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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敲响;随即,又有嘹亮的号角吹了起来;声音交错,传得远远的。躲在家里的民众们听见,都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他们本来以为,州郡缉捕的对象只是些汪洋大盗——大盗再穷凶极恶,可面对上数千兵甲,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可现在厮杀声都持续偌久了,还不见平息,难不成对方竟有抗衡军队的实力?
杀伐之音,最能让人心情激荡,难以把持。
屋顶上的两名道士俱是面色有变,张元初望着下面潮水般冲击的兵甲,长叹不已。
修道之士,讲究修心养性,可终归到底,还是无法免俗——这个世界,早就没了飞升成仙的机缘。在面对道法式微的时局,总有些道门子弟希望能挽狂澜于既倒,重振祖辈荣光。
张元初便是其中之一,他作为龙虎嫡传,行走人间,最大的愿望便是让宗门大放光彩,再执天师权柄,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只是所见越多,这份信念就越发动摇。
原来很多事物,过去了就无法再回来了。譬如某些传承,一旦断绝,便成永远。
道法如是,武功同样如是。
随着一个个山寨武者的相继倒下,激烈的战况渐趋尾声——当他们队形被分散,当夏侯尊断腿,当诸人体内真气消耗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些超级武者变得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便再无法横冲直闯,而不得不接受灭亡的命运。
夏侯尊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倒下之际,身边尸骸堆积如山,横七竖八,一重又一重……而他身上,伤痕累累,起码插着十多根箭矢。
那边坐镇指挥的莫轩意嘴唇都咬出了血,擦一把汗,长吁一声:终于结束了!
这一场战斗的压力,甚至比当日用计来对付蛮军还要大些。因为在正规的战场上,双方实力评估和对比颇为清晰,而当下,对于夏侯尊等,他们的存在不可以常理揣测,不确定因素太多。
但好在,总算有惊无险。
激斗结束,在场的兵甲们像傻了眼似的,默然站着,久久不动。这一战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从某种程度上看,属于一次洗礼。所谓“铁血之师”,便都是经过一次次的血战打拼出来的。
“打扫战场,计算伤亡!”
莫轩意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他没有忘记陈三郎特别的嘱咐,就是在敌人尸身上搜缴到的东西,不管什么,都要上交,任何人不得染指私藏。为了办好这个差事,莫轩意特意组织了一队后勤人员,让他们来负责战利品事宜。至于军中的伤亡奖赏,以及抚恤,在出发之前,早已宣布出来,一清二楚。
奖罚分明,厚薄有据,这才是治军要领,也是军伍勇于拼杀的动力源泉。
激战落幕,陈三郎便让玄武亲卫簇拥着,返回刺史府。刚迈入大门内,陈三郎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似的,一跤往前跌去。
洪铁柱吃一惊,幸好手疾眼快,赶紧一把捞住,然后手忙脚乱地把陈三郎送进寝室内,再赶紧让人去通知许珺。
洪铁柱心中有些疑惑,公子可是一向身体矫健的,先前又没参与战斗,怎地现在像虚脱了似的,软绵绵,乃至于晕倒。不过他在村中时,那个洪水漫天的夜晚,可是有所见识,知道公子绝非看上去那般文绉绉,而是身怀本事。
“难不成,那夏侯尊突然断腿,就是公子所为?”
想到这一点,洪铁柱吓一跳,脸色怪怪的。己等保护的人,却掌握绝世技艺,总觉得有点怪。不过他粗中有细,明白其中意味,不该问的,不该说的,绝不多嘴。
……
陈三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一座大堂之上,居高位,身前陈设一本大书。
书厚近尺,方方正正,打开来看,但见字字珠玑,光彩照人,一笔一划,有若符文,气息流溢,如同水波荡漾。
陈三郎读此书,口中朗诵有声,字正腔圆,不偏不倚。读到激昂时,无数字符飞舞,然后凝聚在眼前,铿然有声,慢慢化为一柄剑,正是“斩邪”。
剑如指,长半尺,但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硬可软,百般变化,只在一念之间,极为乖巧灵通。更能吞入胸腹,吐之口鼻,这根本不是一柄剑,而是一道气。
气息精纯,聚而为剑,散则成字。
当一篇字成,开宗明义,见那名目,正是《驭剑术》三字。
陈三郎大喜过望,明白这是修为瓶颈突破,领悟到了新的境界。以往所学帛书,翻书篇,习得《仗剑术》,从仗剑到驭剑,乃是一次巨大的进步。顾名思义,可知差别,到了此际,陈三郎才算真正领会到《浩然帛书》的精髓。
在此之前,陈三郎激发小剑,勉强也能算是驭剑,不过属于皮毛,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而当迈入新境界,陈三郎才霍然明白,原来掌握已久的斩邪剑,竟是一道气,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由此引申出去,天地万物,难道都是气?
想着,陈三郎不禁哑然失笑:其实类似的主张观点在道家经典上早有阐述,并被认为道理。
“啊,珺儿姐姐,三郎在笑!”
惊讶的声音响起,正是宋珂婵。
许珺也被陈三郎的笑给惊着了——她接到通知,立刻从父亲那赶回,适逢碰到宋珂婵,两人一起来到寝室看望,担心陈三郎有事。不料刚到一会,就见到昏睡不醒的陈三郎在笑。
看起来,颇为怪异。
宋珂婵手托下巴,疑问道:“莫非他在做梦,梦到什么可笑的事了?”
这个说法是最有可能的,只是刚刚厮杀过一场,要做梦,也是噩梦才对。
但不管如何,足以证明陈三郎并无大碍。
许珺眨眨眼睛,忽道:“也许他梦见有喜事了。”
“喜事?”
宋珂婵不解。
“嘿嘿,婵儿妹妹,宋伯父上次不是在老夫人面前提过了吗?”
闻言,宋珂婵顿时霞飞双颊,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