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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由星光组建而成的大门,踩着以银河点缀的空幻大地,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少年正目送好奇地环顾着四周围的浩渺风景,这里就好像是夜晚的星空,平日触不可及的寰宇今时恰如诸天降临一般,环伺在两手空空的少年身边,寂静无声。
眼神略是有些茫然的少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意识至始至终都停留在那拨云见日的一幕,当是时,银发的倩影好像只是向前轻轻地走了一步,起先一直都紧密封锁的石门就突然打开了,当中的流光溢彩在顷刻间尽数涌出,没等少年来得及将银发下意识地护在身后,他就已经昏死过去,待到再苏醒时,四周的光景就变成了现如今的这副模样。
如果用凡间的标准来看,少年已然在这个世界中耗费了整整四炷香的时间,或是漫无目的地四围游走,或是依照那时不时就出现在冥冥中的指引,向着一个飘渺不定的方向大步前行。他说不清自己究竟该往哪里走,到此来的使命又是什么,体内的一切,记忆,包括那一颗坚定不移的决心,似乎都在自己进入到这方玄妙世界中的那一刻被全数定格,聚集一堂后又被无形的牵引力一举甩到了九霄云外去,留下一个脑内感觉像是一片空白,只留有依稀执念伴在心头的孤魂野鬼在此摸黑前行。
一路上的星辰似乎都依循着没有形态的悠悠法则,那项不曾现身,却令世界得以井井有条地运作的法则限制了每一处星辰的数量与亮度,使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一模一样,没有隶属于环境的独特标志,任意一处的如出一辙,这样的限制,无疑是再度增加了少年寻找到正确路线的难度。连神识都变得有些恍惚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得清究竟哪儿是哪儿呢?
不过天下事事并无绝对一谈,饶是最至高无上的天地法则,在最为特别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做出一些破格的举动,更别说是这一方本来就是人为建设的世界了。
所以,当酷似剑刃出鞘所带起的凌烈般的旋风瞬杀而至,很有可能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的少年终是在即将踏出下一步的瞬间愣住了,抬至半空的右腿经此过后,倒是慢慢挪回了原位。
“往左转,然后向前走。”素来都只有隐隐气息流露在外以作指引的暗影存在,今时却是在姜乐冥的耳畔中口吐人言,低沉的嗓音不掺杂哪怕一丝丝情绪的波动,就好似立场最为居中的观察者,平静自若。
纵使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情感修饰其中,可意识模糊的姜乐冥却仍是从其中察觉到了几分熟稔的感觉,也正因为这阵经由心生的感触,少年这才会毫不犹豫地跟随其命令,转左的瞬间迈开大步,开始在浩浩星辰中风驰电掣,随着潜意识里的小心翼翼被逐步放开,少年的步子越迈越大,直至一尾流星于深邃中骤然降世,少年的身影便再不得见。
等到星空再一次成为少年独一人的舞台时,便是那一声爆鸣轰然响起的时间节点,追溯嗡鸣而去的视野很快便在一处犹如挂满彩灯的幕帘前望见了那个正稍稍喘息的姜乐冥,而此时此刻,这位剑圣唯一的亲传弟子,终是再一次见到了他师傅向来都引以为傲的佩剑——念杀理之剑。
比起尘封在樱落之地的历史长河中的世间至锋归无期,念杀理之剑的悬空而立则要更显煊赫气魄,它并没有甘于平凡地选择一块木桩作为剑鞘归途,而是带着傲骨,乘着冽冽冷风,悬浮在姜乐冥的仰望之中。
象征睿智的蔚蓝流光在以深邃古朴的幽暗作为基调的鞘身上徐徐流转,不时自封鞘之处所流露出的猩红则是为其赋予了那可敌天下的霸道之气,借此等凌烈,在每个来到此处之人的心中悄无声息地塑造出一种仿佛出鞘便能横破长空的巍峨景象。
再见师傅的佩剑,姜乐冥的意识亦是在凌烈的洗礼之下逐渐变得明晰,不再朦朦胧胧的眼神转换至更为澄清的角度去看待天下事物,前一段时日中消失不见的记忆同样随之重新涌上心头,让少年很快便认清了自己之所以会到这里的所有来龙去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没等作为绝对主角的姜乐冥开口说话,一声仿佛承自这方天地的低沉悠然响起,初闻好像是在背后响起,可姜乐冥就算立刻回过头来,也不曾寻见那个人的身影。等到少年决定再次沉下心去仔细聆听时,一阵猛然砸在其额头上的大力便以疼痛逼着他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直接被敲到地上去的姜乐冥很狼狈,由于没有做任何的心理建设或是准备,这突如其来的一次攻击打了少年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是瞬间就已经变得五体投地,还顺带吃了满嘴由“星海”勾勒而成的泥泞。
“你应该要二十岁了?”由星旋勾勒而成的身影展示出与那剑鞘相同的蓝红色调,双色的掠线在右侧衣袍上一路倾斜向上至左肩,勾勒出翩翩潇洒之意。来者没有独臂,所以它并不是剑圣刻意留下的残魂,也并非是那仅代表剑鞘的蓝灵,而是代表着念杀理之剑整体的纯粹剑灵。
“还有三个月才二十呢……”姜乐冥很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巴里明明应该没有任何味道,却硬生生凭借数量堆砌出泥泞之意的星光点点,起扬的右手捂着自己仍旧疼痛不已的后脑勺,很是无奈地嘟囔着回复:“雪儿姐就应该已经二十了吧……”
“雪儿的实际年纪可没有那么大呢。”衣袍花纹并不对称的剑灵纵使已有很久没能够与敦煌并肩作战了,但有关于其主人的一切,它依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才十九岁啊……”
“怎么,瞧不起少年?”逐渐恢复成正常模样的姜乐冥摇头晃脑地打趣道:“据我所知,咱家师傅也是十来岁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名扬天下了呢。”
“你师傅十来岁的时候还被人追着碾了十几条街呢。”剑灵全然没有给其原主人留任何颜面的意思,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某位辞世之人的遮羞布,把那姜乐冥从来都没有机会去聆听的故事用三言两语交代出具体细节:“那时候,他还是个喜欢吊着狗尾草在世界上到处乱跑的二流子,怎么可能名扬天下?”
