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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福晋的怒喝让孙玉琼颇为吃惊,或者说震惊。
毕竟四福晋一向是个要脸的人,又爱名声,在外面很有些贤惠宽大的美名,就算是有些时候恨小妾们恨得厉害,面上也不会做出苛刻的举动来。
除了逢年过节等大场合,孙玉琼也没朝四福晋行过大礼。此时她心中奇怪四福晋莫名其妙的震怒,也只行了个福礼,问道。
“福晋,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装糊涂?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吗?还不跪下?”四福晋看着孙玉琼不动,更是心中恼火,“你还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
孙玉琼心道,你不说明白,我如何知道你又闹什么?
然而面上,她是四阿哥的庶福晋,四福晋是嫡福晋,礼节总要遵守的,因此依旧陪笑道。
“福晋这话我是真不明白,早上不是还好好地吗?我只是去探望了一下康亲王福晋,怎么就一副十恶不赦的样子了?”
四福晋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敢说,我让你出去探望康亲王福晋已经是仁慈了,你怎么去搀和康亲王太福晋和法喀府上的官司?听说你对康亲王太福晋还颇为语出不逊,难度不是拿着府上的名声招摇撞骗?”
原来是为了这事!
想来是有人当了耳报神,把在法喀府上发生的事情给四福晋打了小报告,惹得四福晋动怒了。
可是当日的情景,孙玉琼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听了四福晋这话,孙玉琼心里顿为不痛快,忍不住顶撞四福晋道,“还请福晋说说,我到底死哪里做错了?难道康亲王太福晋那样咄咄逼人,我与康亲王福晋是朋友,又与法喀大人家有亲戚,还能看人受欺负连句话都说不得?”
四福晋怒道,“你还狡辩,你如今已经是四阿哥府上的格格了,做事那样不思量,康亲王太福晋是你得罪的起吗?”
孙玉琼看她向来稳重的脸上怒气毫不掩饰,好似自己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听福晋这话,我难道就不是个人了?就是条狗,还知道是非对错呢!”
四福晋本就已经十分恼怒,此时听了孙玉琼的话,顿时多心了,“你这话说的,难道是指责我?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顶撞我!”
孙玉琼本也没有含沙射影说四福晋连条狗都不如的意思,然而见四福晋误会了,她这个劲儿上来了,也并不愿意解释,反而道。
“福晋,人当有怜悯之心,且不说我们爷和康亲王素日感情深厚,如今我们爷侥幸不死,康亲王如今下落不明。就是看康亲王福晋如今的状况,摸摸我的良心,我也看不惯康亲王太福晋欺负上门来。寻常人尚能仗义执言,何况两府里关系这样?”
“那能一样吗?那是康亲王府,铁帽子亲王太福晋!”四福晋被孙玉琼所说的稍微有那么一刻迟疑,然而转瞬,她就觉得自己是被孙玉琼给绕晕了。
想到这点,她又觉得孙玉琼心机深沉,素日里就是个最会说话的,自己还是不要跟她争辩了。
反正自己是嫡福晋,罚个小妾,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你到底认不认错!”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孙玉琼拧劲儿也上来了,人生一世,总归要死,且不说自己只是做任务,就是不,她也不想低这个头!
“好!你硬气是吧!”四福晋也被孙玉琼这幅硬气的样子给气着了,“你这么硬气,看着外面太阳了没,你去太阳地下跪着吧,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孙玉琼默默的看了一眼四福晋。这个女人,看起来端庄大度,温柔慈和,也只是面上而已,实际上趋炎附势,小肚鸡肠。
她之前也稍稍有些奇怪,为什么四福晋四阿哥两人连嫡子都有了,性情看起来都不坏,怎么就处成了这么相敬如冰的模样。
三观不同,怎么做朋友!何况是夫妻!
她对四阿哥虽然说不上有多少爱情,但是敬爱还是有的,她也佩服四阿哥一个皇子阿哥,能够真的心怀天下,也能吃苦干实事。
历史上说雍正刻薄寡恩,可是文人的嘴,又有多少真正公正的?
他们宣扬对他们这个利益集团优待,却贬低做实事的人,也许历史上的雍正的确手段狠厉,但是也不过是因为他其实真的还是挺单纯的,还不想去那么粉饰太平!
