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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秋风萧瑟,似能穿透人骨,直冻的人牙齿打颤,大夫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跟着男子进了郡王府,这郡王府是皇帝赐予七子的新府邸,据说院内陈设和太子府几近相似,可这月黑风高的,来人又急,哪顾得上观望。
可怜他眼神有先天性缺陷,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进了屋,却是暖意融融似春夏,身子骨一下子酥了,跟着丫鬟进了帐内。
翰墨轩
烛光摇曳,唐熙寒的脸冷若冰霜,狭长的眸中裹着怒气。
濮夏阳静静地坐在下座,对于郡王爷深夜召他,心中全然明了,梁项庆是柳仕凯的妹夫,二人沆瀣一气在朝堂之上排挤王爷,王爷适当的反击,便让梁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他们如何知道梁治塘会找柳侧妃相助,梁治塘做出猪狗不如的事,即使王爷将他就地处决,梁项庆也不能说什么,可王爷思虑长远,当时哲贤居耳目众多,太子也在,若真出了人命案子,不说交代不了柳仕凯和太子,就连侧妃的身家名誉也毁了。
“把此事压下去。”唐熙寒一双鹰眸盯着他,他怎敢说一个不字,却还是道出顾虑。
“若不做追究,梁项庆只以为怕了他,只会变本加厉的在朝堂上排挤王爷,甚至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只怕………”
“梁治塘仇家不少,你暂且堵住他们的嘴,剩下的本王会看着办。”
窗外月光寒意深入,冰冷的光晕投在他寂静狠绝的眸中,濮夏阳知道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在多说。
门外海棠的声音恰好响起:“王爷,郎中已经去了伊人轩,这会该替侧妃诊治完了,需要把他叫过来问话吗?”
屋内的人似乎思忖了一会儿,道:“不用,本王自己去。”
唐熙寒带着濮夏阳出来,濮夏阳径直出了府,海棠和祝柯跟着他去了伊人轩,海棠的眸子一直流转在唐熙寒身上,主子抱着柳涟漪回府时,她的头上蒙着主子的长衫,看不清她的神情,主子却面露急色。
他向来持拿有度,性情温润,这时身上却散发着淡淡的烦躁,这样的主子,她见得少,至少不会因一个女子烦躁焦虑至此,从里屋出来的侍婢奴才只管低头噤声做事,连眼睛也不敢乱扫,院子里慌乱一片。
今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找韩周探了个究竟,心中已了然几分,只以为主子今日就宿在伊人轩,只是,没过一会他便出来了,径直回了翰墨轩,事后吩大夫中去了伊人轩之后再到翰墨轩问话,只是现在主子要亲自去。
屋中暖意融融,兰芙惊吓过度已经睡下,宛柔伺候在床边,外屋是郎中,随着门外丫鬟们见礼的声音,一股慑人的气压充斥满屋:“怎么样?”唐熙寒并没有进里屋,说话的声音透着小心,生怕惊醒里屋的人。
“回王爷的话,侧妃的手腕处和脸部的伤都是轻伤,只需稍微上些活血化瘀的药便好了,只是,有些事草民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草民深觉应让王爷知道才好。”郎中虽如此说,可他治病救人多半载,误诊是极少的。
唐熙寒眉宇深皱,海棠和祝柯相视一眼,祝柯神色虽一时震惊,只是很快便调整过来,海棠心中着急,那毒是经过精细工艺炼制而成,潜藏在人体内部极难被发现,这大夫难不成发现了什么,伊人轩站的全都是柳涟漪的奴才,难保不会传到她的耳中。
“你说……”
海棠惊异主子的淡然,不由声音高了几分:“主子。”郎中知道这主仆之间有隐情,思忖着该不该说。
“谁让你跟进来的,出去…….”唐熙寒怒气顿生,有些事他不愿提起并不代表他不知,他可以洒脱的把那药用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却唯独她,此时令他心情烦闷。
看海棠出去,郎中才开口:“侧妃右耳气滞血瘀,耳部经络被淤血阻塞,清阳之气不能上达耳窍,使得右耳的听力衰退…………甚至有可能完全丧失听力功能。”
“你说什么?”唐熙寒脸上都是讶异,声音冰冷的刺骨,深墨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放大,又收缩
宛柔捂着嘴早已是泪流而下,一双水眸直直的凝着床上睡意安详的女子,祝柯也是神色震惊,不禁向唐熙寒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梁治塘那一巴掌造成如此后果,若真是如此,主子还要背负多少。
“如果失聪,对生活有何影响。”唐熙寒紧握拳头,这话,他不想问出口,但他必须知道。
郎中轻轻一叹:“耳聋同时伴有眩晕,自觉的旋转感,常伴有恶心,呕吐,这些只会表现在初期,会慢慢好起来,只是………“郎中微一停顿,看了他一眼,还是脱口而出:”除非说话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否则,单耳失聪的患者无法定位声音的方向。”
烛光摇曳,空气仿若在那一刻停止流动,稀薄的令人窒息,宛柔再也抑制不住哭腔,凝着床上睡的浑然不知的人,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直往下流。
郎中突觉寒气涌动,扑面而来,只觉一把利刃就逼在他的咽喉,抬头,男子腰背挺直,俊美的容貌妖邪如鬼魅,昏暗的光线下墨眸发着幽蓝的光,深黯的眼底暗流涌动,阴桀恐怖。
“可有痊愈的方法?“那人突然开口,咄咄逼人
郎中吓得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请王爷恕草民才疏学浅,小的只能开药缓解侧妃发病的时间,其他的草民也无能为力。“
“庸医,本王要你这种庸医有何用?“说着便是手起手落,祝柯心惊,主子今日已迁怒太多人,正要出言相劝,那郎中眼看小命不保,趴跪在地上,奋力做出最后的挣扎:“草民有话没说完“
“草民适才发现侧妃睡梦极不安稳,便斗胆发现侧妃的右侧膝盖出现了破裂痕迹,因没有及时医治,遇到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想来侧妃没有把它当回事,可拖得时间长了,这隐隐作痛便会成为疼痛难忍。”
宛柔猛的抬头看向唐熙寒,他却是冷冷一笑,眼底有说不出的嘲讽的,阴雨连绵,午夜惊醒,她总是睡不安稳,她说她的血是甜的,所以很受蚊子喜爱,他便第二天让人给她送来了驱蚊的香和药,却从不想阴雨天哪还有那么多蚊子,她的膝上哪有被蚊子叮咬过的痕迹。
“膝盖的裂缝能否愈合?”
