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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欣然正躺在家里百无聊赖的刷微博。他的事业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转型不算特别成功,但在华语乐坛也算是叫的出名的歌手了。一年固定有几个代言,开几场演唱会,就是好久没出新歌了,没办法,市场不景气,而且最近又冒新人了。他在几次大投资的电影里露过面,可惜没多大水花,想想还是放弃了演技这一块,还好他粉丝忠诚度高,这么多年了,人气还没下去,多亏了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保持着自己“天然”人设,一点没出过差错。
就是时间久了,自己也憋闷,难免有叛逆的想法,况且他本身也不是个安分的人。有这想法的时候,刚好宁非作为后起之秀冒了头。作为选秀歌手出身,前期热度还算高,可惜宁非时常摆着他那张扑克脸,怎么都不笑,对待热情的粉丝也不招呼,久而久之,狂热的粉丝从呼喊变成了咒骂。
宁非现在成了全网黑,这给白欣然敲醒了警钟,老老实实继续营造自己和蔼可亲的形象。不过无聊时刷刷宁非的黑料倒成了他的乐趣。
打开微博,今天宁非又被骂上了榜,没被挂在榜单头几位,常年保持着被挂在二三十的位置。白欣然就指着看宁非被骂的这点乐趣过日子,不然太无聊了,谁让自己有人设,到哪儿都得端着,虽然羡慕宁非随心所欲的样子,可也看不惯,凭什么就他可以这样?
不给广告商,投资商面子,不给狗仔记者们梯子,那就天天被网民挂着吧,路人缘就这么一天天被败坏了。
宁非黑脸,宁非耍大牌,宁非假唱,宁非素质差。
白欣然一条一条的刷过他被骂的微博,给自己无趣的生活添乐子。
“让我看看,他今天又因为什么被骂了。”
宁非打人!
“哇靠!”白欣然拿着手机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打人?打谁了?打粉丝还是打狗仔?”
一般来说,打狗仔的比较多。不过紧跟宁非的狗仔倒是没多少,前两年出过一个新闻,宁非发现被狗仔跟,直接在停车场把人家车的后视镜给踹掉了,大家闻风丧胆,少有愿意跟宁非的狗仔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跟他实在没什么新闻可以出。
宁非虽然成天在网上被人骂,可私生活意外的枯燥的很,聚会不去,恋爱不谈,有事没事就爱窝他常年不搬的小公寓里。
白欣然点开爆料图,想仔细看看,“什么?打了一个路人?”
好端端的干嘛打路人?
白欣然正奇怪,还想翻翻评论事情起因,可搜了半天清一水的对宁非的咒骂,压根没有事情过程。
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句话,一点新意都没有,白欣然都有些看腻了。不过评论里热评下面倒是有个叫“水性杨花多三金”的网友以一人之力和全网对抗.
“他才没有打路人好不好!那天我在现场,他不过是认错人了上去拉了一把。力道可能稍稍有些没控制好。”
搞笑的不是这位网友不畏谩骂,帮宁非说话,更搞笑的是,他的每条评论后面都跟着一个取名“命中带水多喝热水”的网友的评论,“我当时也在场,他确实不是故意拉扯路人的。还有请这位网友改一下网名,不要用水性杨花这四个字,影响不好。”
可能是“命中带水多喝热水”这位网友的头像不够讨喜,居然用了朵白莲做头像,骂战意料之外的转移,纷纷从对宁非的谩骂变成了对这位网友的“男德”教育,看的白欣然笑的直发抖。
“这样的男生太不懂事,不在家好好呆着居然出来指手画脚!将来一定是长舌夫,打回男德基础班!”
“这样的男生要不得,开嘴闭嘴影响不好,都不知道自己说话才是影响不好。重修男德!”
“这样的男生娶回家,将来一定不得安生,一定要丢进男德班重修改造!”
江泽拿着手机委屈的一扁嘴,“现在网友戾气真大。”
“都让你别跟着评论了。又不会骂人。”水鑫冲他嫌弃的一翻眼,“他们说的也对,你管这么宽干嘛,不过是个网名。”
“那我就是不想你叫这个名字。”江泽气闷的丢开手机,“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老说自己水性杨花,我听着心里不舒服。”
“改名太麻烦了,我懒的改。”
见江泽还要纠结自己网名的问题,水鑫赶紧转移了话题,从沙滩椅里站起冲着泳池里喊,“宁非,你倒是出来啊!自己成天在外惹事,害的我俩上网给你控评!”
