了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但是眉心紧紧皱着,想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院上上下下没少帮忙,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
他眼神扫向张荣华,张荣华真心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只老狐狸,给你下套的时候比给你戴桂冠都冠冕堂皇,就为圈温寒一个人,不惜动用私权拉上整个医院的人做群演,看来,这人这次是来真的。
邹亦时和他不同,虽然在部队天天接受炼狱般的训练折磨,压力大得像是泰山压顶,但是这人依旧能保持自律,洁身自好,从不贪恋美色,别说春宵帐暖,就连能拉小手的女朋友都没有一个,他每每从红绡帐里出来,都忍不住揣测,难不成这人喜欢男人?
现在看来,这人只是单纯的口味挑剔,只有温寒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小妖精才能勾起他的兴致。既然如此,他也就不能横刀夺爱,于是摸着下巴道:“这个事儿就交给我办了,你放心,兄弟我一定会祝你美人在怀,如鱼得水。”
温寒接到院长电话的时候正在超市买菜,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拿着根胡萝卜。她其实最讨厌吃胡萝卜,但是兰素说了,饮食得营养均衡,合理搭配,这样对她的病有好处。
刘院长此番亲自下旨的大意就是邹少为了感念医院全体员工的倾情付出,准备请大家聚餐,聊表谢意,又因为自己是他的主治医生,所以特此通知。温寒把胡萝卜放下,最后还是拿了自己喜欢的朝天椒,语气平淡到事不关己地回答:“刘院长,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提前祝大家玩得开心。”
她知道邹亦时不是个简单到可以用富二代、官二代这样的字眼就能形容的人物,但是出手如此阔绰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他说得对,只有影响到她的切身利益,她才会动容,而这个事,并不在她考量范围内,她没有半点兴趣去自找不快。
刘院长怒气冲冲地说了声:“不知好歹。”
她装作没听见,径直挂了电话。
聚餐的地方在一家高档餐厅,夜色降临,整栋楼染上霓虹灯的凄迷之色,门童穿着干净笔挺的制服,腰板笔直,谦恭有礼,大厅的瓷砖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晃花了人的眼,穿着一步裙的漂亮服务生领着温寒往包厢走,莲步轻移,美得像画似的。
温寒冷着一张脸,实在愤恨自己竟要处处受制于人,邹亦时一句他现在腿还不是很方便,刘院长就以工作为要挟强迫她过来,她不扰人,却总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来打扰她的生活。
进了包厢,一众人脸上俱是错愕,只有陆乾最先反应过来,收起了眼底的惊讶,招呼道:“温寒,来这里坐!”
温寒的眼神从一个个惊讶且疏离的脸上扫过去,她工作这么多年,向来与世隔绝,从不和人交往,他们会惊讶并不意外,只是当她的眼神扫到邹亦时满是兴味的目光时,顿时觉得有种被戏耍了的屈辱感,他似乎总以此为乐。
“不用了,我在邹少旁边就可以。”说罢,她无视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在邹亦时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落座。
饭局因为有她这个扫兴的存在,大家吃得都不是很痛快,气氛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尴尬,温寒神色如常地吃了东西,低声嘱咐邹亦时:“你慢慢吃,我出去透透风,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不能喝酒,不要久坐,有事叫我。”
说完,她起身离开,从始至终,都和现场热络亲密的氛围格格不入。她一走,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言谈之间忍不住吐槽了几句,邹亦时眸色变冷,但未发一言,她之所以这么不受人待见,完全是咎由自取,赖不着别人。
吃过饭之后,众人又吵着要上楼唱歌,邹亦时毫不介意,能撕破那女人的二皮脸,付出这么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众人上去唱歌,邹亦时拄着拐杖缓步出了包厢,他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虽然行动还不是很方便,但至少不会有碍观瞻。他眯着眼睛四处逡巡,心中忍不住冷笑,既不告诉他要去哪儿,又没有给他联系方式,偏偏还要大言不惭地说有事找她,这么官方又敷衍的态度应付别人可以,应付他,那就未免失了水准。他看着躲在舞池角落里的温寒,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和他玩冷漠,她还差了点火候。
温寒原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的,却没想到在大厅里遇到了熟人,于芃芃那双涂满丹寇的手拉住她的袖子时,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于芃芃像条美女蛇,在她耳边兀自吐着芯子,她说:“温寒,你丫变得我一点都认不出来了,这才过去几年,你就把那一身骚气给退干净了,真是不容易!”
