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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四象神秘人不是陈珠珠,而是卓凡!?”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双眼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控制之力,露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
往日里温润儒雅的杜构,在此刻直接惊呼出声,他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卓凡,道:“卓县丞,真的是你?”
孙伏伽也难掩惊愕神情,赵十五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抽出腰间武器,瞬间就架在了卓凡脖子上。
而被林枫指名道姓的卓凡,也在那一瞬间,脸上的神情陡然僵住,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初,他露出茫然不解之色,道:“林寺正,你在说什么?什么四象神秘人?下官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林枫平静的注视着卓凡,对于卓凡的否认没有丝毫意外,他缓缓道:“伱是觉得有你娘子为你背锅,而你娘子很可能已经被你杀了灭口,我们找不到她,死无对证……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什么!?”赵十五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陈珠珠,被他,被他给杀人灭口了?”
孙伏伽和杜构脸色也陡然巨变。
他们忙看向卓凡。
而卓凡,则一脸恼怒,他用力挣扎无果后,愤怒道:“林寺正,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冤枉我?”
“夫人明明是回潞州了,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她昨天乘坐马车离去,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卓凡,说道:“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等到了那里后,你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说出本官血口喷人的话来。”
卓凡死死地盯着林枫。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们要去哪?”
只见林枫黑漆漆的眸子平静而毫无任何感情的盯着卓凡,缓缓吐出几个字:“城外,收尸之庄。”
半个时辰后。
临水县城外,破败的庄园。
迷蒙的月光下,庄园内的一口口棺材安静的躺在满是荒草的地面上,棺材盖子半开的支在地上,尸臭裹挟着周围的空气让人作呕,树枝上的白绫被风吹动,有如魅影绰绰,而呜呜的风声更如人的呜咽哭诉之声一般,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的赵十五汗毛竖起,头皮麻的都失去知觉了。
他白天时跟随林枫来到这个装着被杀船员尸首的庄园,都感到惊悚,此刻深夜到来,更是心神一刻都不得放松,只觉得身后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样。
他强忍着向后转头的冲动,道:“义父,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啊?”
听着赵十五的询问,孙伏伽等人也都纷纷看向林枫,他们眼中也都有不解。
“为何要来这里?”
林枫笑了笑,道:“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我们的卓县丞,本官相信卓县丞一定知道。”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下意识看向卓凡。
然后他们就见卓凡瞳孔剧烈跳动,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复之前在卓府内的沉稳,甚至连赵十五都看出卓凡不对劲了。
孙伏伽阅人无数,瞬间就看出了卓凡的异常,他忙道:“子德,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山庄内,藏着什么秘密吗?”
林枫笑着向卓凡问道:“你说,还是本官来说?”
卓凡双眼紧紧盯着林枫,牙齿咬着,声音就仿佛从牙缝里吐出的一般:“下官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
“还装傻?”
林枫摇了摇头,缓缓道:“既如此,那就本官来说吧。”
他看着卓凡,平静道:“说实话,论起狡诈,你在本官所遇到的四象贼人里,能排在前列……毕竟你是第一个,能够隐瞒本官数日,在将沉船打捞起来之前,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你存在的隐形人”
“你以养病养伤为借口,潜藏了起来,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而你又有县尉章莫作为你的眼线,能够清楚的知道本官在做什么,所以你可以稳坐钓鱼台,在后方操纵章莫他们与本官作对……而本官对你的存在毫不知情,完全被章莫他们所迷惑,直接陷入了你的陷阱之中。”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很不屑,觉得我这个被夸上天的神探也没什么真本事,随随便便被你耍的团团转?”
卓凡双眼冷冷的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笑了笑,不在意卓凡的态度,继续道:“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你没想到,本官竟然能做到天下人都做不到事,本官竟然真的能将沉船打捞出来。”
“而那沉船里,又有你不小心掉落的玉佩,那玉佩太有标识度了,只要本官能发现玉佩,哪怕用最笨的办法,也迟早有一天能查出玉佩代表的家族,继而查出玉佩的主人来。”
“所以,你慌了……并且因为章莫他们被本官识破身份抓了起来,没有人充当你的眼线了,你只能亲自现身,只能结束以养病养伤为借口的躲在背后放冷箭的计划,不得不返回县衙当值,从而亲自来监视本官,了解本官的一举一动,来确定本官究竟查到了哪一步。”
听着林枫的话,杜构瞳孔微微跳动,卓凡在林枫打捞的那一天重返县衙,竟是这个原因!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孙伏伽对卓凡并不了解,此时只是紧盯着卓凡。
赵十五这时却挠了挠头,疑惑道:“义父,你说玉佩是他的,可玉佩不是陈珠珠的吗?”
