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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雨，一样的城，却是不一样的心情，有的人是对过往的怀念伤感，有的人则是对现在的羞愧愤慨。
恰好，何宁便是这样的人。
此刻的他没有看天，没有看向四周，而是在看地，并且，是跪着看地。
天下不下雨，书香坊门口的包子香不香，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只有不远处的庭里坐着的人，和他有关系。
能让何宁这般甘心下跪的，其实没几个人，他爹他娘他爷爷他奶奶他姥爷他姥姥，总之，基本都是长辈。
军中也有上下级，自然有尊卑，但他没有犯过错，自然就不会有双膝下跪的局面，而对于庭里的人，却不是这样，因为，那人是神官。
神官亲临邯郸，拒绝了达官贵人的邀请，没有去他们府邸暂住，只是到了何宁租用的这个院子，打算在这里待上几日。
也是因为武试的胜之不武，何宁必须跪着接受惩罚，进而才能提出一些请求。
“前几年匈奴来犯燕京，你从魏国借了八百教兵，愣是把三千的匈奴杀了个精光，当时我觉得，你比吴昊的孙子强上不少。希望你能够继承他的地位，孙子外孙其实都是一样，谁强谁上。我甚至还想，要是你实在处境为难，倒不如入我教坛之下，由我亲传，虽然霍廉善谋，宗狱刚强，但终究还是有些单薄，需要年轻人撑起一片天。可经过昨日的比试，你这胜的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果然，是我想多了。”
沈君洛的话很冷，比这渐要下雨的天还要寒冷，因为这话语，字字可谓诛心。
“罪臣知错，望大人责罚。”
“错？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里？”
“错在轻敌，楚京一此人，其实原本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沈君洛看着他，看了很久，看得很深，何宁知道神官在看他，却不知他在看什么。何宁见惯了沙场的一切，自然对死没有太大恐惧，但他现在并不想死，因为要是死了，那就叫死不“明白”。
“的确没有那么简单，就连我也看错了他，谁能想到，秦国药堂的手，伸的这么远。”
何宁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自齐二狗上台，一套百草行功法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想不到，不代表没有想，他的确隐藏了这么一手，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手代表着什么，可是，你真的错在这里了吗？”
何宁忽然一阵错愕，难不成还有哪些错？难不成军营的大将军也参与了其中。
“不要想李牧了，和他没关系。”沈君洛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免了他这个没有用的答案。
“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胡乱说也算是一点好处。”沈君洛轻笑着说道。
“文试的结果已经贴出来两天了，你居然从来没想过前八名的名次是怎么来的？”
“属下在登记时写明了军队所属、立的战功、职位大小；在凉亭前展示了棋境之道；在铁匠铺我更是一眼便看出了三尺惊天的不俗。但其余几人，属下真的不知。”
沈君洛看着眼前的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在登记处，魏无忌写了一手好字，任风来施展了自己的掌旗令地位。在凉亭里，魏无忌更是将楚国学院的本事施展了出来，道派的棋力让他比划的头头是道。你觉得，你胜了他们什么？一把三尺惊天？有的人不屑于，有的人根本不在乎。”
“那楚京一呢？他又做了什么？”
“楚京一和齐政做的事情基本一样，只是关系在于前后，所以铁匠铺的评价不太一样，毕竟有些东西只能被拿走一次，重复不了。”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他们在登记处用不同的毛笔沾着不同的墨料写着不同的内容，但那墨料本就是草本炼制，自然因为次序用量的不同，使阅读者产生不同的感觉，心旷神怡，有如神往。在凉亭，从外面拔了一些野草，给蔺相如沏了一杯茶，下火润肺有助肠胃。在铁匠铺拿到了唯一的两件铁器，却是比青铜还要强硬的铁器。只因为齐政到的晚了，只能拿走一块原料，所以不如楚京一。但这些东西，很明显证明了他二人的来处，你居然没有查过，愚蠢之至。山道上如泼妇般吵嘴很有意思吗？”
