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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将毛毯宛如莲叶一般顶在脑袋上的出水芙蓉在红豆讶异无比的注视下向着白临霜微笑颔首。拥有精致容颜的她并没有急于从邋遢肮脏的地面上一跃而起,反而是利用起手肘的前移,保持着与地面齐平的高度匍匐前行,直至爬到了白临霜的跟前,这才无声无息地迅速爬起,改单膝而跪的姿势向这位少爷言简意赅又毕恭毕敬地说道:“已经打通了。”
白临霜眼神略显复杂地望了望纵使匍匐而行,身上却仍是纤尘不染的审判,还没等他在轻轻颔首后说上一句话,门外却是陡然传出一阵声如雷动。
“喂!你搞定了没有?”门外有人拖着自己堪比公鸭般沙哑的嗓音向内询问道,并以此为掩护,盖过了木门的嘎吱作响。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审判显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就在门外客起声嘶喊之时,她就已然化作贴地迅光,径直遁回了来时的地洞。
而白临霜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时下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哪怕外人再怎么用心作掩护,也是没可能逃出他的法眼的。
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份尴尬,并不能像审判一样凭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无踪隐匿自身气息,于是乎,白临霜当机立断,顺势一把拽过红豆的娇躯,同时侧步面向角落,故意将几缕红丝随意撩拨到自己的肩上,佯装出一副仍是热火朝天的模样。
红豆靠着白临霜的左胸,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顿时沉了好几倍,双颊亦是迅速变得绯红。
“你他娘的还真是会挑时候啊!”白临霜刻意扮出气喘吁吁的样子侧过脸,一瞬朦胧过后的眼眸中流转着形似神更似的怨怼:“老子完没完事,用得着你来催吗?”
“啊啊啊,我错我错。”拖着铁链而来的不速之客只消往屋内的轻轻一瞥便是立马识趣地退了出去:“等你好了记得出来叫我。”
“快滚!”白临霜腾出一只手,做戏做全套地向后甩了一团暴戾的灰白光球,被男子用铁链堪堪挡下。
就是这么一挡,才彻底荡灭了男子心中仅存的几分警戒。
脆弱的木门经过一番折腾后终是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原位,那摇摇晃晃的模样显然已经是再经不起下一次的横冲直撞了。
松开紧紧搂住红豆纤细腰肢的右手,白临霜长叹一口气,他自己千算万算,都不曾意料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是会扮演着如此货色去深入虎穴,想到这里,他便立马开始在心头腹诽着那个始终举棋若定,自诩全局在胸的家伙。
正是他的一手而为,白临霜现如今才会“堕落”至此。
“老祖宗啊...你这是故意在折腾我呢吧...”敢怒不敢言的白临霜只得嗫嚅着带过脑海之中的愤愤不平。
此时,神出鬼没的审判又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直接忽视了白临霜的存在,仅是抬手便从二十余人的正中央捞起一个最不起眼的可怜虫,一把将其丢入毛毯下的深不见底。
就算意识清醒,但四肢仍旧瘫软无力的苦命仆役只能是被迫听天由命,在狭长的土道之中缄默无声地急速下坠。
一般而言,脑袋朝地的他该是必死无疑,只不过,当象征终点的微光近在咫尺之时,他的额间却是冷不提防地闪现出一道其形飘渺而虚幻的丝带,向左右两侧激射而出,愣是凭借着其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柔软洞穿了隧道两侧,用悬吊的方式强行把这个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奴仆给拉了回来。
就在丝绸绷得笔直的那一刻,这名仆役浑身上下那几乎于魂飞魄散的全部精力亦是迷途知返,自四面八方海量而来,汇入他的眉心,不过一瞬,便已使其恢复了七七八八。
轻轻松松地摆脱丝绸之困,男子双脚一经落地,当即回身紧贴于铜褐色的隧道墙壁,屏息凝神后又在嘴里振振有词,不多时,他竟是真的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连气息都已是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从一开始就保持清醒的男子隐匿于隧道边静候佳音。
须臾,有轻装便衣同样从泥间小道长驱直进,一如蜻蜓点水般翩然落于隧道尽头,女子捋开乌丝,先是前后打量起一切如常的隧道,之后才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一边墙角。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姗姗来迟的审判就已经揪住了那名仆役的耳朵,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前后拧了拧,便让那人顿时叫苦不迭,连忙解除了他自个儿对外扬言说是炉火纯青的隐身术,垂头丧气地来到审判的面前,耸拉着脑袋。
“审判姐,福安知错了。”当只有一人笑傲隧道时,这名男子乍一看还算高的,可是一旦有了旁人与之作对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人不过才到审判的胸前位置,还是一个脸上稚气未退,不折不扣的青少年。