孙伏伽和杜构闻言,视线也都看向林枫,他们一开始会判断神秘人是女子,就是因为这枚玉佩,以及玉佩上明显为女子所刻下的诗句。
林枫平静道:“玉佩的确是陈珠珠的不假,那就是陈珠珠在潞州陈家的身份玉佩……但是,玉佩是陈珠珠的,却不代表带着玉佩的人,就一定是陈珠珠。”
“比如说……”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他举起手中材质温润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蔓儿姑娘的,是在蔓儿姑娘出生后,萧公亲手为她选的,可是,现在携带玉佩的人,却是我,而非蔓儿。”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杜构,则不由回想起,他们当日在沉船上发现玉佩时,他与孙伏伽都惊讶神秘人是女子,可林枫却没有任何的附和……
他心中一动,惊诧道:“子德,难道你在沉船时,就没有认为神秘人一定是女子?”
林枫笑道:“我在来慈州之前,亲眼见过一个无论从任何方面去看,都妥妥是一个女子的人,可最后结果那个女子却是男子假扮的……所以,有这样的经历在,别说只是一枚玉佩了,就算亲眼看到一个女子行凶,我都得怀疑她是不是男扮女装。”
孙伏伽回想起林枫在半月庵和东宫调查的案子,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
“当然,这一点只是让我不会轻易断定神秘人是男是女,真正让我对神秘人的性别有了具体猜测的,是其他的事情。”
杜构忙问道:“什么事?”
林枫视线看向被赵十五牢牢禁锢的卓凡,说道:“你想知道你究竟哪里留下了破绽吗?”
卓凡扭过头,一脸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
林枫先是冷呵一声,旋即直接抓住了卓凡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卓凡的嘴,确定卓凡嘴里没有毒囊后,才缓缓道:“你的第一个破绽,是凿穿沉船的大洞。”
“那个大洞本官亲自检查过,是被人在船舱内部,一斧子一斧子凿出来的,而船为了确保在航行中不出现意外,船壁十分坚固,想要将其凿穿,所需要的力气要求很大。”
“即便是本官,都未必能将其凿穿,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所以,在那时,我就更倾向于,凿穿的应是一个男子。”
“不过,这个猜测,在发现被你锁在箱子里的女尸后,受到了一些挑战,让我差点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挑战?”孙伏伽皱了皱眉。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女尸仍是处子之身?”
杜构闻言,也迅速回想起了仵作对女尸的检验结果,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点着头,道:“没错,就是这一点,让我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按照我的推断,沉船的船员们做的都是无本生意,绝不敢带外人上船,即便想女人了,也会登岸去青楼,而不敢在船上乱搞,并且他们对自己的船只十分警惕,在搬卸货物时,也不会让其他工人帮忙,由此便可知,女子偷偷混进去的概率也不高。”
“所以,排除这些可能,那个女尸会出现在船上,只能有一种可能—她是被神秘人带进去的。”
“而在无聊枯燥的航行过程中,若神秘人是男子,一个妙龄女子被一个男子带上船,其目的不言而喻……可是,验尸结果却是女子是处子之身,这对我来说,不亚于一道惊雷忽然劈下。”
听着林枫的话,饶是赵十五都点了点头,他完全能明白林枫的意思,也能意识到,这个结果与林枫的推测有着多大的出入。
“这不是更能证明神秘人就是女子吗?只有女子才不会让另一个女子破了处子之身。”
赵十五成为了所有人的嘴替,问道:“所以义父又是怎么认定真凶不是女子的陈珠珠,而是卓凡的?”
