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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快来看看公爵大人。”一个长相粗鲁体形圆滚滚的中年男人最先发现詹妮,他对着她大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詹妮这才发现原来温莎公爵也在这里,他坐在壁炉前,身上还穿着下午詹妮见到他时穿的那套西装,但此时已不复下午时的雍容,裤角和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巴。
詹妮扫了一眼,马上看到夏洛克一个人占据了一个宽大的圈椅,像个小孩一样全无形象的蜷缩在椅子上,他只穿着衬衣,一只袖子消失无踪,手臂放在膝盖上,上臂还扎着渗血的绷带,身上披着一块薄毯子。夏洛克目光放空的望着炉火,詹妮一见就知道他的心思肯定又不知飞哪去了。
受伤的并不止夏洛克一人,但看上去其他人都是轻伤。
见詹妮站在门口全无动静,刚才说话的男人冲着詹妮急急的大叫:“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夫人?我们找你来可不是让你站在那发呆的。”
詹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医生,先生。我是裁缝,绣工,厨师,还是个房东,但我不是医生。”
大概从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那个男人一时间哑口无言,其他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洛克呵呵的笑出声,好像觉得这场面挺有趣。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布鲁斯威利在詹妮身后抽了抽嘴角。
“这位……”温莎公爵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好像嗓子受了伤。
“哈德森太太。”布鲁斯威利提示。
“哈德森太太,很抱歉在这种时间打扰了你的睡眠,福尔摩斯向我推荐了你,他认为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认为我也可以同样信任你,哈德森太太,对吗?”
怎么说人家就是公爵呢。
詹妮:你妈·逼我又不是男人要你的你信任有毛用啊,你是准备付我报酬啊还是买裙子啊?
詹妮微微屈膝,“当然。”
詹妮:装b谁不会。
温莎公爵和其他几人的伤都不严重,主要就是擦破皮,上点药包一包就好了。伤势比较重的是夏洛克和另外一人,夏洛克手臂中枪,子弹还在手臂里,另一个是骨折。
医学常识詹妮还是不缺的,这得益于约翰喜欢在餐桌上说一些他手中的病例,和当年在战场上时的经历,上个星期他还说过是怎么从一个人的腿中拔出一根钢钉的,当时詹妮和夏洛克都听得很认真。
骨折詹妮是确实没有办法,她不敢冒然正骨,万一一不小心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夏洛克这个……也挺麻烦的,问题是詹妮只有理论,从没实践过。唯一庆幸的是,这里不管是设备还是药品都非常齐全。
詹妮顿时心中有了数,看来这医生是刺客一边的而且还死了啊。至于为什么这么说,这还用问吗?这么齐全的东西,偏偏没有医生,医生必定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被派出去,如果是受了伤,刚刚也不可能没有人提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死了,而且还是作为刺客的那一方被击毙的。
当然这只是詹妮的猜测,真相如何……根本不关她的事。
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姐也是剁过牛肉,剔过鸡骨的人。
按照印象中约翰说过的话,詹妮开始做准备,夏洛克在一边做补充。
外套脱掉,睡衣袖子高高挽起并用绷带扎住。头发拆散重新扎紧盘起,用几块大手绢(现场围观的男人们友情提供)一直包到额头,包得严严实实,一丝头发丝也不露。
没有炉子但有热水,詹妮用热水和肥皂仔仔细细的洗了几遍手和小臂,又用干净的布擦干。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剪刀、镊子、针管、手术刀、针……都用消毒水洗过又浸泡。
在浸泡工具的时候,詹妮用消毒水擦拭了自己的手和小臂,又用酒精擦了几遍,最后戴上手术用的手套,将工具一个一个用镊子夹出来,用棉花擦干,又用烧着的酒精棉擦了一遍,最后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基本工具都准备好了,就算是真的医生来估计都没这么繁琐,但詹妮不清楚哪些步骤是必要的,宁可繁琐一点,不要出了遗漏。
“布鲁斯威利子爵,您能拿着烛台在我旁边照个亮吗?”詹妮举着手问。没办法,这里她能叫得出名字的就仨:夏洛克·福尔摩斯……人家还伤着呢,总不能让人家左手举烛台在人家右手上到刀子吧?温莎·不能指使·公爵,这个更不用想了。所以唯一能叫的只有布鲁斯威利。
布鲁斯威利并不介意詹妮的指挥,他拿了一个有三根蜡烛的小烛台站在詹妮的左边,以免影子落在夏洛克的手臂上。
夏洛克右手臂的袖子已经被扯掉了,露出结实的肌肉,靠近肩窝的地方绑着绷带,血似乎没有止住,不仅浸湿了绷带,而且还不住的向下流。詹妮将血擦干净,用棉花厚厚的在夏洛克伤口下方裹了一大圈,用来吸血,夏洛克只好用手叉着腰,方便她的动作。
詹妮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的捂了伤口好一会儿,这才开始拆绷带。虽然她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但因为血液已经凝固,詹妮仍然费了好半天劲才把绷带全部解开。夏洛克脸上的肌肉抖个不停,额头上密密的冒了一层汗。
詹妮小声的问夏洛克:“这些大人们为什么不换个房间?难道他们要看着我干完吗?”虽然他们都远远的坐在房间的另一头,但是詹妮仍然感觉好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这里一样。
回答她的是布鲁斯威利,“因为某个原因,我们必须在这里呆到天亮,哈德森太太,我想其他人都不会干扰你的,不用紧张。”
“我没有紧张。”詹妮狠狠的瞪了布鲁斯威利一眼。
“那你抖什么?”夏洛克幽怨的看了詹妮一眼。
詹妮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果然有点抖,输人不输阵,她又狠狠的瞪了夏洛克一眼,“我只是有点激动,在此之前我只切过猪肉牛肉鸡肉,现在却要切人肉,你还不让我激动一会儿吗?”