既然走不了,温寒也不准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这旧人拉拉扯扯,她的新生活还没过够,见不得别人逼她回忆过去。
于是,她目光一凛,伸手扯着于芃芃的头发,把她扯向角落里的吧台,之后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冷光凌凌,原先的呆板木讷半点不见,变得盛气凌人,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找我有事?如果仅仅是熟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就免了,咱俩还不是这种互诉衷肠的关系。”
于芃芃画着精致妖艳的妆容,猩红的嘴唇倒吸着凉气,她伸手摸着头皮,啧啧出声:“这才像是我认识的温寒,高傲得像只孔雀,哪怕是叛逆放荡,也和我们这种下作的人不一样,我们是奴才,您是女王。”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成了下作的人?”温寒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不上讥讽,但是配着她高高在上的表情,还是让人不舒服。于芃芃冷哼一声,把自己凹得像条蛇一样:“还是从前的你可爱些,虽然张扬不羁,但是至少内心善良火热,是个乖宝宝,现在这副死样子真是让人硌硬!”
“好,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就走了。”温寒被她啰唆得不耐烦,转身要走,于芃芃得意地一笑,若是论谁能抓住温寒的软肋,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轻声开口,声音娇媚妖娆:“温寒,霍瑾轩回来了,那会儿玩得太疯,混了个学历,经商了,就在本市,据说是搞进出口贸易。”她看着温寒的背影瞬间变得僵直,心知倒是这一点始终如一,就算她再怎么变,霍瑾轩也永远是她不敢触及的痛。
托了霍瑾轩的福,于芃芃总算有时间和温寒聊聊天,虽然这女人依旧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是作为倾听者,倒是不需要过多言语。
“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想当初你可是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一枝花,读高中的小屁孩儿干巴巴的没什么滋味,只有你,每天风情万种,撩人心弦,那些个呆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挂在你身上,偏偏你只喜欢霍瑾轩,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霍瑾轩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里,他最出类拔萃,人长得帅,性子又油,是小女生喜欢的痞帅痞帅的类型,你俩当时真是我们学校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还要往下说,被温寒冷眼一扫给打住了,温寒随手端了杯酒塞到她嘴边:“喝了,润润嗓子。”
于芃芃不以为意,端起来喝了一口,酒刚滑进嗓子,就被呛得满眼生泪,捂着胸口直咳嗽,她气急败坏地骂道:“温寒,你丫要辣死我啊!”
温寒轻轻一跃,坐在吧台上,端起另一杯,眉头也没皱一下地一饮而尽,之后把空杯子倒扣在于芃芃的脑袋上,俯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少和我提霍瑾轩,我这会儿能忍你,不代表我回回忍你,你应该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温寒永远都不是吃素的。”
于芃芃也笑,要说温寒的是风情,那么她的就仅仅是风尘,她把杯子放下来,侧过头瞧了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呦,为霍瑾轩文的身还在呢,这有七八年了吧,看着这颜色可不像啊!”
温寒终于被激怒,人还在吧台上坐着,但是微一俯身,伸手抓住了于芃芃额前的头发,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管好你自己的破事儿就行,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多嘴!”
于芃芃不说话,就只是微张着血红的嘴唇媚笑,末了,冲她身后眨眨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难怪变得这么贤妻良母了,新相好?”
于芃芃是以色侍人,所以看男人的眼光毒得很,什么样的皮囊搭什么样的里子,她一眼就瞧得出来,唯有这个男人,有着一副难得的好皮囊,却像是一汪深海,勾得人心里荡漾,却深不见底,高深莫测。他的筋骨铮铮,不是寻常男人为了臭美而刻意打造出来的,那种夹杂了风霜历练的阳刚野性,比一般男人更加性感诱人,像是行走的荷尔蒙,让人欲罢不能。
听了于芃芃的话,温寒直恨得咬牙切齿,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撮头发,真是进退维谷。
“温大夫抛下病人擅自离席,原来是为了和朋友把酒言欢,真是难得。”邹亦时不温不火地开口,温寒心里的火腾腾地上来,自己原本就已经被于芃芃惹毛了,现在,早已不屑于继续装着,邹亦时也压根就不是她能随随便便糊弄的。
只是,还没等她出声,于芃芃已经挣脱她的手,婀娜多姿地缠到了邹亦时身边,嗓音魅惑地开口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邹亦时没有回答,却是看着温寒,嘴角勾起一抹笑。因为逆光而站,他的脸掩在斑驳不清的阴影里,嘴角的那抹笑就带了一丝邪肆不羁,他开口,声音格外地慵懒放松,隐隐地带了调笑之意:“你原本是这个样子的?”
