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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离慢被抹了一脸的面粉十分不服气,顿时也不继续揉自己的面,而是把两只手往干面粉中一塞,沾满面粉后,开始朝官家的脸进攻,奈何她个头小,又没什么力气,踮起脚尖也够不到官家的脸,将她急得不行,反倒又被官家抹了许多下。
“官家你……你不让我!”
官家哦了一声:“是你理亏在先,朕为何要让你?”
温离慢微微鼓了鼓粉腮,突然蹲了下去,官家一时没多想,赶紧上前查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
话没说完,就见她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一双眼,随后是伸出的一双沾满面粉的小手──官家本可轻松躲过去,但他却任由她的手在他脸上胡乱地抹,而后佯作生气:“又在胡闹,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温离慢使坏成功,心情格外舒畅,哪怕官家随即惩罚性地捏她的脸,她也只是傻笑两声,官家顶着这样一张花脸自然不方便见人,把温离慢从地上拉起来,带她去洗脸洗手,用温热的、沾了水的布巾给她把脸上的面粉都擦了干净,温离慢随后接过来给他擦,两人互相擦干净了脸,这才又重新回到桌前。
官家那团面醒得差不多了,雪白小巧的一团,连边缘的弧度都显得格外顺滑,温离慢那一坨嘛……就不是那么好看了,随后在御厨战战兢兢的指导下,两人将面团摊开,卷起,再用刀子切成细细的条,官家的像模像样,温离慢的着实不能看,期间她多次偷觑,大概是想给自己挽尊,奈何前面加水又加面,切出满满一大碗,这等下锅煮熟捞出,加上汤水配料,怕不是能把她自己撑死。
高汤是御厨早已备好的,只消煮沸,将面条下进去,等熟了捞出来即可,温离慢动作很慢,她的袖子又特别长,还差点儿脚底打滑摔到锅里去,官家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拎到一边,自己将她的面也给煮了,最后盛出两个碗,一个官家巴掌大,另一个大概有寿力夫胖脸那样大,一个碗里的面煮的雪白晶莹,每一条都极长,另一个碗里的面断断续续,大都很短,约莫是面没揉好的缘故,还有些煮化了,跟面汤糊在一起。
温离慢看着那脸大的碗,陷入沉思。
最后,两碗面被送到帝后面前,上头多了碧绿的青菜,几粒饱满白嫩的虾仁,还卧了一个煎得极为漂亮的荷包蛋,不同的是,大碗在温离慢这边,小碗在官家那边。
因着先前官家说自己揉的面自己吃,全程划水捣乱的温皇后很自觉地坐到了大碗跟前,这碗比她脸大多了,保守估计能让她吃三天。
以前她都不知道过生辰是件很重要的事,自然也不知道这一天要吃一碗长寿面,不过去年开始她知道啦!
筷子刚拿起来,就被握住了手腕,整个人也被提溜起来放到一边,官家占据了她的椅子,拿走她的筷子,自顾自吃起她那一碗面来。
温离慢啪叽一下趴到他背上:“官家还是让我吃你做的面啦?”
官家嘴上不肯服输:“你也不看看你煮的这个能吃么?”
他把她拉到一边,椅子也给她拉出来,筷子也给她拿好,还把自己的荷包蛋蛋黄抠出来,蛋白给温离慢,又把她的蛋黄夹到自己碗里,因为温离慢喜欢蛋白不喜欢蛋黄。
她乖乖拿着筷子吃起来,然后发现官家揉的面不只是外表比她好看,居然一整碗面都是长长的几根,再瞧瞧自己的,无端让温娘娘有点羞愧,她想了想,把自己的面碗朝官家跟前推:“要吃长的寓意才好。”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官家为何跟她换。
官家眯起眼睛:“朕吃这一大碗已经够了,你还要给,是想撑死朕?”
她只好自己吃了,吃饱后心心念念:“官家,说好的放风筝~”
上午踏青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在放了,桃花林外面那片青草地上,好多人都在放风筝,天上尽是形状各异的风筝,温离慢想起官家说给她也准备了,可她还没见着呢!
“少不了你的。”
官家漱了口,这面的滋味算不上好,他将那一大碗全吃了个精光还面不改色,足见其定力惊人。
他给温离慢准备的是一个很大的蝴蝶风筝,都有温离慢长,翅膀鲜艳,五彩缤纷,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又去掉了蝴蝶比较可怕的细腿,因此显得更加漂亮,今儿不让她在外头多待也有风大的原因,怕吹出什么毛病来。
如今宫中只有帝后两位主子,宫殿全都空了出来,打官家登基,后宫就没出现过什么偶遇的事儿,官家带着温离慢出了太和殿,刚出外殿,温离慢仰头看天,就哇了一声,指着天空:“官家你看!你看!是谁在宫里放风筝呀!”