“啊?居然是这样的吗?师傅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呢!”姜乐冥一脸震惊地感慨道。
“他那家伙死要面子,一直都是这样。”不知道是出于被血誓封印太久而导致的愤愤不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这位好不容易才借助昆仑落定得以重见天日的剑灵是一点颜面都不愿意给其原主人留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后来活得那么累啊。”
“所以,”听着剑灵对于敦煌的评价,姜乐冥的脸色却是情不自禁地变得有些阴沉,当然了,这样负面的情绪仅仅只是在其眉眼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的交流,也没有为那正回首往昔的剑灵所留意到:“今儿我该怎么做呢?只要把那柄剑拔出来就好了?”
“不过,敦煌之所以能够在后来成为剑圣,他在前期所遭遇的各种劫难其实算得上是功不可没的。”剑灵没有直接回答姜乐冥的问题,而是以另外一种更为委婉的方式缓缓说道:“其实,论天赋,你不如那些天才,论努力,你也远远算不上顶尖。不论怎么想,你其实都算不上是能够作为剑圣唯一亲传弟子的最佳选。”
“就这样?然后呢?”姜乐冥漫不经心地听着剑灵对于自己的点评。“记得啊,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答我,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敦煌那家伙偏偏选了你。”剑灵负起双手,缓步为姜乐冥让开了通向那封剑的道路:“偏偏要将整个世界的未来押宝在你的身上,在我看来,你没有任何的闪光点,就算是在拔剑之后,我也不觉得你能够打得过那个必然再次到来的列君生。”
“嗯……所以…呢?”姜乐冥歪了歪脖子,没有着急着奔向那柄封印于悬空之所的念杀理之剑。“没有试炼?没有那种不死不休的对决?只是一巴掌把我砍晕,带到这里,然后数落我一番之后,就让我拔剑了?这可不像是我师傅的作风啊,要知道,当初他为了锻炼我,可是好几次把我整到要死不活的呢。”
“我也不清楚。”这是剑灵第一次正面回应来自于姜乐冥的问题,连带着起袖拂尘的动作,这一瞬,姜乐冥几乎目睹了后者那同样晕染着双色的掌间有凌烈飞扬,当即做出御敌准备的少年刚想用忆寒锋芒抵消那借由罡气化成实体的掠剑,可还没等少年做出任何举措,那眼看就要临身的剑锋却是毫无征兆地蒸发了,而且是连同气机一起彻底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时候的敦煌非但没有让我对你加以阻拦,还刻意借由残存下来的血誓与我重新签订了部分契约,当中就包括在试炼期间,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你下手这一项铁令要求。”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说辞并非虚言的剑灵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实在不知道敦煌为什么会看重你,又为什么会主张废除那最后的试炼。不过,若是让我一个人就这样一直困守在这里的话,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
“所以,姜乐冥,拔剑吧。带我出去,然后向我证明,证明属于你的那个连敦煌都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价值。”
再是振袖,轰然狂风便立刻裹挟着利刃一起破空而出,甚至不需要姜乐冥自己做任何举措,那柄蓝红双色的长剑就已然来到跟前。
“且像是当初敦煌与我立下的血誓那样,只有当你向我证明了‘相逢不悔’之后,你才能具备拔剑出鞘的权利。”
“啊?也就是说……”
还没等姜乐冥将跃至嘴边的感慨道出,顷刻涌入大脑的空白便逼着少年再度昏睡过去。
待到双眸重新启张,并在银发的搀扶中望见那骄阳的璀璨光辉,少年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那万里冰封的极北之地,回到了沙尘漫天的戈壁滩。
少年的背后,一柄在鞘长剑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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