于芃芃看着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识趣地娉婷而去,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闲杂人等走后,邹亦时顿时觉得轻松,压根不给温寒躲藏的机会,几步走上前,看着她在吧台上晃荡的长腿,眼神变得蒙眬,眯起眼睛想了想,刻意站在她的双腿之间,之后双手撑在吧台光滑的边缘上,微微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问:“为什么要装着,嗯?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温寒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她双腿分开圈着他精瘦健壮的腰,虽然是被逼的,但这样的姿势还是让她既愤怒又尴尬,这么旖旎香艳的姿势,她很不适应。
她知道邹亦时身材颀长,却不承想会如此高大,她在吧台上坐着,也不妨碍他照旧俯视她,她双手往后撑,尽量远离,收起了平素对外的伪装,冷着脸道:“邹少喜欢偷听的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改不了。”
邹亦时不介意她的剑拔弩张,反而靠得更近,近到几乎贴在她身上。他贴近她的耳郭,扭头看着她,一开口说话,灼热的气息瞬间在她薄弱的耳骨扩散开来,他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冷硬,变得低沉,绵软,暧昧不清:“当真是被我猜对了,为了男人文身,你原来也是个多情的人,就单单给我冷眼,这未免太不公平。”
温寒觉得忍无可忍,她还真是低估了他。就这一个月的接触,她原本以为他是那种刻板之人,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在情场上难免露怯,因此对他从不设防,却没想到他是情场高手,其他方面不论,光是这撩拨人的手段,就练得娴熟自然、炉火纯青,让人既不反感厌恶,又无计可施。
他仗着这一身的好皮囊,真是谋了不少便利。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不更事、思想单纯的温寒了,所以,对他的撩拨,还不至于神魂颠倒。
“听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喽?”温寒突然起身凑近他,两人的距离急剧地拉近,她清晰地看清他的瞳孔骤缩,眸色有一瞬间难以控制的暗沉,她低笑一声,声音是难得不加掩饰的慵懒:“邹少觉得我和刚才那个女人是一类人?你略施手段我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过肤浅,我既然端得住,说明我就有端的城府,欲擒故纵这种把戏我八年前就不用了,所以我没必要用这副德行去勾引你,我对你冷淡,是单纯的不待见你,没别的意思。”
邹亦时起身,后退了一步,把她从自己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对于她的直白犀利,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是散漫的神色,眼底晦涩不明,嘴角的笑意却逐渐加深。
“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待不待见我。”他轻轻地开口,声音格外地醇厚好听,带着一丝砂纸般的沙哑,“只要我待见你,这就够了。”
“那还真是承蒙厚爱。”温寒从吧台上跳下来,不准备恋战,无视他眼底势在必得的神色,转身就走。
刚抬步,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紧紧地箍住,她一个趔趄,狠狠地撞在邹亦时坚硬的胸膛上,他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女孩子不要喝酒,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容易让人垂涎的女孩子。”
温寒曲起手肘往后捅去,却被他机敏地挡了回来,顺势别住了她的整条胳膊。她动弹不得,心中的火越烧越旺,自从和霍瑾轩分手之后,她对于这种善于调情的男人就格外地厌恶,因为吃过亏,所以长了记性,而如今,自己又落在邹亦时手上,这么看来,霍瑾轩当初的手段在他面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处理起来就更加地棘手。
见她不再动弹,邹亦时突然松开了手,她整个人重获自由,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反过身来,冲着他的脸扬手就准备给他一巴掌。
“啧啧啧,脾气真大!”邹亦时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的手腕,她越生气,他就笑得越开心。温寒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收起了满身的锋芒,恢复了平静,她揉着手腕,声音平淡地开口:“邹亦时,我不是个玩得起的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算我求你,不要再烦我了。”
邹亦时无视她的话,反而冲着远处抬了抬下巴:“喏,有人过来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