寿力夫手持拂尘笑眯眯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只有一个风筝在天上飞多单调啊,因此官家下令,今儿宫中举行了个放风筝比赛,放得最高最好的有赏钱拿呢!那一群小太监小宫女可乐疯了,老早就私下准备着。”
想起上回不能出宫看热闹,官家便令人在宫中摆摊子讨她欢心,温离慢忍不住朝他看过去,官家却不看她,只问:“走不走?”
温离慢摇头:“走不动。”
她抱住他胳膊,“官家背我。”
“没规矩。”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蹲下来背了她,温离慢心满意足地搂住帝王的脖子,小脸贴在他后背,喃喃道:“你对我真好。”
“嗯,那你要少气朕两回,让朕尽量活得久一些。”
温离慢轻笑出声:“郎君千岁。”
官家心道,若当真能活千岁,要分九百岁给你,朕留一百年陪着你足矣。
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真就把温离慢从太和殿背到了御花园,眼看人声越来越大,温离慢连忙要下来,免得在人前让官家失了身份,她还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力求自己看起来亦要体面。
御花园中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宫人,大魏皇宫秩序森严,不容闪失,平日里大声说话都要遭受掌事太监或尚宫们的训斥,宫人们年纪都不大,天性活泼者大有人在,这难得的清闲时候,还是官家的口谕,允许他们在御花园放风筝,可以组队,放的好的还有奖赏,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人多才热闹,温离慢把蝴蝶风筝拿到面前,眼巴巴看着官家解线,她从未放过风筝,因此十分好奇,这个想看那个也想看,宫人们的风筝五花八门,什么老鹰金鱼凤凰……各种图案应有尽有,还有些别出心裁的,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不过,都没有官家亲手给她做的精致好看!
相比起放的有些艰难的宫人,官家那厉害多了,他轻轻松松便将蝴蝶风筝送入高空,手中的风筝线一点一点放出去,蝴蝶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温离慢忍不住拍起巴掌来:“官家什么都会!”
俊美的帝王漫不经心道:“这种东西,看一眼便行了,哪里需要特意去学?”
温离慢嗯嗯点头。“官家好厉害!”
边上的寿大伴是什么也不想说,那个趁着温娘娘睡觉偷偷去练习如何放风筝,还纡尊降贵去问宫里会放风筝内监的人,好像完全不是官家呢!
“我也想放!给我也试试?”
风筝线坚硬锋利,官家眉头微蹙:“你要小心点。”
温离慢连连点头,原本想接过他手里的握轮,结果发现在官家手里无比听话的风筝,其实是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拽得住的,今日风大,温离慢力气不够,要不是官家料到她抓不住,提前虚握,恐怕温娘娘都要被风筝给带上天。
她用力扯了扯,官家包着她的小手,教她怎么收线放线,鲜艳的蝴蝶在空中飞舞,显得热烈又美丽,温离慢过足了瘾,但很快便感觉手心有点疼,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放线时被刺啦到的,手心都红了。
这种情况下官家自然不会再让她继续,她也很听话,不会吵闹,眼看蝴蝶风筝在所有风筝里飞得最高最稳,温离慢高兴坏了,可惜得是她在外面玩的时间有限,下午的风越来越大,官家就不许她再在外头待着,让她到没风的地方去。
把风筝交到一名乌衣卫手中,官家带着温离慢坐下,先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又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温离慢乖巧不动,等他试完了才说:“我没事的,别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朕是怕你又生病,又要浪费朕私库中的天材地宝人参灵芝。”
温离慢眨了眨眼,突然朝他怀里钻,两只手抱住他的腰:“骗人。”
官家哼了一声,摸摸她的背,把她抱得紧一些,又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往后弄一弄,“朕给你准备了礼物,要不要看一看?”
温离慢连忙点头:“要的要的。”
今年除却晚间烟火外,官家还为温离慢画了一幅肖像,大概是因为她不能剧烈运动,很多寻常女郎的玩乐她都不能玩的缘故,画像上是身着长裙于花丛中扑蝶的温离慢,画法精细惟妙惟肖,光是从画技来说,便足以称为丹青大师,画像右下角摁了官家的私章,题了几个小字。
昭庆二十三年元巳,吾妻十而有九,特作此画留念。
温离慢对这幅画爱不释手,但还有疑问,官家琴棋书画皆通,“为何没有题诗?”
她抱着画卷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官家看着她:“朕才不会给你题诗。”
“啊,这是为何?”温离慢不解,“难道我没有什么值得写诗的优点吗?”
官家还煞有介事作思考状,随后点头:“叫你说中了。”
温离慢不高兴地鼓腮,抱着画卷就要走人,话都不跟官家说,被他扯回来在腿上坐着:“坏脾气的家伙。”
“那官家为何不给我题诗?”温离慢越想越不得劲,“之前过年时,官家不是还写了几首诗赐给大人们?为何到我就没了?”