这一刻,连卓凡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笑道:“别急,这就是我们到相州安阳县调查夏浩瀚被杀之案的事了。”
“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停滞时,恰巧夏浩瀚被杀案,进入了我们的眼帘。”
“而在确定这个案子就是神秘人所犯下的罪行后,我们立即到了安阳县,通过一件件被忽视的线索,终于查明了夏浩瀚被杀的始末。”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着卓凡,说道:“六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被你第一个杀害的人。”
卓凡冷冷的盯着林枫,已然不再开口。
林枫不在意卓凡的态度,他看向杜构和孙伏伽两人,道:“你们之前给出夏浩瀚因爱生恨,知道卓凡与陈珠珠的大婚,怒气攻心,所以想要杀人报复,但杀人不成却被反杀的结论……可本官却对你们的推断进行了反驳,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杜构与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他们早就想知道林枫为何会认为他们的判断错了,只是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抓紧赶路,林枫也一直蹙眉沉默着,他们也就没找到机会询问。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们的耳朵直接就支了起来。
卓凡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是‘尺八’的声音。”
“尺八?”孙伏伽和杜构一怔,卓凡则眼眸下意识瞪大。
林枫一直在关注着卓凡,此刻见卓凡神色有异,笑道:“你是不是没想到,时隔六年过去了,一个在当年被所有人忽视的尺八声音,却会被本官给查出来?”
“什么尺八,我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卓凡冷冷道。
林枫笑了笑,道:“好一个不明白……若你不明白,那你能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吹奏尺八?”
“什么?卓凡会吹奏尺八?”杜构一脸诧异:“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枫平静道:“他学吹奏尺八,是为了完成杀人的计划,并不是真的喜欢尺八,在杀完了人后,尺八也就没有了用途,自然不会再吹奏。”
“不过,他学习吹奏尺八时,家境还很贫寒,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家里学习,因此邻居不可避免会听到……而本官专门让人去他邻居家打听过这些事,自然轻松就能打听的出来。”
说着,林枫看向卓凡,似笑非笑道:“要本官将你邻居请来,和你当堂对质吗?”
卓凡眉头紧锁,视线闪烁片刻,冷冷道:“就算我学习尺八又如何?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我不能学习尺八吧?”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大唐律例的确没有要求你不能学习吹奏尺八,但……”
他话音一转,冷冷道:“你用尺八来完成杀人的勾当,那就是我大唐律例所不能允许的了!”
卓凡磨着牙,发出咯吱的声音来,他目光冰冷,却没有再开口。
林枫对卓凡的沉默,很想说一句“你可以保持沉默”的话来,他说道:“在案发当夜,青楼的销冠姑娘说她听到了尺八的声音,而就是尺八声音响起的同时,夏浩瀚无缘无故,毫不迟疑的立即离开了房间……”
“在此之前,本官也调查到,夏浩瀚在从潞州回来后,专门让他的妾室们学习吹奏尺八,在青楼也专门命人演奏尺八,这一系列的事,都只能证明一件事……”
“夏浩瀚,他倾心的姑娘……也就是被你抢走的陈珠珠,应该就擅长演奏尺八,或许就是陈珠珠演奏尺八这种音色苍凉辽阔的乐器,让卓凡为之倾心。”
“所以,在青楼,他心乱如麻时,忽然听到尺八的声音,可以想象,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孙伏伽仔细思索了一下林枫的话,说道:“可如果只是听到尺八的声音,应该还不至于让他立马跑出去,甚至一声招呼都不打吧?”
林枫道:“那如果,这声音是从街道上响起的,并且夏浩瀚看到街道上站着一个穿着喜袍,蒙着盖头的人呢?”
“这……”孙伏伽一怔:“如果真是这样,那夏浩瀚也许会认为是陈珠珠回心转意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林枫视线看着卓凡,缓缓道:“本官询问过销冠姑娘,她说她房间的窗纸不知何时,被人捅出了一个洞……我想,那应该就是夏浩瀚听到声音传来后,捅开窗户查看留下的吧?”
“而同时,夏浩瀚的衣服很是平整,没有任何凌乱之处,这说明他没有与人搏斗过,没有挣扎过……因此,从青楼到案发之地,那么远的距离,夏浩瀚一个沉稳的正常人,在不是被绑走的情况下,如何去的呢?”
“毫无疑问……只能是有人在前面引着他,而谁能引走他?还有谁能获得他的信任,在他面前,近距离用匕首刺穿他的心脏,而他不会防备……符合这一切条件的,只有陈珠珠。”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都懵了。
他挠着脑袋道:“义父,你刚刚不是还说杀人者是卓凡,不是陈珠珠吗?怎么现在又成陈珠珠了?”
孙伏伽和杜构面露思索之色,很明显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卓凡这时瞪大眼睛道:“难道真的是珠珠?真的是她杀的人?我竟是完全不知道此事!”
林枫听着卓凡的话,冷笑道:“你为了如这一次一样,让你娘子为你背锅,成为你的替罪羊,还真是能开得了这个口!”
