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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旧物之托
【5·无愿】
睿国的春灯节异常热闹，满眼望去皆是披绸着纱的年轻姑娘。我啧啧地感叹着，原来睿国有这么多美人。
今夜人太多，我们只好等深夜人散了再去菁乐阁。
天才黑，永乐湖边就围满了人，花灯也如万千萤火般流溢着。由于长年在玉空山待着，如此盛大嘈杂的环境实在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同曲晞瑶闹腾了一会儿，便独自寻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靠在柳树上发呆。
曲晞瑶丝毫不知疲倦，我默默感慨，明明我只比她年长二十岁啊，怎么就显得如此老气横秋呢？
莫商在曲晞瑶身后跟着，还不忘回头向我示意，眼神中带着奇怪的明灭。我没多做留意，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却突然想起从刚刚开始便没再见到夜一寻。
晴悠从前几天就一直跟着夜一寻，所以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叹了口气，大抵是夜一寻也不喜欢如此嘈杂的环境吧。我摆弄着手里的花灯，指尖催法，在花灯的里侧写写画画。
突然想起江国与良国的事。夜一寻好像便是江国人。不知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作何感想，是担忧还是无感呢。
恨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恨得久了，便会渐渐忘了那种感觉。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你所恨的那个人或事，一直在重复做着让你厌恶的事，且每次都是在你的眼皮底下。
我又叹了口气，然后发现最近叹气的次数实在是多了不少。回过神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灯，却在看到内侧刚刚被我不经意写下的字时微微一愣。
我皱眉折了折印上字的灯壁，幸亏没让人看到。
方才想得太过出神，却不自觉地乱写了一段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话——“望眉远，笙歌寒。玉茗香染袖，相思泪渐缠。”
这别人看了倒是没什么，若是被莫商、曲晞瑶或是夜一寻看到，不多想才怪。我暗暗捏了一把汗，莫非真被自己说中，在这种动情的好时节思恋过度了？
过了一会儿，放灯的人渐渐散去，成群的花灯也渐渐飘远了。我总觉得这些花灯会给下游造成严重的污染和交通阻塞。
我起身看了看，曲晞瑶和莫商在远处不知说些什么，夜一寻还没有回来，确定没人注意到我，便蹲坐下来将花灯点燃，又翻手催护了些许仙气，保证这烛火暂时不会灭，这才俯下身将灯推入湖中。
微弱的烛火照在湖面上，隐约映出我模糊的脸庞，我被这种恍惚引得出神片刻，才缓缓起身。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没有去猜那是谁，而是趁着花灯还未飘远，合掌闭眸，默默许下心愿。我想，我的愿望很简单，我活了这么久，或许早已无所谓永恒与瞬间，所以我只希望此刻站在我身后的人，是夜一寻。
夜风带了丝丝沁凉扣入我的呼吸，微暖的和风中有淡淡的玉茗香。熟悉的笑声，清凉而淡雅，身后的人款款开口，语气中有独特的冷然，仿若冰存于雪山之巅的玉石，尽管寒冷得让人不敢去触碰，但仍引人追寻。
“你竟会信这种东西，真是想不到。”
我站起身，看着渐远的花灯，微微一笑：“是啊，真是想不到。不过从刚才开始，我倒觉得，这种东西，信一信也无妨。”
我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夜一寻，不染纤尘的白衣如雪般素雅。我有些后悔——刚刚应该许愿让他喜欢我的。
想着想着，我便渐渐皱起眉来。
“怎么又苦着脸了？是我打扰到你了？”夜一寻抿唇一笑。我摇了摇头：“打扰不打扰的，可不在于别人。”他挑眉示意我解释一下。
我笑了笑：“若你真的心无旁骛，又怎会被外界打扰？这就像谈情说爱一样啊。嘴上说着‘不会让外人插手’，但意志不坚的人总会禁不住诱惑去搞地下情什么的，等到被挖出来，又会怪那个情人勾引自己，可是若本身便爱的专心，就无所谓别人是否勾引自己了不是吗？”
夜一寻始终笑着，我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懂。许久，他才看向一片漆黑的湖面，淡淡道：“看来，你的愿望里没有我。”
我呆愣片刻，还是决定以玩笑结束这个话题：“我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蝴蝶。你怎么敢说你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夜一寻挑眉一笑：“蝴蝶？”“对啊，不是常有小说这样写吗？一对有情人死后化作蝴蝶双宿双飞什么的。”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解释道。
他轻笑两声，点头道：“是吧。”我敛住笑容，假装不不经意地问：“阿寻，你希望我的愿望里有你吗？”
夜一寻移开眼，脸上不透露任何情绪，仿佛没听见我的问题，沉默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弯起唇角，如潭的眸子闪烁一刹，他看向我，一字一字说得平淡，却又让人清醒得不行。
他说：“不希望。”
不希望。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很难过。这三个字本该是合理又合情的答案。
不过也庆幸，我问的，至少不是“你希望我喜欢你么”这种问题。
我抬眼冲夜一寻一笑，没再多说。
或许有时，沉默是最好的逃避。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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