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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行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赶忙解释:“咳,公子莫误会,飞星他嘴瘸,说的是‘素循府上生孩子’的事!”
“对对对,就说这呢,”飞星指了指岁行云,“她方才从苴夫人处得知素循府上有三名小妾,正替苴夫人抱不平。”
岁行云猛点头,又朝李恪昭找起了认同:“公子您看,素循他有一妻三妾,却只得一个孩子。这子嗣稀少的事,分明也可能是因他自己不中用,对不?!他竟有脸在外说嘴,怪我悦姐……呃,苴夫人。道貌岸然地说是因苴夫人无所出,他才被迫纳妾。呸!个色令智昏的伪君子。”
“你俩倒是什么都敢聊,”李恪昭眸底稍霁,耳尖微红,板着脸严肃道,“妄议别国质子床帏私事,成何体统?往后慎言。”
“得令!”岁行云迅速收了火气,笑眯眯道,“公子即便在自家地盘也不在背后说人,这才真君子。”
飞星鄙视地棱她一眼,嗓动唇不动地嗤笑:“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滚。我这是言为心声。你个嘴瘸的木脑壳懂个……啊。”岁行云也从牙缝里挤出反击。
“还是让你们太闲了,”李恪昭冷眼扫过二人,“跟我进书房。”
岁行云跟上,歪着脑袋好奇觑着他追问:“公子要吩咐我差事?”
“你的差事简单,今日的十五字还没认,”李恪昭回眸向飞星甩出一记冷笑眼刀,“至于你,事就多了。”
飞星惊得一蹦三尺高:“还来?!我有多忙您能不清楚?又不给添人手。这是要逼得我薅一把头发吹出八十个我?”
“便是吹出八十个你,你照样忙,”李恪昭嗤之以鼻,“须知你缺的并非人手,是脑子。”
岁行云乐得都忘了身上酸疼,哈哈笑得惊了树上飞鸟。
而惨遭羞辱的飞星敢怒不敢言,只得以一招平地空翻表达心中郁郁。
*****
接连两日早起在西院练武,导致岁行云此时提笔就抖,写出的字宛如鬼画符。
好在旁桌的李恪昭专注与飞星说事,并未腾出空来监督催促,她便趁机搁笔,一边揉着酸疼的胳膊,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俩说什么。
“……前三日她都是大清早就跪在府门口,最多一个时辰就走。您说按兵不动,我便只让人在影壁旁的树梢上盯着。今晨她没再来,我派人往齐文周府邸周围打探过动向,据说是她病了。”
飞星这番话让岁行云蹙眉。听起来,是在说岁敏?
李恪昭冷哼:“我叫你派人盯她,仅仅是为确认她每日来不来跪?”
“糟!”飞星如梦初醒,懊恼抱头,“您的意思是,齐文周今日出门了?!”
“方才蔡王遣使来传,让我明日进王宫赴宴。如此,你说齐文周今日是否出过门?”李恪昭寒声不豫。
飞星低声哀嚎:“完了完了。那他今日究竟是去见了卓啸,还见的他祖父齐林?”
齐文周今日向谁求助,使之说动蔡王命李恪昭进宫,这直接关系着对明日事态走势的预判。
李恪昭被问得来气,一巴掌削在他头顶上:“命你主责探事,你问我?!”
飞星自知有过,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抱着头叫苦自责。
岁行云忧心忡忡看着李恪昭的侧脸:“明日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地进宫去,公子您不会有危险吧?”
飞星只安排人盯岁敏行踪,却未留心齐文周今日去见了谁,这让李恪昭陷入被动,无法事先确定明日真正的对手,就无法做什么应对准备。届时全靠随机应变,形势不妙啊。
“这些事不必你来愁,”李恪昭倏地扭头瞪来,“不专心写你那鬼画符总看我做什么?”
岁行云扯出笑脸:“我手酸,就歇一小会儿。没看您,没看您,我正和您同仇敌忾,帮着瞪飞星呢!”
“我自己没眼睛?要你帮?”李恪昭语气不善,唇角却隐隐上扬,“老实写字。”
“是。”岁行云听命提笔,不懂他在高兴什么。
别说她不懂,李恪昭自己也不懂在高兴什么。
*****
次日清早,岁行云进西院之前李恪昭已整装进宫。
她心中七上八下,迈入西院惊见飞星居然也在,立刻急了:“你怎未随公子进宫?!”
飞星还未答话,叶冉神出鬼没地从他背后冒头,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咧嘴笑得凶残。“因为他得留下来挨老子一顿揍!”
看来叶冉气得不轻,都自抬辈分了。岁行云啧舌:“他……又做了什么?”
“这混球昨日从我这儿偷人!”