孙玉琼一边默默的想着,一面安静的找地方跪下了。
人活一辈子,总要有一次为了自己的心。
自己做任务做了那么多次,任性一次又怎么样?何况她刷的也不是四福晋的好感度!
四福晋见她这样拧着,宁可在烈日下跪着也不认错,虽然气的摔了茶盏,却也没法子。
“既然这么想跪,就跪着吧。”
京城外,四阿哥带着一个侍卫,一脸风尘仆仆的,在城门外停下了马。
他本来是在黄河沿岸寻找椿泰的踪迹的,只是七八日下来也并无所获,他心中也渐渐绝望了。
黄河边上,都让人找成筛子了,黄河上也征用了不少渔船来找寻,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连李卫都与四阿哥私下说,康亲王多半是找不到了,让四阿哥节哀顺变。
然后,李卫被四阿哥赶出帐篷。
不过,四阿哥心里也知道,时间越久,找到的机会越发渺茫。
京中来的新消息,是压倒他最后一丝希望的稻草——不知道谁在淑慧面前泄露了消息,淑慧晕过去了,数日不醒。
他还能清晰记得椿泰从树上坠落的那一瞬间的眼神,一闭上眼睛就历历在目。
又想起淑慧和椿泰是何等的鹣鲽情深,心中苦痛万分。
他是真的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他!
他活着,本也没有多少人珍视他!
佟皇后已经死了,皇阿玛心里自己是排不上号的,母妃那里更不用说,夫妻?早已经接近怨偶!
唯一的挚友为了自己而死,淑慧还怀着孕,如果真的出了事,百年以后,他如何还能有颜面去见椿泰?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这样,至少淑慧和椿泰两人还是能幸福的?
他心中焦躁痛苦,想要借酒浇愁,却发现自己一口喝不下去。
李卫见他这样子,就忍不住劝道,“要不四爷你还是回京吧,这里还有我和张大人呢。”
康熙已经多次要求四阿哥回京,不过四阿哥执意不听从,康熙后面也听说了四阿哥实际上为椿泰所救,然而椿泰却因此落水,便也不再催促。
如今这样子,四阿哥犹豫了,他觉得他应该回去,至少要给淑慧请罪。
不然他内心的愧疚和不安,已经快把他压垮了
可是如果扔下这边,回京去,他又觉得对不起舍出性命救自己的椿泰。
还是李卫看的明白些,与四阿哥道,“我是没见过康亲王殿下,但是他既然那么挂心妻子,四爷您回去瞧瞧也好,想来康亲王也希望您去瞧瞧的。”
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四阿哥,四阿哥也不在犹豫了,带着个侍卫就飞马入京了。
李卫看他急切的样子,连水都顾不得喝一口,私下嘀咕了一声,“瞧这急切的样子,不像是见弟媳妇,倒像是见媳妇!”
张鹏翮大人正好听见了他的话,忙道,“卫哥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那可是要死的话!”
李卫市井出身,没觉得啥,还道,“俺们村,就有个寡妇嫁了她前夫的把兄弟,对她前面的孩子还是很好的。我怎么也听说先头太后下嫁过摄政王来着?”
说的张鹏翮一头黑线,忙去捂李卫的嘴,之前满人的确有兄妻弟及,寡妇改嫁更是常事,皇太极的五妃有一多半是改嫁的。
不过眼下么,满人虽然不像是汉人那么注重礼教,只要条件过得去,却也少有寡妇改嫁,更别说是兄妻弟及了。
不过李卫本来也就是浑人,随口一说而已,很快就把这话给忘了。
因黄河上以及黄河沿岸总找不到一点痕迹,他想了想与张鹏翮商量起来,是不是要改换下思路什么的。
毕竟,也说不准是被人偶然救走了,然后一直不知道消息,甚至被人拐卖了呢?
