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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来看)
两周多后,锐京红军医院总院,距离刘安攻被搬来这里已经过去整整八天了,现在的他恢复得还不错,勉强可以通过导管食用流食。
“听护士说你已经可以说话了?”
刚从州田回来的程刚,处理完这边积攒的工作之后就来到医院帮忙了,顺带看望了一下这位大难不死的革命同志。
“啊,还行,循江,怎么样了?”
躺在病床上的刘安攻,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这是他醒来之后程刚第一次过来探望,对于自己的病情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更加担心负伤离开后,循江那边的革命局势。
程刚听了这话,笑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声:
“我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好好休养吧,放心,循江那边前两天我去看过一次,发展得还不错,教导队的同志正在抓紧时间训练部队,粤北的根据地也开始建设起来了。”
听完之后,刘安攻稍稍地放了些心,其实自他醒来后,也不是没有其他同志前来探望,但这位总担心大家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故意说些好话给他听。
毕竟是自己丢下的那个烂摊子,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
不过既然程刚都这么说,他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暂时放下了,对于这位同志,哪怕再是看不惯,刘安攻也不得不承认其信用确实不错。
今天难得伤口不再那么疼痛,只是痒得厉害,之前刘安攻也负过伤,知道这是正在愈合的征兆,所以即便难受得很,却也在勉力忍耐着。
既然有人过来了,自然希望多说会话,好歹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憋了半个月,哪怕医生说现在尽量不要活动,可实在很难忍得住。
只是话到了喉咙,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这次负伤说实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也见过不少同志的牺牲,可是真当自己面临如此境地的时候,内心的复杂情绪直到现在仍让人难以忘怀。
“这次……多谢了。”
想了好一会儿,刘安攻才憋出了这么一句,不过应该是真情实意。
被敌人子弹击中的那一刹那,他其实是没得什么感觉的,直到身旁的同志向他投来了惊愕的目光,这时方才后知后觉般地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随后的记忆便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只觉得周围太吵,身上太冷,只想赶紧休息一会。
后来迷迷糊糊之下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大家抬进了一个棺材里,心里头还想着不知道开追悼会的时候,大家会怎么评价他。
再之后的记忆就已经没了,只是醒来之后听了医生的陈述,才知道那不是棺材,是飞机的后舱,自己被送到了锐京,然后做了手术,幸运地活了下来。
至于失去的那小段记忆,大概是麻药的副作用吧,想起药效褪去之后伤口上传来的磨人痛感,他觉得可能还是失忆会好一点。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革命同志,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也不光是你,以后我们在外面的同志如果负伤了,但凡需要送过来的,我们都会全力救治。”
程刚难得地正色回复了一句,这次救援行动确实给整个根据地打了一剂强心针,知道自己背后有一支优秀的医疗队伍支持着,同志们战斗的顾虑便小了很多。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还需要着重强调,红军医院并不是仅仅因为刘安攻前委委员的特殊身份,才如此大费周章地搞了这次行动。
前面之所以没有过先例,那是因为当时没得这个需要,也没有相应的条件。
如今都具备了,那后面无论是谁,只要是参加革命的同志,甚至哪怕是地方群众,那也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宣传口径是程刚与李润石一同商议的,最后由李润石亲自操刀,在根据地新办的报纸上写了好几篇文章,为的就是消除大家心中潜藏的特权思想,与原来的旧世界划清界限。
话说在接受宣传之前,大部分同志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大家看来,上位者享受特殊待遇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至于普通人,人家哪会花那么多财力和功夫在你身上。
群众虽然见识得不多,但起码也能看出来,这又是飞机、又是手术的,真要花钱来买,就算把一个村的人都卖了那也买不起。
而且由李润石主导的宣传部门不会只在口头上随便嚷嚷几句,在程刚的支持下,一份临时条例被前委制定了出来。
其中细致描述了什么身份、什么情况是符合特殊医疗条件的,当基层卫生员做出初步判断之后,又应当走什么流程进行上报,同时又由哪个部门进行判断和处理。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顶尖资源总是稀缺的,一个组织要做的是如何分配好这些资源,作为工农利益的代表,红军必须将最好的待遇提供给自己的基本盘,同时也必须分出一个亲近远疏。
只要这里的规则没有过分地侧重于高层,而做到了基本的公平和正义,那么就足以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
说白了,现在这个社会,底线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稍微高出那么一些,就足以赢得群众的支持。
很快,这份条例就被下发到了各个单位,同时要求所有人员进行学习,就在三天前,一名凝都县赤卫队员的母亲,就因为急性阑尾炎被紧急送来了锐京,现在已经基本没了大碍。
这个例子在根据地引起的反响,其实要比刘安攻的那次更为强烈。
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仅仅因为儿子参加了赤卫队,就享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可以说直接被救回来了一条命,这放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说没有那份规定,红军只是弄出一两个宣传事件,甚至只是口头上简单嚷嚷几句,那么或许会有那么一点效果,但并不会太明显。
但在见识到确切的案例之后,又清楚了具体的规定,哪怕还是有人心存疑虑,却也赢得大多数群众的支持,如今各地很快涌起了参加革命的浪潮。
就着这些话题,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不过基本是程刚说得多,刘安攻说得少,毕竟后者的伤还没好,现在说话都不敢活动腮帮子,只能从喉咙那囫囵地蹦出几个词出来。
“老李,还是可以的,中央,安排他,主持,我服气。”
当讲到李润石最近的工作,不只是程刚在赞叹,就连一向不服气的刘安攻,也说出这样的话,放在之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从刘安攻的角度来说,他其实并不是这次负伤后方才明白这个道理,自从谷田会议之后,中央明确表示了对
程刚看着病床上的这位,笑着说:
“放心吧,以后有的是你服气的时候,李委员的水平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不然我折腾这么多干嘛。”
说完之后,程刚也没有再去看刘安攻的反应,只是拿出床头的病历卡,大概看了一下,接着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行了,你运气不错,这么久都没有发生大范围的感染,后面坚持换药,休养个把月应该可以好起来。
也别有什么顾虑,等伤好了,后面还有的是你忙的,有手有脚,能看能说的,还想闲着不成。”
听完程刚的这一通,刘安攻也轻笑了一声:
“嗯,我抓紧,养伤。”
先不说他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程刚此时则坐回床边,握起他的右手,盯着那个缠满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脑袋,随后说道:
“都是为了革命,谁都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休息,学院和教导队都等着你过去讲课呢。
如果无聊的话就跟护士说下,从图书馆借几本书过来,你这理论水平还得再加强加强。
我们事业没有那么简单,但肯定能够获得胜利,在这之前谁都不能急,下回我们再一起聊聊,先走了。”
程刚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刘安攻一人在病房内继续沉思,如果说谷田会议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那么这次负伤则使得他逐渐尝试反省。
不仅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这些天他一直在回忆自己到循江后的动作,简直就是刚到赣南时的翻版,而且因为没有其他同志的限制,使得他表现得更为冲动。
才刚到循江根据地不久,就嚷嚷着要带队攻打莓州,完全把临行前同志们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结果打了一天毫无建树不说,连带把自己也栽了进去。
他是活过来了,可那些牺牲在循江的同志们呢,其中不少还是和他陪伴数月,花了不少心血培养出的苗子,曾经或许对于牺牲之类的事情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躺在这里,心里却是百味陈杂。
有时候甚至还想过,或许当初就死在哪里,大概还会好得多,至少心里多少能舒服一些。
相比于李润石和程刚他们的追求,曾经的自己确实狭隘了不少,扪心自问,他确实有些愧对于同志们的支持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