“你一把年纪怎么也嘴瘸?”飞星反手与叶冉缠斗起来,边打边悲愤申辩,“偷你大爷的人!是公子让我将他们带去的!有本事你去揍公子!”
岁行云见他俩还有闲情打闹,想来是确定李恪昭今日能应付,心中便也稍稍落定。
“这不就是不敢揍他,才只能加倍揍你么?”叶冉咬牙切齿,拳来脚往间周身如挟风雷隐隐,“人你偷就偷了吧,竟是带去赌棋?!老子精心训出一棵棵好苗子,就让你们带去做这般没出息的玩乐?!”
其实岁行云第一次见叶冉就看出,他与李恪昭、飞星虽然都有习武根底,但他明显不同。
除了因年长一轮而更多几分成熟稳重外,他身上有种“一脚踩在死字上”的肃杀血气。
那是真刀真枪临敌磨砺出的气质,岁行云不会错辨。
此刻再观他与飞星动手,她更确定这点。飞星被他压制并非技不如人,是因实战经验欠缺之故。
只见叶冉无一招半式花哨赘余,全是力求一击毙命的刚猛杀招,却又很有分寸地不会真正伤害到同伴。
游刃有余,收放自如。
“叶大哥,昨日其实也不算玩乐,”岁行云扬声笑喊,“如今我们缺临敌实战的机会,昨日那种棋局在这短处上很有补益。”
叶冉突然中道撤拳,负手侧身。
飞星预判迟了半步没收住,侧踢出去的长腿扑空,当场劈了个扎扎实实的一字马。
陆续赶来围观的西院众人捂嘴闷笑。
叶冉拍拍手,指着痛到几欲落泪的飞星,一本正经对众人道:“瞧见没?基本功扎实,关键时能救命。”
飞星倒地躬身,痛得憋红了脸,络腮胡根根颤抖:“这时还拿我来‘教学’,叶冉你禽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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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开始训练后,叶冉将岁行云带到场边,让她蹲着马步顶水缸,自己则大马金刀跨坐在一旁大石头上。
“昨日的棋局如何有补益?说来听听,”叶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颤抖的双腿,“气沉丹田,下盘扎稳些。”
你让我答话,又叫我气沉丹田?!岁行云很想瞪他,奈何头顶着水缸不能乱动,只好目视前方暗暗调息。
“叶大哥未曾亲临过那棋局吧?”岁行云气若游丝地小声发问。
叶冉随手从旁抽了支草芯叼在口中:“不曾。那不是玩物丧志的游戏么?”
“公子是否玩物丧志之人,叶大哥应当比我更了解。月底还有大局,到时你可亲自去看,”岁行云咬牙,艰难承受着头顶水缸的重压,小腿肚隐有抽搐之感,“这时我怕讲不清……”
叶冉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看你是怕说多了话要站不稳了吧?”
知道你还问?!岁行云心底腹诽,却知他用意何在,非但不恼,还对他就此多了几分亲切感。
从前军中训新兵,老油子教头们都爱这么做。
偏要在别人艰难苦撑时从旁问些不着四六的话,貌似刻意作怪,实则是为帮助新丁分散心神,如此不知不觉就能撑久些。
“方才你进来时,见飞星未随公子进宫,是替公子担心呢?”叶冉将草芯尾端咬得扁扁的。
“是。”岁行云从牙缝中迸出一字真言。
“为何?”
勉力支撑好半晌的岁行云已两眼起雾,但上辈子四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已刻进骨血,只要主训教头未下达停歇指令,抵死也得扛下去。
见她不答,叶冉催促:“问你话呢。为何担心公子?”
还能为何?若李恪昭有个闪失,不但她在这世道会没了奔头,后世的进程也可能大乱啊!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岁行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含糊挤出个答案:“他若有差池,我就惨了。”
叶冉点点头,总算将她头上水缸取走。
“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好好的夫人不做,却偏要做下属,原来竟是欲擒故纵?”
岁行云跌坐在地,目光涣散地仰头看向他的大黑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叶冉摸着下巴打量她:“那是,投其所好?”
“你在说什么?”岁行云脑子跟不上趟了。
“没别的意思,”叶冉蹲在她面前,认真看进她眼底,“公子活得不易。若你当真心仪他,待他好些才是正理。不必为了让他另眼相看,就自己找这么多罪受。”
岁行云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一张嘴艰难开合半晌:“这误会可大了。我并非……我没……呃,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公子哪儿不好了?你还瞧不上?”叶冉惊讶中带着护短怒色。
“他很好,将来必成大器,我也会誓死追随,”岁行云急促喘了片刻,咽了咽口水,“可我喜欢会‘嘤嘤嘤’的那种啊。”
话音一落,叶冉轰然跌地:“啥玩意儿?!你喜欢……姑娘?!”
岁行云噎得险些背过气去。哦豁,这误会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