卓凡咬牙道:“这不是你说的?”
林枫道:“想想本官刚刚的用词,本官说的是一个蒙着盖头身着喜袍的人,在那种场合,会尺八,还穿着这一身,在夏浩瀚看来,那就是陈珠珠……但,真的是陈珠珠吗?”
卓凡目光越发阴沉。
“是否是陈珠珠,我们放后再说,现在说第二点。”
林枫竖起第二根手指,他看着卓凡,道:“让本官怀疑你的第二点,是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悚然一变:“你……”
林枫见卓凡这般反应,笑呵呵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本官竟然会专门去查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卓凡还在安阳县读书时,他的过所是安阳县衙所开出的,记录因此十分详细。”
“在卓凡的过所记录里,显示着一条很有意思的记录……那就是,卓凡也去过潞州,并且去往潞州的时间,就在夏浩瀚出发去往潞州的两天后!”
卓凡冷笑道:“这有什么?我是去拜访一个有名的潞州读书人,难道这都不可以?他夏浩瀚我又不认识,难道我出门还要避开一个我不认识的纨绔子?”
林枫点头道:“的确可以……那你可以解释一下……”
他看着卓凡,双眼锐利道:“你回来时,过所记录上,为何与陈珠珠来到临水县的过所记录时间,一模一样吗?”
卓凡刚要张嘴说巧合,就听林枫道:“你是要说巧合吗?”
卓凡盯着林枫。
林枫冷笑道:“若你要说巧合,我建议你不必说了,毕竟你邻居说过,你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辰,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一天你回来了,同时还带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大家闺秀,且你所学的尺八就是那个大家闺秀教的你,他亲眼见过你们在院子里一教一学,而你所迎娶的新娘,也正是那个大家闺秀——她就是陈珠珠!”
“所以……”
林枫双眼盯着卓凡,厉声道:“夏浩瀚去了潞州后,你立即就跟了过去,夏浩瀚找了倾心之人离开后,你迅速就抢走了陈珠珠,甚至带着陈珠珠来到临水县,且专门去向陈珠珠学习尺八,学习陈珠珠吹奏尺八的特点……而夏浩瀚就是因为陈珠珠吹奏尺八被吸引的,所以对陈珠珠的吹奏技巧定然很熟悉……后来,他就是被这个尺八之音给引走的,如此前后相连的事,你还敢说是巧合!?”
“我……”卓凡张着嘴,被林枫的接连质问,大脑已经有些跟不上速度了。
杜构则在这一刻,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他终于意识到一件和他固有认知,完全不同的事实!
他看向林枫,意外道:“子德,如你所言,卓凡是有目的去的潞州,更是有目的抢走的陈珠珠,有目的学习陈珠珠的尺八技巧……那这是否可以说,卓凡会杀夏浩瀚,压根就不是夏浩瀚要杀他们被反杀了,而是……”
一边说着,杜构一边双眼紧紧盯着卓凡,沉声道:“卓凡,本就对夏浩瀚有仇!他的目标,甚至他会娶陈珠珠,都是为了他杀夏浩瀚做的准备?”
孙伏伽也在这一刻,洞悉了林枫的意思,道:“所以,卓凡去伪装陈珠珠杀人,伪装夏浩瀚是为情被杀,都是为了掩盖他要杀害夏浩瀚的真正动机?”
赵十五左瞧瞧杜构,右看看孙伏伽,见两人一脸的笃定,然后他重重点头,摸着下巴,装作明白一切的样子,道:“果真如我所料……”
“可笑至极!”
这时,卓凡大声讥笑:“说什么我利用陈珠珠,说什么我伪装陈珠珠……林枫,这都是你毫无逻辑,毫无证据的推理罢了!这个推理在我看来,漏洞百出,全是你的主观臆想,可笑至极!”
“连娘子都不叫了,改叫陈珠珠,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爱这个被你抢来六年的娘子啊。”
林枫看着卓凡,缓缓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道:“其实你的伪装很成功,倘若你不是在那个院落杀人,倘若你不是在夏浩瀚额头上刻下‘井’字,我还真的以为杀人者就是陈珠珠。”
“但你所选择的杀人之地,你刻下的那个字,终究……还是暴露了你!”
卓凡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你……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杜构则不由道:“子德,你难道知道那个图案代表的意思?”