何宁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
见何宁不说话，沈君洛倒是比较满意。因为他是神官，不是只会发脾气的疯狗，否则，何宁现在早已经废掉了。当然，也正是因为何宁催动焚心决，他间接地确定了一些以前不确定的事情。
“李牧会载地决，地山河。”
承天载地，是天地决中的上下两卷，是当今修仙功法中最为强横的两卷，但却是不同的两个人所著。承天决本来只叫做天音落，是掌教大人所著，已有近五百年的历史，但后世人中，不知哪一个天赋奇才，将其进行完善，最终成了天下第一的功法。但可笑的是，此人居然还专门创造了与天音落相辅相成相恨相杀的另外一套功法，地山河。自此，昊天玄天以及教坛势力的高层暗中将他们称之为“承天载地”。
可载地决却隐没在世间，没几个人知道或者使用。多年前，李牧驱赶匈奴，有人见过他一拳就将地表震烈，从而让匈奴烈马绊蹄而坠，死伤惨重。教门势力猜测那便是地山河。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君洛一直看不顺眼李牧的原因，特别想和他比试的原因。争个第一第二确实有些意思，但沈君洛更在乎是否能练就全部的天地决。
“大将军居然会地山河……”何宁痴痴地说道。
沈君洛见他不奇怪于地山河的来历，便知道吴昊已经告诉了他地山河是何物，这也证明了吴昊对何宁的看重。
所以，失败之余，沈君洛其实还是很看好眼前的少年。少年英雄，其实都是没有经过真正磨炼的废渣，只有知道失败，才能避免失败。沈君洛要的是真正的人才。
“明天我要你赢！”沈君洛说道。
简单地几个字，其实不简单，因为这代表着三封荐信：昊天教、玄天教、教坛。
而且，是三封亲笔荐信。
何宁知道今日这一跪十分重要，并且，比他想得看来还要重要。随即说道：“谢神官大人举荐。”
是啊，东海龙王肯定会让旁人拟信，北寒的萨满更是不想理会，最多也就是几位旗主同时举荐，哪有神官大人的厉害呢。
坐在客厅椅子上的何宁，忽然觉得莫名的骄傲，甚至觉得，这客座，要比昨日军营大将军的帅座都要风光。
有些人看不破，有些人看得破。
大雨中人影渐少，就连书香坊门口的包子大娘都收了摊。似乎街道上只有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
可是，有些人还是会出来走动，有些人也需要这些走动。
邯郸中原的确在下雨，但北方的牧场还在放羊。西边的人们忽然看到了倒骑驴的长者。东面的妇人放下了绣针。南头马车也快走到城里。
一切的一切，终归是有些不同的。古时候的人们没有火车飞机高铁，自然做不到神速。但就是这样的不神速，才给了一些人见一些市面的机会。
有些人需要亲至，有些人需要亲临，有些人需要亲笔，有些人则是需要亲自：
亲自体会。
客栈的楚非眼上看不见泪痕，因为他也没哭几滴泪水，无用的泪水想来无用，所以还是睡一觉来的痛快。
也对，骤冷的天睡一觉才对。
筹备婚事的魏无忌想要为楚京一拟写一封四位师傅的亲笔信，想来四位师傅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但他终究没有让管家拿笔，因为，他实在不想让秦赵魏三国的关系系在楚京一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他笑了笑，继续筹备婚礼。
任风来和龙莹知道何宁会得到什么，所以很是郁闷，他们怕依着楚非的脾气又会出什么事情，但人家毕竟出身比他好，又能如何呢？为今之计，只能期望楚非不要输的太惨，脾气不要太大。
雨终会停，天终会黑以及亮。
不管他们努力与否，第二天终会到来。
几人从客栈走出，几人从庭院走出。一个人依旧喜欢从天上走出，一个人依旧从军营走出，而另一个似乎不那么起眼，好吧，随便从哪里走出。
因为第一第二天的比试，军营的人们变得很多很多，但却是只为了看人，并非结果，因为这个结果，除了楚非和齐二狗，任谁都能看得清楚，看的明白。
也罢，第三场天下试开始。
天下试，试天下群雄孰真孰假，孰强孰弱，孰胜孰衰，孰后台硬孰后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