“一会儿跟我一起上去救人。”审判全然不理会福安的歉意满满,手上劲力更是不减反增,让福安的脸顿时因扭曲而变得跟麻花一样。
“姐姐姐姐姐姐姐!”直到福安的哀嚎趋于嘹亮,审判这才松开了戏弄小男生的手,眉眼间有笑意一闪而过。
“知道为什么拧你耳朵么?”审判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而面上则是盘起手,故作冷眼,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脸悲愤却没有地方宣泄的福安。
“因为我叫了姐姐的名字。”福安撅起嘴巴,小心翼翼地嘟囔道。
“你以为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审判凑上前去,迫使福安与自己四目相对:“之所以会拧你耳朵,是怪你没用,整个玉宝殿,唯独你是最不应该被抓起来的那一个。”
“那我怎么知道那些人会突然...”福安越说声音越小,究其原因便是审判那逐步逼近的深邃眼瞳。
“究竟是那些人来得太突然了呢,还是因为你自个儿太过傲了呢?”审判沉声道:“你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又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少爷身边的死士,无论是从责任还是从个人实力来看,你都是最不应该落网的那个。”
“红豆姐也被抓了啊...”这一刻,福安连扬声说话的底气都没有,哪怕是反驳,也只敢唯唯诺诺地嗫嚅出口。
“红豆本来就不是死士。”审判白了福安一眼,简述事实后便也不再步步紧逼去刁难这个实际年龄才十六岁的孩子,反而是抬头望向那条纤长可通人的窟窿,神情肃穆。
红豆呆呆地杵在原地,眼神中的迷茫一如其脸颊上的绯红,均是没有半分要消退的迹象。看她如此模样,就连白临霜也是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是用轻轻咳嗽以及侧眸的动作率先避其锋芒。
“咳咳...一会儿的撤退还得拜托你和审判,还有福安那小子了。”白临霜只能是略显生硬地将话题强行掰回正轨。
“还有,记得见机行事。”白临霜握住红豆的玉手,不由分说地将一层淡漠的银光烙印在她的掌心。
“啊...”红豆先是顿了顿,之后才在银光环伺的阴冷下幡然醒悟,微声道:“哦,放心吧少爷,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千万要小心行事。”白临霜撑开手,煞有其事般托了托自己的颧骨,只见黑雾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绕行一圈后,白临霜便已重新带回了那张生得跟歪瓜裂枣无差的面具。
“出去了,就别回来。”临走前,白临霜语重心长地向红豆叮嘱道,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敢担保这一句话红豆究竟听没听进去。
神清气爽的白临霜才推开门,没走几步,此前那个将铁链埋入骨髓的男子便是带着一脸的坏笑来到他的身边,八卦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白临霜故意装疯卖傻,那鄙夷不屑的语气配上恰到好处的白眼,到底是将角色的神韵演出来了。
绿焰熊烧,烧得可不单单只是那五人的生命。
“这还要藏着掖着就不厚道了吧?”男子隐有愠意地磨了磨牙。
“你见我什么时候厚道过?”白临霜对于那就在耳边清脆作响的链条之音可谓是凛然不惧,霎时的振臂摆手更是有推波助澜的意思掺杂其中。
就看这个在记忆中名为链锤的男子敢不敢进一步将事情闹大。
“你这头死肥猪啊,说不说?”甩链的动作烈如狂风,不过转瞬,便有分毫不亚于宝剑的锋芒横于白临霜的脖颈前三寸。
“就不说,你能砍死我?”白临霜透过言语与实际行动的双重配合,进一步将四周氛围引入剑拔弩张。
有链条悬于白临霜脖颈前三寸,亦有混元箭雨停在链锤的天灵盖上。
“干什么干什么?”被皋委以大任留守于此的队长飞身而至,同时左右开弓,一手画圆一手掠光,仅凭一人之力便散去了那悬空的箭雨,同时还令链条重新归入骨骼之鞘。“说了多少遍,要动手,就等大事结束了。到那时,有的是时间给你们随便打,不死不休都行。”
“哼,你给老子等着,到那时候,不扒你三层肥皮,老子亲自把这宝贝从骨头里拔出来。”不得不听命于队长的链锤只能是向地面啐出一口浓痰,然后骂骂咧咧地朝着茅屋走去。
“池欲,你跟我来,给我仔细说说你之前出城的经过。”才充当和事佬的队长现下又是一把搂住白临霜粗大的脖子,在稍微有那么些艰难的勾肩搭背中,二人齐步朝着田园中心走去。
三人分成两拨,彼此背道而驰。
就在链锤重返岗位之时,一直在外旁观的他委实已是无法按捺心中好奇,缓缓拨开木门,使其开出一条缝隙,从中管中窥豹,他捎见了衣衫不整的红豆,那道先前仍是宁死不屈的红发倩影此刻却是神情呆滞地坐在原地,蒙尘的双眸之间看不见一点向生的希望。
好一个活死人。
“不得不说,死肥猪拾掇人还是有一套的啊。”链锤一边在心头赞叹,一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邪笑着向红豆迈步而去。
就在罪恶的手即将搭上红豆裸露在外的酥肩时,几近于直接灼烧灵魂的刺痛却是席卷了链锤的身体。
天不怕地不怕的链锤在这一刻竟是破天荒地心生想要痛呼出声的念想,可一道及时抹喉的凌冽却是赶在喧闹迭起之前,就让他永远地闭上了嘴。在其视线即将齐平于地面之前,他最后看见的,是红豆那皮笑肉不笑的精致容颜。
真正的池欲到死都才领悟其中真谛的那一句话,现如今,又被红豆一字一顿地悉数奉上:“有道是,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