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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茹和孟蕴兰两个小姊妹凑在一块儿,就容易叽叽喳喳的闹腾。
小乔氏烦不甚烦,索性将梅茹放到后面书房里头,让她一个人待在那儿,安心的替自己干活。
后面是小乔氏的书房,足足有几大架子的书。
梅茹对此心生敬畏。
她这人不太爱读那些诘屈聱牙的经史子集,半吊子的水从前世晃荡到今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大概也是梅茹重生一世领悟修炼到的一种本事。
比如外头的蕴兰,策论诗作样样拔尖,厉害的她恨不得五体投地,再比如二姐姐,洛神再世,倾国倾城,梅茹是拍马都追不上。重活一世,她如今求的,不过是父母康健,哥哥有为,阖府上下平安,至于自己,她还真没想过能静下心来认真干点什么。
如今对着一大堆姨母早年间收藏的杂七杂八的方物志,梅茹倒是意外的能看的津津有味。
她就喜欢漂亮的玩意儿,衣服、首饰、吃食……看在眼里便觉得高兴。
若是碰上书里写的不明不白的,她又不曾见过的,便去问小乔氏。熟知小乔氏头也不抬,直接回道:“姨母哪儿能通晓这些?循循你自己琢磨去吧。”
梅茹瞠目结舌,又好气道:“那姨母收集这些做什么?”
小乔氏淡淡道:“那会子闲着无聊,给你姨父找些事做。”
梅茹哑然。
后来,孟蕴兰悄悄跟她咬耳朵:“我娘那会子本不愿意跟我爹去外地任职,后来我爹一路上就四处想法子寻这些来哄我娘欢心。”
一想到姨父那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这样子窘境,梅茹不由抿嘴偷笑。
孟蕴兰继续跟她咬耳朵道:“循循,我娘和我打算天气好一些便去瞧我爹。他过年都不曾回来,我可想他呢。”
梅茹一听便止不住艳羡了。那些书里头写的不明不白的地方,跟有一堆小刷子不停在她的心挠似的,挠了又挠,痒了又痒。她可是最喜欢漂亮物仕的了,若是不亲眼看一回,想来还真有些磋磨遗憾……这会儿叹了一声,梅茹哼哼不满道:“可不许再来眼馋我。”
孟蕴兰笑的摇头晃脑,不无得意,又炫耀道:“我娘还说我的作画功底不行,打算趁这一回带我四处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呢。”
“让你别来眼馋我,还来!”梅茹咯吱她。
孟蕴兰笑的东倒西歪,连忙求饶,忽然咦了一声,道:“好循循,咱们一起去吧,你哥哥不是也在我爹营帐里么?你也正好一道去瞧瞧他啊。”
梅茹闻言,根本没有喜色,她蹙眉道:“我哪儿走得了?”
这些日子乔氏看她看得比谁都紧。自从哥哥离京,乔氏又在府里闲下来,她一腔热情便通通灌到梅茹身上。每日都要问,今日在姨母那儿做了什么,又读了些什么书,或者写了几幅字。想到待会儿回去还要应付娘亲,梅茹脑袋又大了。
孟蕴兰见她闷闷不乐,话锋一转,便问道:“循循,你打算送什么给你家老祖宗贺寿?”
梅茹略略偏头,道:“还没想好,你呢?”
孟蕴兰瞧了瞧外头,小声道:“我娘让画一幅百寿图。”
“这么麻烦?”梅茹惊讶。
孟蕴兰鼓着一张小脸,无可奈何的撅嘴叹气。
二月初十是杜老太太的寿辰,定国公府自然要好好操办,孟府和梅府是表亲,杜老太太也是疼蕴兰的,孟蕴兰送这个合适不过。自然,当日请的人也多,让人看见了,对孟蕴兰名声也是有益而无害。
梅茹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姨母为蕴兰考虑的甚多。
倒是她自己,还真没一项能拿得出手的,难怪乔氏着急呢!
如今再见孟蕴兰鼓着脸生气,梅茹笑道:“兰儿,你这一幅百寿图,倒将我们府里姐儿四个给比下去了,我这种还没着落的,心里更是惶恐了。”
孟蕴兰提议道:“不如你再画一幅南海仙翁送福图,咱们不就正好了?”
梅茹直皱眉:“这可比百寿图烦多了,你可要难死我。再说就我那等斤量,可别在众人面前献丑了。”
“既然你画不了,咱们就去买啊!”
孟蕴兰这么一提议,她自己玩心顿起,于是借口买纸笔拖着梅茹一道出了府。
其实,梅茹还真不会随便买一幅画打发老祖宗的寿辰,今日完全是孟蕴兰想溜出府逛逛了。
二人出府之后也没去字画铺,反倒是直奔城里的七宝斋。
那七宝斋是京城老字号,专卖从海上或者其他番邦运来的好玩意儿。府里头的西洋镜就是从这儿买回去的,能将人照的格外清楚。
孟蕴兰笑眯眯道:“咱们今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万一挑着好的,正好送给你家老祖宗当贺礼。”
二人刚到铺子,还真就看中了一件好东西,却不是送给老祖宗的,而是梅茹自己喜欢。那是一方秀美精致的小屏风,双面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若是远远瞧着,只觉得那上面的叶子都在随风微微翩跹呢,有意思极了。梅茹是最喜欢这些漂亮东西的了,她一时错不开眼。
那掌柜的连番告罪:“二位小姐,这刚被一位公子订下的,我正准备着包起来呢。”
“谁啊?”梅茹有些失望,“能不能请对方行个方便?”
