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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舟,本王来迟了。”
此刻江闻站在一处南华后山的蜿蜒小路上,青丝依旧散着只用发带打了简单一个流花结,一身墨兰道袍,腰间系着一条珍珠腰带挂了玉铃铛,这样随意的装束大概只有江闻才会穿得好看。
是寒冬腊月,江闻终于是不顾鸪野各堂堂主反对,处理好部分事宜后,便于此年除夕亲自前往徽州南华后山定居,以便随时看望以及训练余舟。
余舟见到他并未惊喜,只是作礼道:“阿舟......拜见王爷,已经比阿舟预料中早的多,本以为王爷不会来了。”
余舟这二月是不好过的。原是小满说今日有信报,要余舟去每日砍柴必经之地等人。
次若师太变着法子治她,不仅让她一个病弱的女子冰水里去浣衣,又是多次拦了从后山江闻的人手里送过来的吃食药草。每日斋饭能有多少营养?若是完成不了次若给的打扫任务,这样的斋饭也要克扣了她的。
江闻如今看她仍如累病,但每包药草是江闻亲自拣了尖好的药材,精选费心配在一起的,应当是把她的病在这几十天里养的差不多才对,面前余舟却面黄肌瘦,恶病不见消退?
偏头便看见了她背上的竹筐,指着问道:“你背着竹篓做什么?”
余舟默不作声,她是不愿意见江闻的,这么多天他都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她不怨恨,只是失望又多了些罢了。毕竟江闻是一位金尊玉贵的王爷,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主子。
小满见状如此,便作礼替余舟回了:“王爷,小人多嘴多舌,既然主子不愿意说,小人就替她讲了罢!”
小满声泪俱下道:“主子一进南华寺门,那管事的次若师太就没给过主子好脸色,每日晨起的饭总是未吃完就喝令我们去干活诵经。碳火也是不曾给,都是每日午后如今日一般自来捡柴,回去生火取暖。”
说到这,她又抹了一把泪就攥了拳跪在江闻身旁,“王爷!是小满照顾的不好,让她们那群坏心烂肚的师太把给主子的药私藏起来,人在屋檐下,竟是......竟是没法子的事。”
江闻柳眉紧蹙,让身后牡丹拿来一个手炉递给了余舟,卸下了她身上竹筐递给了一名官人,反问:“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半月都会写信联络为何不说此事?”
“小满以为......”她说话开始吞吞吐吐,似是寻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出来。
余舟发了话:“是她看阿舟不愿告诉王爷才这么做的,怕给王爷添麻烦,不敢妄图揣测王爷心意。”
她话中有话。
“之前的事情本王择日再告诉你。那个次若本王会派人关照她,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说完又转身指着后面的庭院说:“明日这个时辰本王会在南华后山那处宅院等着你。”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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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不问小满为什么没告诉王爷,不问小满告诉了王爷什么吗?”
余舟看着小满,脱去竹筐的她并不是一身轻快地走在路上,捧着手里手炉温暖却怕碎。
“你想必也不是只受自己意愿传达消息罢,王爷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我们心里多少会有分寸。就像我和王爷听到的话是真是假,心里也会有数。”
刚刚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江闻一眼,只是低头看着他袖口回话,她觉得他还欠自己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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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若一身灰袍手拿佛珠挡在了余舟房门外,“忘尘,你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官替你干活,又想偷懒是不是?”
余舟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道:“次若师太,这位是我世交哥哥王爷派来的人,来照顾忘尘生活的,您多宽仁。”
次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官样貌出众,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妖媚。
“次若师太请移步。”女官荷莲放下背着的竹筐,拿了一袋银钱出来推到次若师太手里,微微一笑示意她往旁边走几步。
次若掂量掂量这钱袋子的分量,会心一笑道:“你倒懂事。”便挪步在门旁墙角听她说话,让余舟和小满进了屋。
“次若师太,小人名为荷莲,是王府的一名女官。王爷素闻南华寺香火旺盛,是闲云野鹤仙处,故来此南华后山修行道法,顺便探望一下忘尘师太。”
次若不解:“敢问太后可知此事?”
荷莲看着她半张着嘴倾身疑问的样子,想着她果真是个蠢出世的尼姑婆子,一句两句就引出了她的话,也不想王爷和太后的用心。太后要她何用。
“次若师太心里明白王爷的意思就好,王爷只是想接忘尘师太去后山,也算是在大寺领域内,请您通融。小人奉命行事,不知太后的指示。”
“那我可不能应了你的,”次若趾高气扬道:“南华后山我管不着,但是西南角这一片的师太都是我在训教,每日任务做完按规矩吃饭睡觉,叫哪个来都如此。若是荷莲女官想要她轻快,替她干活,让她躲起来享福,旁人怎么想我?我怎么和大寺主持交代呢!”
荷莲又拿了包金条出来,放在竹筐里,和颜悦色道:“次若师太不如见好就收吧,王爷不喜欢讨价还价的人。刚刚跟着忘尘师太的女官都说了您平时是怎么苛待她的,若是您允了,这事一笔勾销,若是不.........”
“若是不如何?”次若看着她手中竹筐里方方正正的纸包,已是心动,却还是不松口,贪心不足:“你还能硬生生把陛下的旨意驳了接她去后山吗?”
荷莲把竹筐放在地上,一只手捏住次若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师太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次若瞬间感到自己的右肩被一根银针刺入,随即而来的是那针在肉里搅动与骨头摩擦,似猫抓墙壁一样划过她整个骨缝。“你!你.........”
次若已经说不出话来,跪在荷莲面前痛不欲生,面目狰狞。随着荷莲收手,她才痛呼一声大叫起来:“我是南华寺德高望重的大师太,你怎么能谋害我性命!来人啊!”
一群尼姑忙忙从离西南角近些的禅房里跑出来,其中一个次白大师太看见次若狼狈地趴在地上,连忙从人群中走出质问荷莲道:“这位施主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皇家寺院的师太。”
荷莲不慌不忙把次若扶起,悄声对她说:“次若师太今日这只是开胃菜,明天小人再来问一次,那时可见不只是针扎这么简单了,你的贱命有什么珍贵不敢?就说是失足坠山也未尝不可。”
她脸上还是那个清纯的微笑,然后对着次白师太说:“次若师太不小心摔倒了,各位把她扶到屋里好好歇一会儿吧,像是摔到胳膊了。”
余舟就在一墙之隔的屋里,他们说了什么她都倚在窗前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向次若伸出援手,只是透过窗纸破洞,目送了荷莲背着竹筐远去替她砍柴的秀丽身影。
“小满。”
“怎么了,主子?”小满从外屋走进里屋,看见余舟斜倚在窗前,冷漠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知道吗?我早该明白,善良,不过是一种身在幸福安康里才配拥有的东西,如我今日一般,被辜负千万次的人,就理应该多恨这世间一些,才找得到活下去的希望。”
“主子,小满不明白。”
“我是说,这应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死死握住它。”
小满喜笑颜开道:“主子,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王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主子身子骨虽然不好,可天赋就在那摆着呢!”又拿了一把偷偷托人从山下买的糖果,放到余舟面前说:“主子,尝尝罢,新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