李卫甚至提供了一个比较恐怖的可能,当然也是从他身边的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的。
“听说康亲王长得特别好看,也说不准被人卖了呢!我们镇子上就有个小男孩长得好看,被他爹卖给人当小倌——”
一句话没说完,是因为李卫又被张鹏翮给捂住了嘴。
不过,李卫的话,也的确给张鹏翮开拓了新思路。
有些人就算是之前已经发现了康亲王椿泰,也不会报官。
张鹏翮李卫稍微调换了一下思路,开始带着人重新寻找。
另一边,四阿哥心中满怀愧疚,星夜飞马,不到三天两夜就到了京城。
眼见着京城城门,他心中又有了些怯意,他向来觉得自己无愧于人,如今却情怯了。
他本想直接冲到康亲王府,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了自己府上,毕竟就算是再不在乎形象,也不能臭烘烘的去别人家。
他身上这一身衣服,在黄河沿岸的时候就已经穿了五六天了,这两三天又日夜不歇,连口水都抓紧时间喝的。
整个人不像是清俊优雅的皇阿哥,倒像是一个乞丐,或者行军三个月的疲惫的士兵。
当然,相较于这些原因,实际上,还是因为他怯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淑慧,不知道该怎么去赔罪,才能赔偿淑慧,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
开口说,椿泰是因为救自己才落入黄河中的。
因此,他的心里固然一千个一万个急切,甚至日夜兼程,飞马回京,真回来京城,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所以,他犹豫了挺久,还是先回了自己府里。
然后,四阿哥就看到正当庭跪在烈日中,人已经有点摇摇晃晃的孙玉琼。
四阿哥虽然和四福晋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也一直觉得四福晋也还算是大度的主母,至少和妾室吃醋乱责罚人。
关键是,孙玉琼,他更了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说,绝对是个懂进退,知善恶,会看眼色,行事非常有分寸的女人。
眼下,孙玉琼跪在正庭,人来人往不说,还在烈日之下,这是孙玉琼犯了什么错,还是说四福晋一直以来的大度都是假象?
因此,虽然他的心都在如何向淑慧致歉的事情上,还是停住了脚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福晋罚你?为什么!”
孙玉琼也万万想不到四阿哥是会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玉琼知道椿泰是为了救四阿哥落水的,还以为以他对康亲王椿泰的愧疚,至少要在黄河边上呆个一年半载的。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淑慧!
她大约是唯一猜测到四阿哥那自己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可能说,说不出的情愫的!
淑慧昏迷不醒,四阿哥估计得知了消息。
以四阿哥对椿泰的愧疚,本就会对她身怀六甲的妻子十分的愧疚,何况四阿哥本就对淑慧极有好感,肯定是更加愧疚痛苦。
算算,四阿哥就算是得了消息立刻赶过来,只怕也是星夜兼程,孙玉琼心中暗叹。
她略愣了愣神,四阿哥还以为她被晒晕了头,声音略温柔了一度,又问了一遍。
孙玉琼还没说话,四福晋院子里一个大丫头就忙道,“是因为孙格格顶撞了福晋,又不道歉,福晋才罚的。”
四阿哥心中却有那么一点不信,以孙玉琼的性格,还真不是会随便顶撞四福晋的,便又转头问孙玉琼,“她说的可是真的?”
孙玉琼看到他冰冷里夹杂着怒火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机会来了!
因此她抬起的那双剪水双瞳里,满满的都是倔强委屈,看着四阿哥,她的眼眶都红了。
“爷,我真不是顶撞福晋,只是我去法喀府上探望淑慧妹妹,碰上了康亲王太福晋去法喀家打砸要嫁妆,怎么能不说两句公道话?”
“这事,跟淑慧有关?”四阿哥的表情果然变得冰冷而危险。
孙玉琼轻声道,“不是先头淑慧妹妹受不住打击晕过去了吗?那拉太太怕康亲王府里没有妥当的人,就把淑慧妹妹带回去照顾了。康亲王太福晋非说,那拉太太是为了谋夺淑慧妹妹的嫁妆,也不顾淑慧妹妹还病着,就闹上门了。”
顿了顿,她似乎有些怕啰嗦到四阿哥。
四阿哥却伸手扶她起来,“你且站起来,继续说。”
跪的时间久了,孙玉琼还真有些摇摇晃晃的,靠着四阿哥,方才能站稳。她心里本来也有委屈和怨气,又跪了这么久,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火气呢,此时当然也不会替四福晋遮掩,便道。
“康亲王太福晋带了不少人去,又打又砸的,法喀家的情况爷也是知道的,法喀大人清廉,其实府里也没养多少下人,何况法喀大人和他儿子都去衙门了呢。我想着,我好歹是个外人,兴许还能劝劝呢,就出来了,帮着法喀家说了几句公道话。”
“然后,福晋回来为什么说你顶撞她?”
孙玉琼叹道,“福晋非说我拿着府里的名号招摇撞骗,得罪人,可是爷也想想,就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有仗义执言的时候,何况,那是康亲王福晋淑慧啊,就算是不看我们的情分上,也要看爷和康亲王之间的情份上啊!”