孙伏伽等人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莱国公,我之前告诉过你,一般情况下,凶手会在死者额头上刻下那些图案,会将死者尸首固定摆成一个样式,有三种可能性。”
杜构连忙点头:“某种仪式,向雇主证明自己杀人的证据,以及因心理伤痕而造成的扭曲之下的心理慰藉。”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就是这三种,因为事发之地正好在井边,且死者是脚朝向的井,这与航船上的一致,而因为航船上空间有限,可选择的东西有限,所以我当时推测,死者脚朝向的桅杆,可能就是代替的井。”
“所以,井在凶手心中,十分重要……基于此,我专门进入了枯井内调查,结果……”
杜构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林枫视线看向脸色冰冷,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卓凡,道:“结果,我在井底不高的位置,发现了井壁上,有着许多用石头划出来的混乱痕迹,那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就仿佛是蕴含着无尽恨意怒意,可又无能为力,而发泄出来的一般。”
“同时……在那井底,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石块……而那些石块,我在那座破败的院子里,见到了不少。”
“所以,这就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一个人,在小的时候,身高不高的时候,被人欺凌,困在了井底……而欺凌他的人,站在井口的位置,不断向井底投掷石头来砸他?”
“这……”听着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都露出沉思之色,在思考林枫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林枫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当时我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时,赵十五就站在那里,而在井底向上看去,我最先看到的,就是赵十五的双脚紧挨着井口,他的身体远离井口……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那些尸首脚朝着井口,朝着桅杆……看起来像不像是一个人站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的样子?”
“这!!!”听到林枫的这些解释,杜构和孙伏伽再去回忆死者被摆成的情况,以及额头上被刻下的“井”字,心中再无疑虑。
“肯定是这样!”
杜构道:“凶手小的时候在井底遭遇了欺凌,欺负他的人在井口肆意嘲笑欺辱他,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理,让他无法释怀,最终让他内心扭曲……所以在杀人后,他会在他们的额头刻下井字,会将脚朝向如同井口的地方,就是为了满足他那扭曲的报复欲!”
孙伏伽也认同的点着头:“难道……卓凡小的时候,就遭遇过这样的欺凌?”
杜构等人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卓凡,缓缓道:“其实刚刚你邻居所说的内容,都只是我让人顺带着打听的,我真正想从你邻居那里知道的……就是你小的时候,是否掉落过井下,是否被欺凌过。”
“结果……”
林枫道:“他说,在你七岁时,你突然不见了,你爹娘以为你丢了,没日没夜的寻找你,最终……有人说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听到了求救声,他们前去,才发现你已经晕倒在了井底,且浑身都是被石头砸伤的伤痕。”
“后来他们救出了你,还向你询问你为何会在井底,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但你只是摇头,闭嘴不说,且自那之后,你由一个开朗的孩子,变得沉默,变得连你邻居都觉得你有些陌生恐怖……”
“别说了!!”
这时,卓凡忽然大声嘶吼道:“你别说了!!”
“你们都一样……”
他忽然发疯一样看着林枫,双眼充血,眼眸猩红道:“你们都该死!他本就该死的!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的出生吗?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他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吗?我不就是不小心将他喜欢的东西撞碎了吗?我都已经说我不是故意的了,他凭什么不原谅我?凭什么要惩罚我!”
“他让我跪下,我不跪,他就把我赶到井下用石头打我,还不让我说出去,他威胁我,说一旦说出实情,坏了他的名声,他就杀了我……呵,杀了我……”
卓凡咧嘴大笑,笑的有些癫狂:“他说他要杀了我……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忘了这件事,但我不会忘,我不会忘记他如同看待蝼蚁一样看着我,我不会忘记他威胁我时的嘴脸,他说他要杀了我,那我就要杀了他!”
“我努力读书,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考取功名,而是我知道,只有读书,我才有机会实现杀了他的愿望!”
“原本我是想偷偷跟着他去潞州,想办法在不是他夏家的势力范围内,杀了他的,但我没想到,见到了他对一个愚蠢的女人那般痴心的样子,这一下子就给了我思路,让我想到了让他先痛苦不已,再绝望而死的绝妙计划!”
“呵……”
卓凡看向林枫等人,大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抢走他的心上人,然后再让他以为是他的心上人亲手杀了他,更畅快的事?还有什么能比杀了他之后,还能睡他的心上人,让他的心上人叫我夫君更畅快的事?”