又出了负面新闻差点被人骂上热搜第一,他居然还有心思来游泳。
水鑫冲着泳池吼了两声,水面一点波纹都没有。水鑫担心的回头问江泽,“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该不会出事了?”
江泽倒不担心,他抬眼悠悠往水面上瞅一眼,“没看见尸体浮出来啊。没事的,宁非这些年有事没事就爱在水里憋气,时间越来越久,感觉他在冲吉尼斯纪录吧。”
“是吗?”水鑫狐疑的看一眼泳池,“他真在冲吉尼斯纪录?”
“不然他老躲在水底干嘛啊?”
“宁非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他从前不这样啊?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奇葩?”
此话一出两人皆楞,他们都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林趯走了的时候开始的。
这是林趯悄无声息离开了的第六年。
林趯刚走的前两年,宁非像是发了疯,脾气暴躁又失眠,经常整夜整夜的在外跑,就在公寓前的那条路上跑,一个晚上,从公寓到岔路口来回跑个几趟。有事没事就老念,“人呢?人呢?”
第三年的时候,宁非没之前那样疯了,乖乖接受了安排,有什么通告就上什么通告。也是他运气好,当时出道的选秀比赛后面几场虽然表现平平,却也还是一路亮了绿灯进入决赛,同时网上出现了质疑声,质疑表现平平的宁非为何会杀出重围。奇怪的是,节目组请来的评委老师一个个帮宁非背书,说他是可造之材,可惜到如今,网民还时不时拿几位评委老师出来取笑,看他们当年说的可造之材如今是个怎么都扶不起的阿斗。
水鑫不明白,从前爱尥蹶子的宁非,怎么突然就接受了安排,从前在酒吧唱歌隔三岔五就爱罢工,现在不仅每个通告都乖乖去,居然还对网上的谩骂无动于衷,要他从前那个暴脾气,恨不得在网上和人约架论生死。
“或许他会看到我。”宁非的想法很简单。
看到了,说不定哪天回心转意就找来了。
水鑫知道宁非的打算,总忍不住叹气,江泽安慰他,“算了,算了。失恋哪有那么容易走出去。总要有个过程。”
对,总要有个过程。水鑫说服着自己,失恋前期的情绪失控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过渡到了多愁善感的地步,再久一点,时间长了就会忘,或许渐渐就好起来了。
他和江泽都这么认为。
到第四年,第五年的时候,宁非的脾气似乎稳定回到了从前,行事作风还和从前一样,不爽就尥蹶子,比如发现狗仔跟拍,抬脚就踹掉狗仔车上的后视镜。他们都以为宁非渐渐走出来了,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相安无事到了第六年,在大家都快忘了宁非失恋的这件事时,宁非却突然失控了,一个为品牌站台的活动,保镖护着他出场的时候,他却失控冲出了人群拉住一个过路的人。江泽和水鑫第一眼就明白宁非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那人的身量有点像林趯罢了。
原来一直没过去。
“可他为什么总爱憋在水里?”水鑫有些担心,“说出来总比憋着好啊。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抱腿沉在池底的宁非也这么想,都这么多年了,可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第六年了,昨晚我又梦见你了,你高兴冲我扬着手,跑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你长了一脸的胡子。从前我最担心你长络腮胡,因为我不喜欢,现在觉得哪怕你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愿意,也欢喜,只要你出现就好,不管变成什么样。
在梦里,长着络腮胡的你跑到我面前,兴奋说着,“宁非,你看我终于长成络腮胡了。我的愿望实现了,你呢?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没有。这些年来的愿望,他一直没实现。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因为找不着你,我没事就跑到泳池来憋气,从开始的三十秒憋到五十秒,到最近我能在水里憋气将近两分钟了,可我的愿望还是没实现。
也是,当初就是我骗你的,骗你憋气许愿会成功,果然不该骗小孩,长大会遭报应的。
即便如此,宁非还是一次一次的试,在泳池里憋气,洗脸时在水池里憋气,淋浴时,让水冲着脸憋气,憋到极限,睁开了眼,第一时间不是着急呼吸,而是憋到最后一口心里默念林趯的名字。除此之外他无计可施,林趯消失的彻底,他不知到哪儿去找寻,去新西兰吗?
