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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坤本是江湖游侠,先后拜过三位师父,因品行不端,两个师父把他逐出师门,最后一位师父被他杀了。从此他隐去师门,在江湖上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他人虽狠毒不义,但颇有几分天资,没露出毒牙之时又很会阿谀奉承,所以将三位师父的本领学了八成,自己又融会贯通,下手又快又狠,在江湖上渐渐也闯出了些名头。后来妄杀了江湖大派的弟子,被人追杀无路,正巧王丞相暗地里在江湖上搜罗人手,他便投靠过来。很快受到倚重,成了王丞相手底下江湖人的头目,虽也干的是暗杀的事,但比在江湖上要安稳富贵太多,从此他就一心留了下来,转眼就是十几年。
王丞相并不常派他出手,寻常任务自有其他好手去做,王丞相手底下还是有一些的。然而这次王丞相却单独把他叫到书房里,告诉他这次行事,只能成功,不能有失。
以他对王丞相的了解,此人虽长的斯文仁善的脸,做出能容天下人的气度,但实则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绝对不会养着无用之人。所以这次任务若是失败了,他在丞相府的地位和威望就会不保。
所以他必不能失败。猎场和崖底都不见五皇子一行人,他亲自带人下到崖底,燃着火把仔细找寻,连只容下一个人的浅显的山洞都不放过,到天大亮时才在山缝中找到了一条被树枝遮挡的小路,小路上杂草没过了膝盖,只容一人通过。他恐路上有埋伏,用了近两个时辰才走了出去。
彭坤是细心之人,很快就发现了山坡下面的一堆杂草。韩十一为了伪装的更像,将铺平的杂草胡乱收拾了堆在一起,做出来不及扔得更远的样子来。彭坤便果然顺了她的思路,判断五皇子等人曾在此过夜。然而此处三面皆有山路,他们到底向哪个方向去了呢?彭坤以为五皇子必定着急回京,遂亲自带人往回京的方向追去。恐怕有失,又派了两队人向另外两个方向追赶。
而此时的五皇子一行人已经与拱卫军北大营的统领齐泰接上了头。齐泰是锦乡侯府的老三,从小是五皇子不多的玩伴之一,两人算来是十几年的朋友了。而锦乡侯府也是支持五皇子一派的老牌勋贵。
五皇子决定与齐泰合作演一出戏。先吩咐韩十一带着沈成隽和周学章去了拱卫军北大营。韩十一也惦记着周学章的伤,忙找了军医来为他医治,便没留意五皇子的去向,以为他与齐泰要单独叙叙旧。待到陪同周学章看完伤,亲兵端来了饭菜,让他们先行用饭。韩十一这时才起了疑心,抓了亲兵的胳膊问五皇子去向,那亲兵支支吾吾,只说上面吩咐让你们用饭,用过饭就开拔。
韩十一问说去哪,那亲兵却说这等军事机密他怎么会知道。韩十一也觉得自己为难了人家,松了那亲兵的胳膊,还帮他把皱了的袖子给抻了抻。不料人家用看疯子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就躲也似的出了营房。
韩十一回头见周学章托着个伤胳膊正瞧着她,沈成隽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莫测,便道:“殿下必是丢下我们去做危险的事了,你们还有心情瞧着我发呆?”
沈成隽道:“殿下既丢下我们在这里,必是因我们是文臣,在旁也是拖累他,到不如静候殿下佳音。”
韩十一坐在一旁通铺上,懊恼道:“佳音?若是噩耗呢?”
周学章凑过来,同情地望着韩十一,“世子,我们知道你比我们更挂念殿下的安危……”
韩十一听了这话奇道:“我为何比你们更挂念他? ”
周学章和沈成隽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韩十一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一时明白昨晚的情形让他们误会了,瞬间有了想要吐血的冲动,又不能解释,平时引以为傲的机智都不复存在,润润嘴唇忽然嘀咕了一句,“我府上艳妾美婢成群,你们可不要想多了……”
然后她才意识到是自己解释多了。
周学章和沈成隽拼命点头应“是”,韩十一暴走出营房。
只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亲兵来报信,让几位收拾东西开拔,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马车。这次到没瞒着去向,说是送他们回京。
车上路后,韩十一瞧着确是往京城去的方向,便也不说什么了,闷闷地靠着板壁生闷气。自己如此忠心,五皇子竟擅自行动,一丝毫也没有与她商议的意思,这个面瘫脸委实不是个好主君。
待到车行了一个时辰,忽而停了下来。韩十一正眯着眼睛假寐,此时撩开帘子向外望去,正看见五皇子走到车前,两人目光对个正着。韩十一刚要不冷不热地抱怨几句,就瞥见五皇子衣袍上的血迹了。他的猎装是玄色下摆绣墨绿龙虎纹,如今外袍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白色的中衣上血迹斑斑。
韩十一便顾不得之前的怨念,急道:“殿下受伤了?伤在哪里?”