听着卓凡的话,众人都沉默了。
饶是赵十五,都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一脸书卷气的卓凡,内心竟然阴暗扭曲到这种程度。
童年的阴影,害了多少人……林枫看着卓凡,道:“你不仅仅是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杀了他,也不仅仅是睡了他的心上人,你更是想要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陈珠珠。”
“什么?”孙伏伽和杜构一怔。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林枫道:“这是新婚之礼中,通过合髻之礼绾起的头发,而这些头发,往往都是由新婚妻子收起来的,也就是说……只有在新婚之夜,只有新婚妻子才可能会携带合髻之礼的头发。”
“而这个头发,正是我在枯井内发现的……所以。”
林枫看向卓凡,目光冰冷道:“这头发是你亲自扔到井里的吧?你不仅要让夏浩瀚以为他是被陈珠珠杀害的,你更要让陈珠珠为之偿命,而让夏浩瀚在黄泉都不得安生,痛苦不已。”
“卓凡,你与夏浩瀚的恩怨,你报复他一个,本官不会说你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一个无辜女子作为算计的对象,作为替罪的羔羊。”
赵十五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卓凡,道:“陈珠珠都嫁给你了,你竟然还要让她当你的替罪羊,你的心难道是黑的吗?”
杜构和孙伏伽也都冰冷的看着卓凡。
可卓凡却只是冷笑道:“谁让她也对夏浩瀚倾心了?她对夏浩瀚的倾心,在我看来,就已经是死罪了……只怪当年查案的官府太没本事了,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扔下的头发,完全不知道夏浩瀚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所以,她已经多活了足足六年了,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仁慈?”
林枫淡淡道:“应该说陈珠珠仁慈吧?”
“什么?”卓凡一愣。
便听林枫似笑非笑道:“面对一个不能人道的夫君,还要为你的面子而隐瞒……她难道不仁慈?”
“你!?”卓凡脸色顿时大变:“你怎么知道!”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不是觉得卓凡带女尸进入沉船,却让女尸保持完璧之身很奇怪吗?”
“现在,本官可以为你们解惑了。”
卓凡大声喝道:“林枫,你住口!”
林枫闻言,似笑非笑看着卓凡,道:“我刚刚指出你的杀人动机时,指出你那阴暗的心思和算计时,你没有让我住口……可现在,我在说你不能人道时,你却让我住口……卓凡,这就是你为何哪怕很不喜欢陈珠珠,也一直没有休了她,没有纳妾的原因吧?”
“你……”卓凡瞳孔剧烈跳动的看着林枫,用力摇着头。
可林枫根本不理睬他,他说道:“陈珠珠嫁给你六年时间,却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而你在不喜欢陈珠珠的前提下,竟然没有休掉陈珠珠,更是没有纳妾……如此反常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生不了孩子的问题,不在陈珠珠,而在你身上!”
“但我想,一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先考虑自己不能生育的问题,更别说你已经有了官身,纳妾完全不成问题,通过其他女子再尝试尝试,也很正常。”
“但你没有,连和其他女子尝试都没有过……这就只能证明,你很清楚问题就在你,那么什么情况下,你会如此清晰的知道问题在你呢……我想……”
林枫在卓凡近乎哀求的注视下,冷冷道:“只有你不能人道这一点!”
“正因为你不能人道,连洞房都做不到……所以,哪怕你再不喜欢陈珠珠,也不敢休了她,你怕她说出来这件事,毕竟从你刚刚的反应来看,你太在意这一点了。”
卓凡听着林枫的话,全身都在发抖,他牙齿都要咬碎了:“这都要怪他,这都要怪夏浩瀚……是他那一次,他那一次伤了我的根基,让我,让我做不成男人!”
他脸色扭曲的笑着:“他让我做不成男人,我就让他体验一样的痛苦,让他有喜欢的人,但求而不得,让他自以为被喜欢的人杀死,让他痛不欲生……”
听着卓凡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
关于夏浩瀚与卓凡的一切。
关于卓凡为何扭曲,为何那般痛恨夏浩瀚,为何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杀人……
真相终于大白,只是众人的内心,却都充满着唏嘘……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童年的创伤……如果夏浩瀚能原谅卓凡,如果卓凡没有碰坏夏浩瀚的东西,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林枫看着卓凡,缓缓道:“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那接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破败的庄园,听着那如诉如泣的呜咽风声,道:“找到这个被骗了足足六年的可怜姑娘的尸首……送她,回家吧。”
检查结果有惊无险,终于放下心来,从医院回来后就立即码字,终于写完这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宽慰,爱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