孙玉琼说的情真意切,何况她本就坚持自己每做错!
而四阿哥,心中更是全是愧疚,几乎都被压垮了!
他欠椿泰一条命,欠着淑慧一个真心爱人!
何况,淑慧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四福晋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被椿泰救的,康亲王太福晋来闹事,他不指望四福晋能去主持公道!
可是,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不分黑白!
他放开了扶着孙玉琼的手,旋风一样冲进了正堂里。
四福晋正在哄儿子识字读书,挽着家常的小两把头,神情温柔,一副贤妻良母样子,温馨的好像是一副画卷!
然而,四阿哥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更是怒火升腾!
淑慧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也不指望四福晋会因为椿泰救了自己,会对淑慧感激关心,可是做人,不能这么是非不分!
这样的女人,真能教出来什么好孩子吗?
第一次,四阿哥看着自己的嫡长子弘晖,都有了厌恶。
因此他也不像是之前顾及着儿子在,不会对四福晋怎么发火了,而是指着四福晋怒道!
“乌拉那拉氏,你好样的!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等着我休了你吧!”
四福晋万没想到四阿哥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本来还想表达一下关心什么的,没想到四阿哥张口就这么一句,顿时给震懵了!
“爷,你胡说什么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看你憔悴的样子”
“装糊涂?”四阿哥冷笑着看着好似宽厚温柔的四福晋,愤怒的道,“我知道你不是多温柔善良的女人,但是我也真不知道你是这么一头白眼狼!”
四福晋还真有点装糊涂,绕开话题,毕竟她现在还真不知道四阿哥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然而,四阿哥说她是白眼狼,她心里很是不痛快了。
“爷,这话我不爱听,我怎么就白眼狼了?”
“难道不是你嫌弃孙玉琼丢了我们府的脸,就因为她帮着淑慧说话?还兴起了太阳下罚跪,你厉害了啊!”
四阿哥冷笑了两声,不待四福晋解释反驳,就道,“你不爱听,以后就不要听好了,我马上就进宫请旨!我和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是没法过下去了!”
说完,四阿哥转身就走!
他并不怀疑孙玉琼骗自己,因为康亲王太福晋是不是去闹事了,孙玉琼是不是当时说了话了,这是一查就知道的事情。
四福晋本以为四阿哥只是威胁自己一下,万万没想到四阿哥还真是转身就走!
难道他是真打算休妻?
她愣了一下,也急了,顾不得脚上穿的花盆底,就往外追。
然而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脚上还穿着花盆底,哪里追的上盛怒下的四阿哥。
倒是看着孙玉琼已经站起来了,准备往外走,她心中怒急了,伸手就去扇孙玉琼巴掌。
“你个□□养的小贱人!你到底说了什么,让爷这么生气?”
然而孙玉琼却神色淡淡的,伸手架住了四福晋的巴掌,看着四福晋愤怒的已经扭曲的脸,冷笑道,“爷问我为什么顶撞了福晋被罚,我还能说谎话不成?”
“你!”
孙玉琼却一脸淡然,“福晋如今也怒了?也不能温柔大度了?怎么事情轮到自己身上,怎么也知道生气了?还会骂人了?人狼心狗肺不要紧,别装出一副人样儿!”
四福晋被她呛的一个倒噎,指着孙玉琼道,“你撺掇着爷要休了我,你也上不了位!何况,我是皇上指婚,真以为能被休了吗?我是嫡福晋,你早晚还有在我手下的时候!”
“呦,还威胁上了?”孙玉琼却冷笑了一声,“我要是福晋,赶紧的进宫才是真的。是,皇上兴许不会让爷休妻,但是换个福晋,还是容易的。”
为了皇家颜面,当然没有休妻一说,但是,让四福晋暴毙一下,换个新福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毕竟乌拉那拉家不是特别的强势,尤其四福晋的这一支,自从四福晋的阿玛去世后,兄弟中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
而眼下,康熙正是对康亲王和康亲王福晋最为愧疚的时候!