他记得心如刀绞的那天,正是听到说他们全家要移民新西兰了。
可宁非现在走不开,他被困住了。
今天宁非又突破极限了,憋到了两分十秒。憋气很难受,一种濒死的体验,可宁非还是忍住挣扎硬是逼着自己憋的再久些。早知这样难受,当初不该拿这个骗林趯,他是那样一个娇气的人,压着手了都要撅嘴哼两声,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两分二十秒,宁非再也忍不住,抱腿的手松开,睁开了眼,脚尖撑着池底抬手往上滑,临出水前,他还是照旧念了以往的愿望。
许愿,林趯。
每次许愿从来都只有这两个字。
“你这么拼命是要进国家队是不是?!”
宁非一出水,水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宁非不在意的走到池边摆放的沙滩椅,顺手拿起了毛巾擦着脸。
“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你又出新闻了!一点都不知道维护自己的形象!”
对着满不在乎的宁非,水鑫有点着急上火,隔着泳池冲对面的宁非喊。
宁非一句没回,擦完了脸甩了甩头,甩出好多水滴,刚好甩在了正往他身边走的缪哥身上。
“啧。”缪哥嫌弃的掸了掸身上的水珠,随手把接通了的电话递到宁非面前,“喏。”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没说谁打的什么事,可宁非却心领神会的接过了电话,冲着对面直囔囔的水鑫一抬手,是要走了的意思。
缪哥在他身后喊,“别忘了明晚还有个要你站台的活动!”
水鑫看宁非接起电话要走,赌气的一抄手,“真是的,怎么一点都不上心自己的事。天天见他拿着个手机,还以为他也批皮上网骂人呢,结果......”
结果是雷打不动的去一个无人问津的帖子下回复。六年了,流行的社交方式都从贴吧换成微博了,可宁非还是执拗的去贴吧盖楼。要不是林趯突然消失不见,水鑫恐怕会一直不知晓,原来和自己在网上聊的火热的网友是他认识的。
江泽上前来拍拍他的肩,“算了,出新闻也不算是坏事,他混娱乐圈总得要有话题热度的。”
“老是黑料,败光了路人缘将来的路可怎么走啊?”水鑫不无担心的说,抬眼一看刚进来的缪哥已经舒舒服服躺进了沙滩椅,一副要做日光浴的模样,“真是奇了怪了,他作为经纪人怎么都不维护一下自己的艺人,这种时候不得想办法公关吗?”
可这么些年,没见缪哥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说是经纪人更像是助理,宁非走哪儿他都跟着。更奇怪的是,他什么都不做,宁非的路人缘这么差,居然代言一个接一个的来。
“总感觉宁非有什么事没和我们说啊。”
“你啊。”江泽捏捏他的肩,“就是总爱想太多。”
水鑫瞥他一眼,“你啊,就是总想的太少。”
“喂?”
宁非的声音有些惫懒,这让对方听着不太满意。
“今天没有行程?”
宁非扯扯嘴角,“我有没有行程你不知道?我的通告不都是你给的吗?”
“收拾一下来见我。”
“先说什么事。”宁非不是很愿意去和对方见面。
对面迟疑一下还是说明了原因,“给你安排一场相亲,对方觉得你比较合适。”
“不去!”
“你不来,会后悔!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即便对方这样警告,宁非还是果断挂断了电话,“这算什么?真算家人吗?居然连相亲这种事都安排上了。”
宁宴看着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他不愿意来。”
“那安排吧。安排那个人去见他,让他清醒一下。”
宁宴低了低头,“好的,母亲。”
“林趯?林趯?林趯!”鄞瑾穿着白大褂,对着坐在走廊尽头的林趯喊,疾步向他走去。
鄞瑾连喊三声林趯才回了头。
回头的瞬间,林趯楞了楞,似是在反应,反应鄞瑾口里刚刚叫的那个名字。鄞瑾忍住自己要叹气的冲动,快六年了,林趯的认知还是没完全恢复。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问林趯,“今天你自己一个人来复诊吗?叔叔阿姨他们没陪着你来?”
林趯缓缓点了点头,“我想自己一个人尝试出门。”
鄞瑾鼓励他,“你做的很好。和医生见面了吗?”
“嗯。”林趯刚回答完鄞瑾,他口袋里的老年机大声响起,“妈妈,林慕来电。”
“妈妈,林慕?”
