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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醒了!
这几天他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除了那天他突然出门,然后撞见了我和母亲正在商量“坏事”之外,平日里他几乎都是寸步不离房子的。
但这几天,祖父喜欢在外面找个有太阳的地方,穿着他厚厚的披风,寻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窝在那儿很久,一动也不动的。
纪宇朔的身体也已经好了很多,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我也没有再在他的药里加软骨散,也不再限制他的自由。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纪宇朔出来转。
他在前面的院子里看见了我的祖父。
庭院里的几棵墨竹在阳光下挺立着,在地面上打下了一片斑驳的影子,风一吹,摇摇晃晃的,煞是可爱。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厚实披风,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身在翠绿色的竹屋前,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显出一份岁月静好的模样。
纪宇朔对着他弯腰,拱了拱手,说道:“上次见您还没有问过好,您看起来气色红润了不少,不知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躺椅上的人懒懒地睁开眼,似是刚睡醒了一般,他开口说道:“好多了!坐吧,陪我这个老人聊一会儿怎么样?”
纪宇朔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陪人聊起了天。
“知道是谁下的毒吗?”老人问。
纪宇朔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说道:“不知!”
老人继续道:“想解阎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痛苦远非一般之毒可比,你若是坚持不住就乘早说,别平白浪费了我孙女的精力。”
这是,警告他?!
纪宇朔思量了一下,答道:“我想,连您都坚持了这么多年,晚辈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如此无能,还请您放宽心!”
是的,他早就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所中的毒,正是阎帖!
这也就可以解释的清为什么她会说出感兴趣的话,因为在她的身边有人和我中了同样的毒,而那位还是她的至亲。
但也正是这样,让他更有信心了!
毕竟,多少名医碰到了阎帖都束手无策,而面前的这位可还在这儿和他聊着天。
纪宇朔比面前的人年轻,比他强壮。
所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年轻人,你有执念啊!”
纪宇朔反问:“您没有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流露出了似怀念又似悲痛般的神情,他说,“中了阎帖的人若是没有执念,又怎能在一次一次的煎熬中顽强地活下来呢!?执念,是一定要有的!”
“是为了伯母和落落姑娘吗?”纪宇朔忍不住猜测。
“是也不是!”老人摇了摇头,“太多年了,早已经不知道最初是为了什么了。”
也许是因为想后继有人,对得起父母。
也许是因为还想见他一面,问问他当年的事。
还有可能只是想单纯的活着,惩罚自己,也折磨他人吧!
“你呢?”老人偏头问他。
纪宇朔把心中的疑问压下,说道:“我还有我的责任没有完成,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会不安心的。”
他问:“不后悔吗?”
“不悔!”
又问:“可愿为它赴汤蹈火?”
“愿!”
老人笑了笑,说道:“祝你得偿所愿。”
“借您吉言。”
“叫你父亲来一趟青隐吧!”老人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纪宇朔心中一震,面露惊慌。
“就说‘城南三里,卯时三刻,木槿林中见’,他会来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像是交代别人,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老人说完,裹紧自己身上墨绿色的披风,头一歪,好似又睡了过去,再也不理旁边这位心中已翻起怎样的滔天巨浪的人。
纪宇朔缓了缓心中的惊疑,拱手,退了下去。
斑驳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移动转换着身影,它打落在躺椅间老人的面容之上,风一吹,使得其忽明忽暗,略显阴沉。
俶尔,他睁开眼,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露出了一个似哭般的笑容。
纪重岩,欠的债,是要还的。
与此同时,落落牵着雪驹走在山间的巨石阵中。
干燥松散的泥土,高大粗壮的石块,刺眼炎热的阳光共同构成了山中一副独特的异景。
落落摇着头。
没办法,这都几天了。
谁让他又馋了呢?!额,还有她!
今早,雪驹眼巴巴的来找我要吃的。
我当着他的面,一口,把最后的一块片云糕吞进了肚子。
雪驹开始还以为还有些糕点,等着我吃完就给他喂,但等了半天。
只见到我晃着脑袋,还朝他做了个鬼脸,得意极了的样子。
他哪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一把叼起装糕点的油纸袋子,撒丫子跑了出去。
坏了,逗得狠了!
这是要去告状啊!
我赶忙追上,要去拉他的缰绳。
“雪驹,你别去,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你以后可就都没有糕点吃了!”我威胁着,边动手,边说道。
雪驹瞥了我一眼,做出了一个看智障的眼神,他腿一歪,身子一侧,就我手中溜走了。
眼看着他要跑走了,我赶忙喊道:“你别去!今天!今天我就带你去买糕点,让你一次性吃个够!”