四福晋心中也是一震,竟也开始后怕了。
她从前有恃无恐,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不至于碰触到四阿哥的底线。四阿哥虽然好几次拂袖而去,但是从来没有嘴里说过休妻或者别的什么的。
可是这一次,当着弘晖的面,四阿哥都能脱口而出休妻,看来是真动了这个心思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孙玉琼,孙玉琼淡淡的道,“别误会,我只是看在爷的面上,提醒你一句。”
换个老婆也不是那么好换的,如果眼下四阿哥换了个老婆,除非一下子娶到那几家的姑娘,妻族足够强势,不然四阿哥的大位之路坎坷了。
因为这个事,四阿哥对她的好感度涨了五点,已经六十九点,完成任务在即,她也不想扰乱四阿哥正常的人生。
毕竟,她虽然不爱四阿哥,却敬爱这个男人。
四福晋想了想,虽然心里还是不忿自己这样还要领孙玉琼个情,到底还是跺了跺脚,冲回去换衣服进宫了,她得去找德妃。
德妃肯定不会希望四阿哥换个妻子!而不论如何,事情是不可能绕过德妃的。
如果德妃能帮自己说动太后,就更好了。
四福晋换了衣服,也跟着四阿哥急急的出门。
孙玉琼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看着窗外的花木扶疏,却淡淡一笑。
四阿哥的性子还真是急啊,都没来得及听说淑慧醒过来了,就跑去质问四福晋了。
不管如何,淑慧也确实醒过来,椿泰虽然人不知道在哪里,但是看着四阿哥的好感度列表,人还是没死的。
她的任务也快完成了,四阿哥的话,大概也会走上权力之路吧。
毕竟他总要从悲恸中走出来,然后发现背后的真相,不管幕后黑手是八阿哥还是太子,想要干掉他们都要走那条路。
小小的院子,她生活了三年,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了吧。
也不知道日后,自己会不会想起这里,想起这些人,想起院子里开的小小的花。
孙玉琼现在整个人精神松懈下来,四福晋的精神可是紧绷的。
正如孙玉琼说的那样,虽然很大程度上,四阿哥是不会换老婆的,但是四福晋也不敢确定,康熙会不会脑子一抽啊。
而且就算申饬免不了,也要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四福晋先去了德妃处,难免有些避重就轻,她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说自己只是看着孙玉琼不顺眼,借机罚她,不是真的觉得她做的不对。
德妃作为一个宫里混出来的人精,其实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四福晋心里想的是什么,难免也有些低看四福晋。
毕竟德妃的性情,其实四阿哥还是有些像她的,多少有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不过德妃知道分寸,也知道该什么时候计较。
她的确是不希望四阿哥换个福晋,虽然眼下四福晋让她很有些失望。
但是德妃想了想,自己还是要给四福晋一个教训的。
因此,当四福晋哭跪了快两刻钟,都快哭不出来了,德妃才松口,看着四福晋道,“不管如何,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带着你,去给太后那边解释一下。四阿哥,多半是要去太后处的。”
最主要的是,德妃对康熙更了解,就今天四福晋做的这个事情,康熙多半是有些动摇要给四阿哥换个老婆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毕竟不是小事,以康熙的性格,大概是会隐晦的问问太后对四福晋的看法,再慎重考虑的。比如说,四福晋对太后是不是亲近啊,请安次数多不多啊?平时看着怎么样啊之类的。
太后虽然性情单纯,但是有时候单纯的人的直觉却很对。
比如说当初的董鄂妃,还没和顺治勾搭上的时候,太后对她的感官就不好。
那时候董鄂妃还不是董鄂妃,是董鄂氏,不仅长得漂亮,人温柔又有才情,不仅宫中女眷,连孝庄太后都很喜欢她,就太后对她绕着路走。
一开始还有人说新皇后,也就是当时的太后,对董鄂氏是嫉妒。毕竟新皇后要美貌没美貌,要才情没才情,汉话都说不太溜,何况什么诗词歌赋,经史子集。
等到日后,董鄂氏和顺治勾搭上,变成了董鄂妃,在宫中盛宠,一妃当关,万美难开的时候。
孝庄才发现,太后那不是嫉妒,她那是类似于小动物的直觉,还挺准的。日后的鳌拜,太后也不喜欢,果然,顺治还是又一次眼瞎看错了人。
德妃跟了康熙二十多年,对康熙的举动猜测的确实不错,康熙的确是去太后宫中。
然而太后宫中,安良贝勒福晋他他拉氏,七福晋博尔济吉特氏都在。
消息总是有延迟性的,那边法喀家散场了,淑慧都醒了,这边太后才得了消息,正气的拍桌子呢。
见康熙来了,老太太人都忍不住站起来了,跟康熙道,
“正好要请皇上来呢,你都不知道康亲王太福晋干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让皇额娘这么生气?”