掌柜的正为难极了,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先来后到,还真不能!”
这声音……
梅茹侧身一瞧——
真真是冤家路窄,不是那傅十一,还能是谁?
梅茹懒得跟这人多搭理话,一搭理就没完没了了,她赶紧悄声对孟蕴兰道:“咱们再去挑旁的。”
对于梅茹主动避让,牙不尖嘴不利,傅钊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连忙跳脚问道:“三姑娘,你不要了?”
“是了,先来后到,我不要了。”梅茹顺着他话道。
可就算如此,傅钊还是觉得气不过,恨不得要跳脚。
“你为何不要?”傅钊追着问道。
梅茹笑道:“真是奇了,我不要还不行了?非要跟你争,你心里才欢喜?”
孟蕴兰不明所以,小声劝道:“循循,你若是喜欢,做什么不要?”她望着傅钊,直接问道:“这位公子,这方屏风你究竟让不让我们?说了这么久,也不给个痛快话!”
其实孟蕴兰顾及自己才女名号,平日在外头绝不会如此放肆说话,今日跟在梅茹身旁,又见循循和对面那人似乎熟稔,才不小心插了一句嘴,说完她便觉得不妥,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
傅钊怔了一下,瞥向孟蕴兰。
他原先是远远见过名满京城的女公子孟蕴兰的,这会儿便认了出来。
这三人年纪相仿,傅钊原本和梅茹差不多高,可翻过一岁,就比她多冒出一个脑袋了,孟蕴兰又比梅茹矮了小半个头,这会儿站在梅茹身旁,穿着半旧舒服的水绿袄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位孟才女的一张嘴竟跟梅茹一样厉害!
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也说不过两个人,自然溜之大吉。
傅钊梗着脖子回道:“自然不让!”说罢,往外走了两步,又对掌柜的吩咐:“快些弄好,送到外面车上。”
听到这人实在胡搅蛮缠,孟蕴兰挽着梅茹的胳膊,小声无语道:“循循,这人既然不让还说这么多,是不是有点傻?”
傅钊已经走到了外面,这会儿听到“循循”二字,他步子不由顿了一顿。
待这人走后,梅茹才告诉孟蕴兰傅钊的身份。孟蕴兰一听,呀了一声,转而坏笑道:“循循,就是这位傻殿下送了你四屉包子呀?”
“我已经还了啊……”梅茹纠正道,说罢,她也笑的很坏,“好兰儿,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倒是你怎么一直惦记着殿下的包子?”
“谁惦记了?”孟蕴兰气的挠她,“可不许你乱说!”
且说傅钊乘马车到燕王府,那会子傅铮刚从宫里头回来。
见着他来,傅铮冷冷蹙眉:“钊儿,这会儿不好好的在南书房读书,跑出来做什么?”
傅钊笑道:“哥哥,你这回可错怪我了。”见傅铮狐疑,傅钊邀功道:“好哥哥,过两日不是你的生辰么?我早早就想寻个风雅的小玩意儿给你,今日可算是买着了,眼巴巴的买来献宝呢,熟知又落你一通教训!”
傅铮愣了一愣,才弯起唇,浅浅一笑,如春风破冰。
倏地,又敛起笑意。
他叮嘱道:“钊儿,过些日子我要离京,你平日就贪玩,如今更要记得时时勤勉。”
“七哥要去哪儿?”傅钊疑惑道。
傅铮道:“前些日子有人上了道折子,奏的是镇国将军方登云、陕甘总兵孟政克扣军饷一事,朝里几方为此争来争去,迟迟定不下一个过去的人,今日贺太傅便举荐了我去。”
“孟政?”
傅钊略略思量,讶然道:“我今日还遇到了他女儿和梅三呢。”
傅铮闻言微微一顿,他抬起眼,淡淡望向旁边的钊儿。
傅钊指着那道娟秀屏风说:“七哥有所不知,我们还为了这方小屏风争了几句呢。”说着,他又不无得意道:“梅三原本也是想要的,我就偏偏不愿意让给她!”
傅铮默了默,这才转头重新端详面前的屏风。
这道屏风不高,双面绣着梅兰竹菊,不知用了什么绣法,那些枝叶片片舒展开,仿佛被风轻轻拂过,说不出的温柔娇媚。
傅铮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忽的,就听傅钊又拍手笑道:“哥哥,你知道么,那梅三竟然叫循循?这二字简直太好笑了!怎么会有姑娘家叫这个?”
“循循,循循……”傅钊摇头晃脑连唤两遍,还是觉得不过瘾,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铮垂下眼眸,仍是一贯淡淡的模样,看不清神色,他只是沉沉训诫道:“那是人家姑娘家的闺名,你喊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傅钊扁扁嘴,不敢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