雪驹听到了,又瞥了我一眼,踏着“哒哒”的马蹄声,走回到我身边。
我抬手就去拽他的马耳朵。
“长能耐了啊!你有本事再跑一个?!”
雪驹吃痛,发出“咴,咴”的叫声,两马蹄子也蹬得震天响。
收拾了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马,然后,又安抚了好一会儿。
于是,现在的我们正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准备偷溜下山去买糕点吃。
我揪着他的马毛,说:“雪驹啊!这次那咱们买两袋绿豆糕,两袋红豆糕,两袋春花饼,一袋枣泥酥,三袋片云糕……,你说怎么样?”
原本因为被揪毛的白马一下就被顺毛了,伸长脖子发出“咴,咴”的叫声,脚步轻快地走着。
多好的机会啊!不多揪几把我都对不起自己。
想着,我又揪了几下。
估计是揪得有些狠了,雪驹扭头就喷了我一脸的热气。
我赶忙摸了摸他的毛以示安抚。
哼!臭马,你最好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要不然,嘿嘿!
一人一马慢悠悠地走出了巨石阵,进入了山间森林。
高大的树木挺立其间,稀疏的阳光打落于湿润松软的地面,一股浓浓的生机扑面而来。
如果,没有看到眼前的身影,落落也许会高兴一下。
但现在,她只想哭!
一位衣着简朴,但却气势十足的妇人立于林中,这不是我娘又能是谁!
我的命啊!我的运气啊!你们都见鬼去了吗?!
落落在心中哀嚎一声,飞速地找了棵粗壮的树,拉着雪驹,藏了起来。
面前的人拿着一个精巧的器物一吹,一声特殊的口哨声骤然而起。
落落心中一惊。
只见不一会,至少有十来只高大凶猛的白虎快速地飞奔而来。
落落疑惑,难道有强敌入侵?
不然,母亲怎么会召集白虎呢?
要知道,想进青隐山是极其不易的,说是机关重重也毫不夸张。
青隐本身就像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它由三个主要的部件构成,三者相辅相成,但也相互独立,一者不以另一者的存在而存在,且其间也蕴含着无数小的零部件,动辄就是有去无回。
最外是一层毒雾,常年不散,尤雨季时最加厉害,虽开始时毒性不高,但经过这几年的加持,也是相当不弱,足够使一些无能之辈受困甚至毒死于其中。
第二层则是位于密林,林中有多只白虎常年守护,不允许他人靠近,外加祖父后来驯服了他们,使得他们之间相互配合,极其难以对付。
最后一层则是一个巨石阵,阵型古怪,内有剧毒,且不断变化,秉承一步错步步错的原则,不能踏错一步,否则九死一生,救人自是极其困难。
而现在竟有人闯过了毒雾,进入密林且不死,应该也是不好对付的,所以母亲才会召集白虎共同应对。
这些人不会是……
正在这时,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飞奔着向我跑来,然后乖巧地蹲坐在我脚边,蹭着我的脚踝,像只大奶猫般。
我僵硬地转到脖子向前看去。
白虎已集合到足有十八只之多,井然有序地围绕着其中的那位妇女,然而她的目光直射着向我所在的方向,使我心中不住的发颤。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五七,回来!”母亲说道。
蹲在在我脚边的白虎不舍的又蹭蹭我,转身离开,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没错,我被一只大白虎抓现行了!
唉!
“你还打算藏多久?!”威严的女声紧接而来。
我看了一眼躲得好好的白马。
他瞄了我一眼,乖乖地趴在地上,不予理睬。
我气愤地踢了他一脚。
最终还是从树后走了出来,挪着脚步,慢腾腾地到她还有三步左右的地方,小心地叫了一声:“母亲。”
她对我招手,示意我再近些。
我又离近了些。
然后就看到了眼下的场景。
我和母亲所在的地方位于一处高地,从这儿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必经之路,但下面却是一点也不会发现上面是否有人,更不会知道上面的人是否会突然偷袭,是个袭击的绝佳之地。
三名身姿轻盈的男子打头,四名手持盾牌的壮硕男人位置稍后,再接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最后则是三名手持利器,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成年男人断后。
这一看就知道是一支经验丰富的小队,队伍分工明确,来者不善啊!
我扭头看向母亲,见到了她眼里少有的严肃之意。
她开口问道:“还想偷溜下山吗?”
我面色尴尬,摇头说道:“不了!我以后会好好地待在家中的。”
母亲点头,似是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
她接着略显危险地说道:“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探探灵隐了啊!要是不给他们些警告,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她偏头对我说:“看着吧!”
我点头答好,扭头看向了下面的人。
目光中却早已没有了丝毫的温度,凉凉的,似看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