夏洛克:“……”
布鲁斯威利:“……噗……”
围观的大人物们:“……”
深呼吸了两下,詹妮拿起手术刀就要下手……为了自己,夏洛克赶紧开口:“哈德森太太,在你下刀之前能给我打一针麻醉吗?我记得你刚刚准备了的。这样至少在你下错刀的时候能减少一点我的痛苦,我认为这是很正当的要求。”
对哦,忘了这茬。詹妮放下手术刀拿起针管,里面的麻醉剂剂量是夏洛克告诉詹妮的,这方面他比较在行。
这时夏洛克又有要求了,“再加一点可·卡因,就在那儿,那个棕色的小瓶子,加一小格就行。”
这个可以止痛,詹妮还是知道的。她又拿起夏洛克指定的瓶子倒过来,用针管吸了一小格液体进去,晃了晃针管,让它们混合,然后把针筒里的空气放掉。
詹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转过头板着脸问夏洛克:“你已经用过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夏洛克还表现的“我一点也不痛”,很明显是用过镇痛药了。“不然你怎么知道这是可·卡因的?”
夏洛克傲慢的看了她一眼,“我当然已经检查过所有的药品了,而且不然为什么我只要求加这么一点儿?”
詹妮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
“如果被我看到这玩意在我的房子里出现的话,你就死定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凭什么?
把自己当布景的布鲁斯威利忍不住抖动起肩膀,结果让烛火也跟着抖动起来,他被詹妮和夏洛克同时瞪了一眼后,正色道:“抱歉,抱歉,请继续,我不会再动了。”
詹妮白了布鲁斯威利一眼,不再理会。按照夏洛克的指示,她给他注射进麻药。几分钟后,詹妮按了按夏洛克胳膊上的肌肉,看向他。夏洛克点点头,示意已经起效了。
詹妮用针头试着戳进夏洛克被打中的伤口,这个举动让布鲁斯威利忍不住“嘶”的抽了一口气,好像詹妮戳的是他一样。
其实詹妮只是想知道子弹在哪,她戳了两下就感觉到了一个硬物,看来这就是了,她又戳了几下,确定了子弹的范围。布鲁斯威利见了只觉得心中梗得慌。
心中有数后,詹妮真正动手的时间其实非常短,只见她异常利落的在伤口旁边切了四刀,划成一个十字,也不管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拿着镊子伸进伤口,精准的夹住子弹,一个用力就取了出来。詹妮的速度非常快,子弹离开伤口后才从镊子上滑落在地,发出“叮”的轻响。
詹妮没管掉在地上的子弹,她放下镊子,用一大块棉花轻轻的擦了擦血,然后拿起针线开始缝合伤口。这可算是她的老本行了,虽然针是弯的,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发挥。布鲁斯威利只看见詹妮的手不停上下飞舞,不过几分钟时间,伤口就缝好了。针脚细细密密整整齐齐,好像小小的枝条上的小小叶子,与布鲁斯威利以往见过的那种丑陋的蜈蚣一样的疤痕完全不同。
将线贴着肉打了一个结,詹妮用剪刀将线剪短,这才直起腰松了口气。什么血管神经肌肉等等她都不懂,只能从表面直接将伤口缝合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只能等真正的医生来看了才知道。
詹妮将针线扔到盘子里,又将沾着血的手套扯下来一起扔在另一个盘子里,反正自有人会收拾,总之她是不会收拾的。
詹妮将夏洛克手臂上的棉花解开,小心的用干净的布将夏洛克手手臂的血擦干净后,她用棉花细细的将伤口附近的血擦了擦。虽然没有完全止住血,但确实已经不怎么流了,最后上上药,再次用绷带将伤口包好,这就算完事了。
詹妮一直全神贯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布鲁斯威利手中的蜡烛短了一大截,只剩下短短的蜡烛头了。
现在布鲁斯威利终于可以将烛台放下来了,他甩甩胳膊,叫他说他宁愿端着枪冲锋一小时也不想再端着烛台站一小时了。
“哎,怎么都走了吗?”洗干净手,詹妮这才发现屋子里就他们仨了,说好的必须呆到天亮呢?
“难不成还要在这里吃个早餐吗?”夏洛克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说。
“已经天亮了。”布鲁斯威利指指窗外。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但仍有几丝漏网的光线从外射进来,原来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三个小时。
詹妮解下头发上的手绢解开一块放在热水里浸湿,很自然的抓起夏洛克的手臂,将他手臂上溅的血擦干净。
“最好弄个带子固定一下……还是看医生怎么说吧。”詹妮扭干另一块手绢递给夏洛克,让他擦擦脸,“得好好补补血了,福尔摩斯先生,嘿嘿嘿嘿,看不出你现在倒挺有病态美的。”
夏洛克:“……”
布鲁斯威利:“……”
调戏了一把夏洛克却不自知的詹妮自顾自的抓起外套穿上,“我得赶紧回去,不然等下仆人们就该起来了。再见,福尔摩斯先生,再见,布鲁斯威利子爵。”
等詹妮离开后,布鲁斯威利忍不住问夏洛克:“哈德森太太还真是一位奇妙的女士……她一直是这样吗?”
夏洛克慢悠悠的擦了擦脸,将手绢扔进脸盆里,“确实……”
门突然打开了,詹妮伸进头来,“恩……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我的房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