康熙伸手扶住太后,想起四阿哥找自己的事情也与康亲王府有关,心里也有个谱了。
不过他让四阿哥下去休息了,毕竟是亲儿子,两天多没睡,他还是很心疼的,自己一个人来的慈安宫。
太后不知道康熙心里弯弯道道,与康熙抱怨道,“淑慧人都还没死,康亲王太福晋一个奶奶辈的,竟然开始谋夺其孙子媳妇的嫁妆了!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个亲王太福晋,竟连脸都不要了!”
“那确实是太过分了。”
“还跑到法喀家打砸抢,跟强盗有什么两样?这样的不处置,日后有样学样的,怎么说我们爱新觉罗家?”太后这次在七福晋的提醒下,还很高屋建瓴在爱新觉罗家的名声上考虑了一下。
四阿哥那里,他自己知道的都不多呢,而且四阿哥基本把重心放在四福晋如何如何的没有人性,简直是狼心狗肺上面了。
康熙还真不是很清楚这些具体的细节,他还以为康亲王太福晋只是跑到法喀去吵闹,心里虽然也腹诽康亲王太福晋为老不尊,但也没很在意。
但是动手了就不一样了,必须要严肃处理!
这个事,就跟威胁要抢某人的东西,和真的动手抢劫了一样,完全是两码事。
虽然康熙很怀疑,就太后自己,能不能说出来,为了我们爱新觉罗的名声,让天下人怎么看皇家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但是这话本身倒是没错。
若是仗着皇族就闹事,还跑到一品大员家中闹,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处罚的。
因此康熙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个人的名字。
另一边,德妃带着四福晋也到了太后宫中。
四福晋对太后素日里还是很恭敬的,每次进宫都会给太后请安,说话虽然有些时候太后听不懂,但是太后对四福晋的观感还是不错的,还算是喜欢。
然而四福晋还是很忐忑,毕竟太后虽然对自己还不错,对淑慧那是十分的喜爱了,正经的孙媳妇都没有这么得宠的。
这事要是扯着别家,还真是好说,扯着淑慧,老太太什么反应,四福晋心里还真没有个谱。
然而虽然心里没谱,还是得硬着头皮来。
果然,德妃只略说了两句,太后就怒了!
一直温和没脾气的老太太拿起茶杯砸在四福晋的头上。
“简直是狼心狗肺!你的血是冷的吗?!”
“我就不说,老四是被椿泰小子救的,老四现在好好地,椿泰小子落水了,现在下落不明!淑慧怎么都是你的堂弟媳妇,也没的罪过你,她病了还被人欺负,你不去帮忙,就够冷血了,倒还把帮忙的罚了!”
四福晋感觉到了旁边七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和安良贝勒福晋他他拉氏的眼神,心中羞愤。
她从来就是个最好面子的人,没想到竟会丢面子丢的那么厉害,然而却不能不解释,虽然没打青了额角,还是跪着流泪道。
“孙儿媳妇,其实真只是厌恶那孙氏,借口罚她呢。”
然而太后却不想听,“你当我真老糊涂了,可惜哀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不傻。老七媳妇和安良小子的媳妇,都还能专门进宫说这个事,按理说,孙氏回府后你也知道了,怎么没见你进宫来找哀家,倒是罚起了说公道话的孙氏?”
德妃见这情况觉得不太妙,以太后正常的糊涂劲儿,还真是比较好糊弄的。
然而四福晋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妙,谁能想到碰巧七福晋和安良贝勒福晋都进宫说这个事呢?这两个人都是替康亲王福晋那拉氏打抱不平,仗义执言的。
一方面仗义执言,另一方却重罚了仗义执言的人,四福晋的态度显而易见啊!
然而,她还真没准备给四阿哥换个媳妇,于是看向了康熙,只看了一眼康熙,她就知道,康熙正处在看戏模式呢。
或者说康熙还没拿定主意,正准备看众人的反应,尤其四福晋的反应来决定最后如何做。
德妃没办法,只好自己上阵。
“太后老祖宗别生气了,小孩子还小,一时糊涂没想开也是有的。”
没想到今天太后化身犀利姐,不,犀利奶奶,闻言瞪了德妃一眼,“小孩子?老四长女都快有十岁了,他媳妇还算小孩子?”