鄞瑾最终还是叹了气,帮他拿出口袋里的老年机放进他手心,“这是同一个人,你的妈妈叫林慕。”
林趯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抬眼看了看鄞瑾,鄞瑾一点要避开的意思都没有,林趯又低下了头。这些年来一直都这样,所有人都紧紧看着林趯的一举一动,这让林趯有点喘不过气来。
“嗯。已经看完医生了,待会儿的话……回家?”
林趯其实不是很想立马回家,这么些年来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独自出门的机会。
鄞瑾看出了林趯的想法,拿过他的手机笑嘻嘻的和对面说,“喂,阿姨,我是小瑾啊。一会儿我带林趯出去转转吧,他老这么闷着不是事儿,唉哟,林趯有我看着你还不放心吗?”
林趯看着鄞瑾和电话里的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起来。这些年鄞瑾一直都在,他和林慕冷铭早熟识起来了,且对他放心,毕竟他是要做医生的人。只是偶尔的,林趯看着鄞瑾这样的自来熟,反而觉得他更是个称职的儿子。
讲完了电话,鄞瑾把手里的老年机又放回了林趯口袋。六年前的车祸,林趯伤了脑袋,认知有误差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林趯无法整合概念,知道林慕是林慕,冷铭是冷铭,却无法把他们和父亲母亲联系起来。
为了让林趯不忘记,特地给他配的老年机,起码每次来电显示都有提醒,林慕是妈妈,冷铭是爸爸。
不过后来鄞瑾在电视上看到了宁非,觉得给林趯配老年机不止是提醒他分清家人称谓这么简单。
鄞瑾看着眼神空洞的林趯,觉得想太多也无济于事。鄞瑾走到林趯面前蹲摸了摸他的小腿,“现在到下雨天腿还是会痛吗?”
林趯不久前才把腿里的钢板给拆除。
林趯答非所问,伸手拔了鄞瑾头顶一根头发,“你有白头发了。”
鄞瑾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疲惫一笑,“最近百~万\小!说看太晚了。”他在准备执业医师的考试。
“今早,我看见……”林趯顿了好久才想起该叫冷铭什么,“爸爸也有白头发了,他们躲在厕所里,林……?妈妈在给他染头发。他们特地避开我,可我还是看见了,感觉……感觉……”
大家都很小心翼翼的互相对待,感觉越来越喘不过气了。
鄞瑾抬头看着林趯,他好像是在和自己倾诉可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林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林趯只是目视前方的说这话。鄞瑾给他按着小腿,突然手顺着摸上来,直摸到林趯的大腿根,吓的林趯整个人一颤,低头惊恐的看着他。
鄞瑾用笑化解了自己动作上的冒犯,“你躺了那么久,虽然后来有做康复训练,不过大腿内侧肌肉还是很难训练到的。我看你太瘦了,整个人怏怏的,腿好像也无力,不如我带你去骑马?骑马能很好的锻炼到大腿内侧的肌肉群。”
“骑马?”
林趯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这一刻他整个人才有了些生机,有点像他从前的样子。
“你等等,我进去和师兄打个招呼,出来就带你去马场。”
林趯点着头,“好,我等着。”
鄞瑾摸了摸他的头,林趯怔一下,刚稍显的生机倏的又掩下去了。
“师兄。”鄞瑾进了门熟门熟路的坐下了,他和这位神经外科的师兄这么些年总见面,不熟也熟了,“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鄞瑾叹气,“这样可不行啊,三年前他好不容易从记忆重置里恢复,怎么这三年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六年前,林趯手术两个月后苏醒过来,脑袋还没完全恢复,每天清晨睁眼都会记忆重置。大家束手无策,只能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让他每天写日记,留着第二天提醒自己前一天的事情。
“对了!”鄞瑾想起三年前林趯终于从记忆轮回里苏醒的时候,“那时候的契机是什么?要是我们知道他恢复过来的契机,说不定还能再尝试一次。”
“谁都不知道他从记忆重置里恢复的契机是什么。”
鄞瑾想了想,林趯当时好像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接受着认知训练,和现在他每天做的没什么不同。那个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疑难问题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况且还答应了林趯带他去骑马,鄞瑾只有起身告辞。出门前,医生提醒鄞瑾,“他现在依旧脆弱,别给他太多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