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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又被人称赞为神通,不过他却一时记不起来这位老者究竟是谁,只是尊称先生,微微愣了一秒。
陆羽关心道:“昨日你劳作一天定是累坏了,快些坐下,尝尝你亲手制作之茶。”
李宁礼貌坐下,轻轻端起茶杯品茶,在两位前辈面前不卑不亢,很有教养。
那苏姓老者又称赞道:“聪慧守礼,坚毅顽强,真是后生可畏啊!”
李宁他正在心中思考这老者是谁:“京兆武功人,又姓苏,莫不是接盘侠之家。”口中不忘回道:“苏衮闲来无事,聊以自娱罢了,当不得先生厚爱。”
武功苏氏乃京兆望族,虽比不上韦杜二氏,但也是顶级世家,官宦大族。
武功苏氏起源于乃西汉名将苏建,他随卫青北击匈奴,收复河套,以军功封平陵侯。后代苏彤为北魏散骑常侍;苏振为北周建威县侯。
苏远为秦王十八学士之一,出使突厥,临危不惧;苏良嗣直言敢谏,刚烈耿直,怒打武皇男宠薛怀义,官拜宰相,封温国公。
苏良嗣孙子娶了中宗之女长宁公主,曾孙苏震娶了玄宗之女真阳公主。这两位驸马都是公主第二任丈夫,所以李宁才称武功苏氏为接盘侠之家。
李宁猜测这苏姓老者应该是苏良嗣从孙,武功三苏:苏冕、苏衮、苏弁兄弟其中之一。
李宁随后问苏姓老者道:“先生既是京兆望族,为何在此隐居?”
苏姓老者回道:“家弟现任杭州刺史,故而游历江南。”
陆羽突然笑道:“你这好话就能骗些幼童,他前年从信州来杭州投奔其弟。任了好几年小小司户参军一职,真是无趣。”
苏姓老者见陆羽揭他底细也不怒,只说:“我是奉陛下之命管理地方,尽职尽责,未敢抱怨”
陆羽继续嘲讽道:“你这老翁真是不知羞,你只顾著书,何曾理事?”
苏姓老者只是回道:“无为而治,你懂甚。”
陆羽又笑道:“著得政书,还被令弟窃取署名献上。你被他连累贬官,还为他扬名,实属不值。”
李宁才明白这位苏姓老者乃是三苏老大:苏冕。苏冕去年时献上《会要》四十卷,对政治法度极为精通。
武功苏氏乃京兆世家,又有两位公主下嫁于此,族中众人皆通诗书儒学。因此苏家藏书高达数万卷,比京兆顶级豪族韦氏藏书还多,仅次于国家图书馆:集贤院。
苏良嗣是三苏曾叔祖,和真阳公主驸马苏震同辈。他们兄弟虽不是苏家正宗嫡系,但极为好学,经常借阅藏书。兄友弟恭,相互扶持,名重京师。
苏冕有些动怒,反驳道:“会要一书,却有家弟之文,理当署名,有何不可。我名在家弟之前,何谈窃取。你休要挑拨我二人关系。”
陆羽见苏冕动怒后安抚道:“玩笑而已,我知你爱护令弟。可杜君卿献《通典》升任宰相,贾敦诗制《舆图》荣封国公,你兄弟三人著《会要》不过得了几句嘉奖,着是不公。”
李宁知道此事,继杜佑献《通典》,贾耽制《海内华夷图》后不久,杭州刺史苏牟和其兄苏冕辛苦赶著一年多,终于成《会要》四十卷献上。
《通典》、《海内华夷图》、《会要》可以说是除《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外,最为重要的唐史资料。
不过,他们献书时机不对,贾杜二人献书时,朝廷打败吐蕃,胜利在望。而去年关中大旱,灾祸连连,皇帝李适只顾祈雨赈灾,并未在意《会要》一书。
苏冕三兄弟只是得到了诏书嘉奖,如今一年过去,苏弁仍任杭州刺史,任满三年尚未升迁。而苏冕连官位都未新授。
当然苏冕年至古稀,到了致世之岁。古代七十岁退休,只有宰相重臣,皇帝才会不许致世,留以重用。
苏冕听陆羽之言后,面色凝重,有些泄气,但随后淡然道:“我身体不如如从前,如今只求安享余生,岂会贪恋身外浮名。”
李宁被苏冕这话深深折服,不求名利,一心著书之人更值得敬佩。他正色道:“先生高义,令人佩服。”
接着李宁又道:“《会要》一书,博大精深,理应流传于世,供天子士字研习。我欲印制《会要》,还请先生应允。”
苏冕听后问道:“当然可以,李小郎为天下学子而虑,更是高义。不过,此书甚巨,恐花费颇多,怎好由你出钱。待我回杭州与家弟商量一番,筹措银钱助你刻印。”
李宁笑着说:“先生可知李纪书铺?”
苏冕点头道:“倒是有所耳闻,我曾购得李纪书铺之书细观,制作极精良,且物美价廉,造福士子。”
李宁大方承认道:“实不相瞒,我便是李纪书铺大东家。书籍印制不需成块雕刻模勒,只将方寸小字排版布局即可,能重复利用,故而价钱变低。”
苏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照你所说,此技当为国之重器。难怪前些时日,贾使君从越州派人传扬此法,家弟也称赞不已。”
苏冕所说贾使君名叫贾全,乃是浙东观察使,苏牟上官。李宁最初所开“李纪书铺”十个分店之一,便在越州。
初唐时,天下共分十道。盛唐开元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増为十五道。其中江南道一分为三,分别是:江南东道、江南西道、黔中道。
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江南东道又一分为三,分别是:浙江西道、浙江东道、福建道。
江南东道治所在苏州,但一分为三后,浙江西道治所在润州、浙江东道治所在越州、福建道治所在福州。
各道观察使兼领治所刺史之职,所以贾全这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是杭州刺史苏牟上官。
皇帝李适得到李宁所献活字印刷术后,便在各道治所秘密兴建官办书铺。苏牟与贾全私交甚好,故而能学习此术。苏冕作为苏牟之兄,也了解一些。
苏冕补充道:“《会要》一书可交由你印刷,但决不能高价售卖,肆意敛财。”
李宁拍着胸脯回道:“自然不会,先生尽可放心。印成百套先赠与名儒大家、诸道州府官学,绝对分文不取。”
陆羽笑着对苏冕道:“那就提前恭喜贤弟名传天下了!”
苏冕也笑着回道:“黄土都已埋到脖子,要着浮名何用。还不如品茶强身来得重要。你可要于予我半斤李小郎所制之茶,不许吝啬。”
陆羽立刻抱起茶盒说道:“我这不过一斤,你心也忒黑了些。”
苏冕起身准备开抢:“那可不行,是你请我来湖州品茶叙旧,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半月来天天只能喝那咸辛苦茶,你可有一丝良心?”
陆羽指着苏冕脖鼻子道:“呸,你不过是顺道来此,我何曾请你,真是不要脸皮。前几日谁说要回乡,安度晚年。你这身体怕是回不到长安,便已一命呜呼。”
李宁和孟郊两人都看待了,两位古稀老者,天下名士竟然还为一点茶叶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