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临渊鱼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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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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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已经事先按了一楼,可他却仿佛视而不见般又按了一次。

    微澜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滴眼泪从她眼中蹦出来。

    这就是子若邮件里说的“很重很重”的伤吗?或者说仅仅是那次严重车祸后的后遗症之一?微澜心底泛起阵阵苦涩,“陆遇止”三个字哽在喉中,她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看不见了,连她脱下口罩以原本面貌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一无所觉般,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视线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那幽黑的眼底,像是涌动着一层墨。

    那乌墨映在微澜眼中,被不断涌出来的温热液体冲刷,泅化成浓黑的一片,她反着手背去擦,不争气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完,她急了,甚至轻轻发出一声呜咽,又用手狠狠地堵了回去。

    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看到他这副模样。

    那么高傲的人。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陆遇止率先迈着长腿走了出去,微澜忐忑又茫然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慢,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而她却觉得他稳健而艰难的步子一下一下地踏在自己心上。

    她宁愿他恨自己,也不希望看到他以这样的方式活着,这种苦痛的代价,在某种意义上,是她带给他的。

    外面是雨天,室内的灯光堂而皇之地亮着,将她小小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同他的影子叠着,仿佛他们之间又有了关联。

    前面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般微微测过头,同他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微澜惊得连指尖都在发抖,不过很快,他又扭过头去,继续往外走。

    雨还在下,纷纷扬扬,路上一片湿漉漉的,陆遇止走了没一会儿裤脚便湿了一小块,感觉到后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他又将脚步放缓下来,乌蒙蒙的天,原本就让人倍感压抑,膝盖也隐隐作疼,可他唇角却慢慢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微澜手里捏着一个智能导航仪,耳边别着的蓝牙手机里,一个温柔的女声说着,“前方三百米处是地铁站……请输入您将要前往的目的地,谢谢。”

    目的地?

    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意识到又落后了十几米,微澜飞快跑着追了上去,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进了地铁站,人头攒动,微澜的目光紧紧锁住前方徐徐前行的高大身影,她艰难地从人群里穿过去,不敢离得太近,又害怕被人流冲散,再也看不见他。

    陆遇止靠边,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陆先生,司机在楼下等了您很久,可一直没见您下来,请问是您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握着手机,凭着感觉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周助理,我没事,”他将那充当盲杖的长柄伞转了几个圈,“今天的行程都帮我延后。”

    “可是,”周鸣的声音看起来有些急切,“今天下午您有一个封面人物的采访,是三个月前就定下的,而且……”

    陆遇止不等他说完,语气很淡地打断,“推掉。”

    “是。”

    那边,微澜急切地在形形色`色的人中穿梭,她刚刚没留意,不小心撞了一个人,道完歉,视线探向前方,不过几秒,那人竟像凭空消失了般。

    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在眼前闪过,白皮肤、黄皮肤和黑皮肤,高矮胖瘦,林林总总,可都不是他。

    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是他。

    微澜仿佛皮球般泄了气,头顶一束冷光穿过,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把黑色的长伞晃入她低垂的余光里,继而,男人那英挺的侧面也渐渐清晰……

    失而复得的惊喜刹那间充盈了她的血肉,令她双眼熠熠生辉,竟比头上那灯还要炽烈。

    全世界都在她身后隐去,此刻,微澜眼中,只剩下一个人。

    那目光,似乎要把他融化。

    可前面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感觉,继续在人群中慢慢移动,微澜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刷卡进去了。

    她没有卡,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幸而排队的人不多,微澜买了一张到终点站的票。

    原本以为追进去那人又不见了,可眸光一斜,微澜便看见了他。他正站在墙边讲着电话,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能感觉到他和手机那端的人很是亲近,因为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而这温柔,却不是对着她。

    微澜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双腿仿佛灌了铅,脚下一步都移不开。

    如果他全部的温柔都会给另一个女人,她能做到微笑祝福吗?

    心说,能的。眼泪执拗说,不能!

    耳边又隐隐浮现临行前母亲那番语重心长的话,“罪无边界。就算是他母亲欠你的,如今他也已尽数归还,你要知道,活着是一件比死痛苦更重要的事。”

    父亲也在叹息,“爸爸知道,真相很残忍,短时间内对你的打击很大,可你也要想想,上一辈的罪孽,确实该由他来承受吗,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上微澜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可又盼着能多看他一眼……多一眼也是好的。

    人啊,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又何尝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正慢慢变软?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他身边,从来没想过。