官家本不想回答,可温离慢刨根问底,他只好俯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温离慢闻言,微微瞠目:“啊……”
她抿抿嘴:“那好吧,横竖我也不会写诗,那便算了吧。”
真好哄啊。
官家轻笑:“杳杳,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嗯?”温离慢歪歪头,“没有,我没有忘记什么事啊。”
官家的笑容变得幽深:“那你好好想想。”
温离慢表情严肃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没有,什么都没忘记。”
无论是要出去玩,还是买糯米糕许愿还是踏青登山放风筝,她通通都没有忘,她记性好着呢!
官家眯眼,语气开始有那么点不对劲儿了:“真的?”
“嗯!”
她点头点的好用力,说话说的好大声,笑容也格外天真纯洁,官家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温离慢颔首:“本来就是我说的呀。”
“好,好。”他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好得很,你好得很啊杳杳。”
温离慢捂住肚子:“啊……饿了。”
一天天的除了困了便是饿了,再不然就是累了,官家把她抱起来,“寿力夫,摆膳。”
“是。”
今儿晚上是有宫宴的,为祝贺帝后生辰,众臣们都会入宫朝拜,不过官家向来是露个脸便走,否则他若是在场,那群大臣没一个放得开,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毫无生气,
到了夜晚,兰京上空开始升腾起无数绚烂花火,热闹无比,今年的烟花比去年的还要好看,宫中也在放,温离慢甚至想要自己去放一个试试看,被官家摁住,简直就是开玩笑,烟花声音那么大,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温离慢都是戴着耳塞又捂着耳朵看的,而且宫内的烟花燃放有时间限制,到了点后便不许再放,谁要是敢私自放烟花惊扰到皇后娘娘,怕不是要人头落地!
原本官家以为妻子只是嘴上说什么都没忘,毕竟去年她就亲手给他准备了荷包,那荷包里放着他们两人的一截头发,现在还被他仔细珍藏,可今年他已百般暗示,她却像是听不懂,压根儿不提生辰贺礼之事──连大臣们都知道要送寿礼,难道她不知?
便是她不知,她身边那些个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就没人提醒她?除非是她根本不想送。
可宫宴结束,看完人间烟火,回到太和殿温离慢便去沐浴更衣,出来后频频打呵欠,今儿个她玩了许久,身体确实要顶不住,疲态尽显,怕是一沾枕头便要睡着,官家皱着眉看她,宫女们为温娘娘熏干长发便退了出去,温离慢又都打了呵欠:“官家快去洗漱,我先睡啦,我好累。”
官家懒得理她,起身就走,为着这事儿在浴池里足足待了有半个多时辰,觉得气消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滴滴拉拉着身上的水,随意披了件外衫,原本想就这么出去,但湿发上床难免会让她沾染寒气,又自己待在浴间将头发擦干,这才心平气和走回内殿。
一进内殿就发觉不对,殿内原本是用烛火与夜明珠照明,若是温离慢睡了,烛火便都吹熄,今夜却点着红烛,夜明珠上亦罩着红纱,而龙床之上,帘幔垂下,隐约不可见。
官家忧心,快步上前掀开床幔,只看见温离慢躺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处,两只小手捉着被角,微微不高兴的样子:“官家怎么这么慢才回来?”
不说还好,说了又叫他生气:“你──”
话音未落,温离慢已经把被子掀开啦!
官家未竟之语尽数卡在喉咙里,他几乎是双目发直,待到那一双柔软小手伸来握住他的指尖,将他带到她身边,才叫他察觉心跳如雷,耳根发烫:“你、你这成何体统?谁给你的这衣裳!”
往日她都穿得规规矩矩,可今日这、这还不如不穿!
“我问过薛御医了。”温离慢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送至他怀中,“我可以跟官家做夫妻,只要官家温柔一些慢一些就好啦。”
“生辰之礼,愿官家欢喜。”
人间至乐,两情相悦,从前她不在意,如今她也想感受一番。
月沉星稀,太和殿内一片寂静,惟独情人温柔耳语缠绵不绝,红烛渐渐落泪,温离慢体会到了何谓情爱悱恻,酣畅淋漓,从头发丝儿到脚尖,从身体到灵魂都因所爱之人而触动、颤抖,叫她觉着那没遇到他的十七年,竟都是白白活了过去。
官家更是情难自控,他隐忍的厉害,那些不愿说出的情话,不愿表达的爱意,都化为最亲密的接触,诉说着他的爱意绵绵,情迷意乱。
龙床上的帘幔将一切遮掩,只有时不时的抖动,以及偶尔会踢出账外的莲足,还有彼此相扣逐渐收紧的十指,见证着爱人之间最快活的事。
温皇后那张挂在结缘树上,希望能被上天一眼看见的布条上,写了几句她不知何时读过的词。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