“王爷无需担心,侧妃还是长身子的时候,只要多加调养,不要做过度运动,裂缝自然而然便好了,只是今后凡是遇到阴雨天,疼是在所难免的。”大夫听他这么问,便知道有希望保命。
送走大夫,宛柔和祝柯也跟着退了出去,唐熙寒坐在床侧替她掖好被角,拨开她眼角湿透了的发丝,额头的汗珠总会渗出来,身体也被汗水浸湿了,想要替她擦干净,撩衣服的手却被她紧紧的抓住,按在胸前,不让他动。
唐熙寒只觉心口划过异样,心中酸楚,口里苦涩。
被梁治塘的人送上楼时,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
她笑的灿烂,弯弯的眉眼蜷成了两轮小月牙,一排整洁亮白的门牙闪闪发亮,笑意直达眼底,犹记得成婚之日,她便是这个样子,散发着憨厚的笑声,他一时看的呆住。
她觉得他会帮她吗?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方才想起,他们本不该是这样,她为了她的丫鬟据理力争,分毫不退让,不讲策略,不知缓和,甚至底气十足。
他只觉得她愚蠢愚昧,可笑无脑,便更加想要看看她要如何收场。
直到最后,她弱弱的喊了他的名字,那不是求救,是控告,是不甘,是浓浓的恨意。
那一刻他害怕了,生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晚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唐熙寒整装又去上朝,涟漪醒来时只觉右边的太阳穴疼的厉害,连带着脑子也似乎被马蹄踩过似的,反映了半天才能听见声音。
“小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过来?”宛柔见涟漪神情迷茫,昨日大夫的话犹在耳边,急忙上前询问。
“没事。”涟漪环顾四周,她在自己的卧室,只是伺候的丫鬟却站了五六个:“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还都好像不是伊人轩的人吧。”
涟漪并不知自己身上的事,宛柔也尽量表现的镇定,回话:“是海棠加派过来的,说是照顾小姐饮食。”
海棠是那人身边的人,思及此,昨天的画面涌入脑海,心里堵得慌,又重新躺下了,宛柔知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昨日夜里全都是王爷在照顾小姐,王爷整夜未睡,今日天儿蒙蒙亮才走,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交代过什么?’宛柔竟然也帮着那个人说话,涟漪只觉心情更加郁闷,没好气的问,却不知这屋子里的丫鬟已是跪了一地,宛柔眼睛一撩,唐熙寒一袭朝服,精致蓝蟒袍,脚步稳健有力,玉冠束发,比平日多了几分正式,只是妖夜魅惑的脸却不曾改变一分,他朝宛柔轻轻看了一眼,宛柔会意,慢慢退下去
“王爷说下朝后再过来看小姐。“
涟漪全然无知的冷哼了一声,惊煞了伊人轩的一众奴婢们,宛柔登时不敢抬头看那男子,只觉周围冷气逼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既然他要来,你就早早的把门关上吧,我现在不想见他。“
“小姐………“宛柔恨铁不成钢的叫了她一声,涟漪尚在反应当中,唐熙寒墨眸一冷,咬牙切齿发问:“你再说一遍。“
涟漪打了一个机灵:“………”
唐熙寒面露苦涩,声音一沉:“柳涟漪,你真敢说出口。“
他甩手而去,房门被他当成了撒气的工具,冷风随之贯穿前厅后堂,涟漪冷的发颤,心好像有蚂蚁在啃食一般,很难受,宛柔上前将涟漪从床上拽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说:“小姐,王爷对你是真的上了心,昨夜陪了你一整夜,你又何必横加不快,让王爷不高兴。“
“宛柔,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能原谅他吗?“涟漪咬唇,眉目低沉。
宛柔一怔:“这事没发生在奴婢身上,可若那人如同王爷一般在乎奴婢,奴婢或许可以原谅。“
“我也会,只是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