    陆遇止挂了电话,漆黑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转过身,慢慢扶着扶手走下去。

    地铁里人很多,或站或立,车厢里很静,坐着的人膝上大都放着一本厚厚的书,正低了头认真阅读,微澜没有座位,只能站着,和旁边的男人留了两个人左右的距离。

    只需要微微伸手,便可触到他的袖子。

    不知怎么的,陆遇止竟然朝她这边挪了过来,在那熟悉的清冽气息扑来的刹那,微澜的心几乎漏跳了一拍,手紧紧地扶着杆,一动不敢动。

    两人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微澜稍稍侧过头,就可以看见他线条清晰漂亮的下巴、微抿的薄唇,她的目光继续往上,掠过直挺的鼻子,最后定格在他如深井般的眼眸上。

    这是那双她曾经说过最喜欢的眼睛,上帝将它们能看见的光明取走了。

    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陆遇止以手掩口轻轻咳了几声,微澜担心地看了过去,看到他眉峰紧紧蹙着,眉心处有着一片淡淡的倦意,她多想伸出手去帮他轻轻抚平那眉间的褶皱……

    而她确实也伸出了手,恰好这时报站,微澜恍然惊醒,讪讪放下了手。

    从地铁站出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微澜跟着他走进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她出来得急,身上只带了一点零钱,恐怕连这里最便宜的一杯酒水都买不起,只能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

    她在心里轻轻问自己,叶微澜,你跟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又有一个声音说:想那么多干嘛?只要守在这里,总能等到他出来。

    热心的前台小姐送过来一杯热水,微澜道了谢,捧着杯子慢慢喝起来。

    二楼的旋转餐厅里,服务生见有客人进来,连忙迎上去。

    这个客人的要求有点奇怪,他说要坐在一个能看到一楼沙发的位置。

    服务生压下心里的疑惑,热情地将客人引到角落,谁知他却不点单,而是不急不缓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用流利的法语和他说,“告诉我,一楼沙发上是不是坐了一个女人?”

    服务生透过玻璃窗往下看,点了点头,可对面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从这位客人奇怪的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他的秘密。

    “是的,先生。”

    “描述一下她的外貌和衣着。”陆遇止的长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起伏。

    服务生又细细地看了一遍,惊叹道,“哇,是一个长得非常美艳的东方女士,长头发,身材很棒,尤其是那细腰……”

    “够了,”陆遇止淡淡打断他,语气透着明显的不悦,“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在看这边。”服务生不敢太多嘴。

    陆遇止默了半晌没说话,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推到桌子的另一边,“帮我看看是不是同一个女人。”

    屏幕亮起,服务生瞪大眼睛,那锁屏上的女人,俨然是下面坐着的那个,“是的,先生!”他的声调陡然提高,“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真惊奇,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是双胞胎,还是同一个人呢?

    微澜坐着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腿都有些麻了,弯腰去揉的时候,刚好看到那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立刻站起来,双腿软绵绵根本支撑不住,她又跌落在沙发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微澜感觉到他路过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迈了出去。

    她抓了伞,连忙跟了上去。

    跟着跟着就走进了一家小型的便利店,微澜这时才感到饥肠辘辘,用剩下的零钱买了一个汉堡,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口地吃着。

    嗓子很干,可她已经连买一瓶水的钱都没有了,微澜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异国他乡,丢了手机,忘带钱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怎么回去——唯一能指路的导航仪被她落在了酒店。

    男人似乎兴致很好,出了便利店,又悠闲地背着手,踱去街心公园的图书馆,那里有专为盲人准备的语音读本。

    陆遇止在“听”书的时候,微澜就坐在对面看他,双手撑着下巴,看得很专注,很入神。

    橘黄的灯光罩在男人身上,那清俊的轮廓顿时柔和了不少,他戴着耳机,黑色的耳机线垂在他脖子两侧,衬得那片肤色更白,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微澜看到他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她的心情,顿时也变得明媚起来。

    在图书馆就耗了大半个下午,出来时暮`色已浓,外面又下起了雨,微澜摇摇头,握紧手里的伞,心里轻叹,真是一个随性的季节。

    她习惯性地抬眸去看前面的人,这时才发觉他两手空空如也,那长柄伞不知被丢在了何处。

    廊檐外的雨渐大,甚至溅湿了他的西装裤腿,可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在他走出一步、身子将暴露在大雨下时,微澜突然冲了上去,将他纳入自己的伞下。

    男人奇怪地转过头来,那眼睛仍然平静无波,微澜和他对视着,抿唇不出声。

    风将那熟悉的清新气息吹到鼻端,陆遇止感到全身莫名舒畅,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

    微澜惊呼一声,男人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带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埋在她脖颈间,微凉的鼻尖甚至轻轻蹭了一下那敏感的肌肤……

    她顿时全身僵硬,如遭雷劈。

    只因听他用那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宝贝儿,一路跟了我那么久。嗯,真香,睡一晚多少钱?”

    听起来那么轻佻,又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