五皇子顺着韩十一的目光低头瞥了眼衣摆,说道:“上车再说。”接着他旁边的一个武将模样的年轻男子伸手扶他上了马车。
此时韩十一才注意到这个人,瞧着穿着四品武卫将军的服侍,应是拱卫军北大营的统领齐泰了,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竟是个面目清俊的青年,并无武将的粗鲁。
五皇子见韩十一打量齐泰,轻咳了一声。韩十一便收回目光,齐泰略一拱手退下了。
韩十一退回车里,见五皇子已经坐下了,下摆盖着伤处,神色平静。想要撩开他的衣摆看看伤在哪里,又想到自己已被五皇子发现是女子假扮,再对他动手又要被他暗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类的邪说。正皱眉就瞥见了车内的周学章和沈成隽,便转移了方向对他二人道:“你们也不问问殿下伤得重不重?既有拱卫军护驾,如何还受伤了呢?”
周学章无辜地抬头望着韩十一,心说殿下既是自己走来,就应是伤的不重,至于是如何受伤,我们这不正在问呢,你着急埋怨我们作甚呢?虽是一肚子委屈,却因这几天对韩十一有点个人崇拜,便咽下去没敢多说,只附和地点点头,“问,正问着。”
五皇子伸手招呼韩十一到身边坐下,“不必惊慌,只是擦伤,这血迹也不是我的。”
韩十一暗自翻了个白眼,坐在了五皇子对面,“微臣哪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不曾惊慌,只是好奇殿下为何背着我们跑出去弄脏了衣服回来……瞧着这血迹怕是不好洗……”状似十分嫌弃却又仔细地打量着那衣摆上的血迹。
五皇子语气有些反常的欢快,“若是不弄点伤出来,如何将刺杀坐实?这次王丞相怕是要吃点亏了。”
韩十一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殿下莫不是使了诱敌之计,将真凶给引出来擒住了?”
五皇子赞许道:“果然诸葛夫人教养大的,聪慧。”
韩十一先时听了这赞许,笑眯了杏眼,接着便颦眉道:“什么聪慧?我这叫睿智。”聪慧多是用来形容女子和孩子的。“只是殿下也未免太冒险了点,诱敌何须您老人家亲自去上阵?”
“王丞相手底下也不养无用之人,那人到真有几下真功夫,我若不出手,怕是会折了不少拱卫军的人。”五皇子说的确是实情,他在营中挑选了三个身形与韩十一等人相似的士兵,四人自小路返京,果然被埋伏的彭坤带人截杀了。
从岔路跟来的拱卫军适时出现,很快料理了彭坤的人马,但是彭坤出手狠辣又是拼命的打法,最终还是五皇子亲自出手擒住了他。为防备他自杀,当即卸掉了他的下颌,交由齐泰严加看管带回京。
至于五皇子身上的伤,是他自己用齐泰的匕首划的,是伤在胳膊上,下摆上的血迹是蹭到了彭坤的血。
韩十一听到那血迹是彭坤的,立即嫌弃地皱眉道:“殿下快去换了衣服吧,这坏人的血怕是也有毒呢。”
“你暂且忍一忍,我这样回去面圣,也省的再妆扮了……”
周学章和沈成隽都深觉得五皇子今日神情与以往大是不同,他竟然眼眸含笑地望着韩十一!果然是……断袖分桃什么的能改变一个人。
韩十一却煞风景地眼睛一亮,“殿下,如此说来微臣也该弄点小伤,赚点忠心护主的功绩才对……”说着便把插在绑腿中的匕首拔了出来,“您瞧着我这伤在哪里瞧着自然些?”
五皇子手一闪就夺过了韩十一的匕首,冷声道:“你便是身上戳十个窟窿,父皇也不会当韩家军忠心,省省心吧。”
韩十一是有意戏弄五皇子,此时便得意笑道:“殿下还当真以为微臣能舍得自残?微臣可没有殿下那敢对自己动刀子的豪气。”谁让您老人家不事先商量就擅自行动,上当了吧?被骗的感觉滋味如何?
韩十一总算找回场子,杏眼笑成弯月。一路上与五皇子等人商定回京后的应对说辞,转眼就到了城门前。却听到外面有人急切回禀,世子可在车上?小人是府里管事韩有,受金子姑娘之命,有急事求见世子!”
韩十一敛容撩开车帘,见车前站着的正是定国公二管事韩有:“是何事追到这里?”
韩有见了韩十一,撩衣跪下,禀道:“禀世子爷,是秦府二姑娘病重,怕是要不好了。”
韩十一眼睛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为何这秦府二姑娘病重要来禀报于她,这是自己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啊!
皇上这次风症来势汹汹,十几位太医围着施针喂药,天亮时才悠悠转醒。醒了环视一周,动动干裂的唇发现自己还能发声,便叫万祥传刑部尚书顾直大以及理寺少卿章康昭宗人府陈庭茂即刻觐见。
万祥的耳朵贴到皇上唇边才挺清楚了这旨意,伤心的掉了几滴老泪。皇上您老人家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