一句话堵得德妃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安良贝勒他他拉氏突然开口了,劝了一句太后,“太后您就别生气了,不管当时四福晋怎么想的,如今她也知道错了。何况,若是气着您,那可是我们大家伙的罪过了。”
七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有些诧异了看了一眼他他拉氏,略带着点犹豫的道,“是啊,四嫂平时看着还好。”
她的话就比他他拉氏青柠有保留多了,直说四福晋平时看着还好,至于心好不好,那就要看太后怎么看了。
不过显然这两句话还是有用的,太后有些没那么愤怒了,或者说,有些开始犯糊涂了。
康熙看着太后这样子,倒是笑了笑,然后看着地下跪着的四福晋。
他之前还是见过四福晋几次的,看着倒是宽厚温婉大度,然而人还真是寻常。不过,这样怕事也有怕事的好处。
敲打好了,这样的也算是省心的,而且四福晋的阿玛,当年也是保皇派,不然康熙也不会把她指给四阿哥。
因此,他沉默了一下后,道,“老四媳妇,这个事,朕这里记着了,但是看着你去世了的阿玛的份上,朕可以放过你一次,没有下次。”
一听康熙这么说,四福晋整个人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
她,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后怕。
太后看一眼四福晋,又看一眼康熙,“就这么放过她了?我怎么给淑慧交代?”
康熙笑了笑,“只是不给老四换个媳妇而已,皇额娘想怎么处罚,朕就不管了,总也要给她个教训,不过,皇额娘别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太后一想也是,何况康熙把处罚权给了自己,她也还算是满意的。
康熙说完这些,借口前头还有很多事情处理,就走了。倒也不单纯是借口,当皇帝的,哪一天不是日理万机?
这边慈安宫里,太后淡淡的看着四福晋,“既然皇上放了你一马,我也不重重处罚你了,祭足一年,你府里的事情,交给那个孙格格管吧。金刚经一百卷,恩,你这么喜欢叫人罚跪,每日跪经两个时辰,别想着偷懒,我会派人看着你的。等淑慧好了,你去给她行大礼赔罪吧。”
四福晋顿了顿,太后这个处罚,虽然没有*惩罚,可跟轻也算不上,她心里委屈,可是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等太后把她赶出去,然后德妃又把她臭骂了一顿,赶出宫去,方才在马车里哭起来。她是真的觉得很委屈,毕竟,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处罚了一下孙玉琼啊!
可是哭,她也不敢哭的很大声,太后派来的嬷嬷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
慈安宫中,安抚好了太后,看看时候不早了,他他拉氏和七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也借机告辞了。太后也累了,不过还是赏赐了两人些珠宝绸缎,也算是嘉奖。
出了慈安宫,走在被两边朱红宫墙夹着的甬道上,博尔济吉特氏侧头,轻声问他他拉氏道。
“你今儿,怎么会帮四福晋说话?她今天的事,也确实太过分了。”
“确实过分啊。”听了七福晋的疑问,他他拉氏一笑,叹道,“乌拉那拉氏那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因为太爱面子,倒也无害,换个,还真未必比她好。”
“这话倒是,她心虽然不好,但是无害。”七福晋想想,四福晋那个人,是看人落井,装作没看见的人,比起那等擅长落井下石的,还强点。
说完,她叹了口气,“心地好的那个,也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呢。”
提起淑慧,青柠心里也难过,与七福晋道,“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康亲王太福晋闹的多厉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法喀府上不好说,康亲王太福晋,那可真是沮丧的不行了!
什么叫万万没想到,这就叫万万没想到了!
康亲王太福晋她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淑慧她突然醒了啊!这个事,到底该怎么收场?她现在方了。
本来她就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连去闹事的注意都是小鄂卓氏出的,眼下这个情景,闹也闹了,可惜是白闹了,还把法喀家和淑慧都给得罪死了。
法喀家就罢了,并不能拿自己怎么样?那淑慧,她可是知道的,绝对不是个尊老爱幼的,肯定要对自己不孝啊,这可怎么办?
淑慧要是知道康亲王太福晋的想法,多半是要呸呸呸的,尊老爱幼,那也你得是个人啊,抢孙媳妇的嫁妆银子,还想被尊老爱幼,想太多好不好?
不过,说真的,眼下淑慧也没有关注康亲王太福晋,她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