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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挨着床沿坐在地上守到了半夜。再回头看时,就看见缩在床尾的抱着腿的林趯,半边身子不停的歪了又正,头也跟着歪歪点点,是熬不住时间困了。
“林……”宁非半张着口,看着歪身点头犯着困的林趯,急忙收声,怕喊醒了人他再戒备的把自己缩起来。宁非看一眼窝在自己行李箱上的猫,起身抱起了猫。
拿铁不怎么喜欢宁非,被宁非抱起时,张牙舞爪就要嘶叫。宁非低头一脸的请求,他还没想过,人生第一次这么哀切的请求居然是对着一只猫。
“嘘!帮帮我,也帮帮他吧。”
拿铁收了爪子,嘴角的胡子两颤,还是挣开宁非落了地,一蹶一拐的往床边走。跳上了床靠近了林趯,用自己的头不停往林趯圈紧自己的胳膊上蹭。
大概是拿铁的撒娇让林趯放下了心,半梦不醒的林趯渐渐展开了身体,拿铁顺势钻进了他的怀。林趯抱紧了猫,怀里毛茸茸又充实的感觉让他脸上表情舒展开来,宁非就见他原本支撑着的半倒不倒的身体,一放松,整个人就要往床上瘫。
还好他动作快,林趯快要砸上床铺的脑袋落进了宽大的掌心。宁非看着睡着的林趯长吁一口气,要是直接倒下碰着伤口把人惊醒,疼痛最是能提醒不堪的回忆,林趯要是一醒,这一晚估计都要惶惶不安。
一口气还没吁完,林趯怀里的拿铁突然用发着绿光的眼扫向了宁非,这意思是显然可别把林趯吵醒。这也是宁非人生头一次吃瘪认错,居然是对一只猫。
然而电话突然响起,拿铁用发光的眼狠狠瞪着宁非,宁非立即摁掉了电话去看林趯。还好林趯还在睡,大概今天这一天他哭的实在多,也确实是累了。
掐断的手机坚持不懈的震动。宁非帮林趯小心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拉上被子,这才蹑手蹑脚出了门,门半掩着,宁非拿起手里的电话看一眼门内,想想又多下了层楼这才接起了电话。
“干什么?”宁非压着声音问不停打电话过来的江泽。
“宁非?”江泽举着电话喊了一声宁非的名字,身旁的人一听到宁非的名字,仰长了脖子目光炯炯的盯着江泽手里的手机。江泽用余光打量一眼闷不做声的水鑫,心里直怪宁非,真是的,拈花惹草也得有个度,到底从哪儿又惹来一个啊?
“有人找你。”江泽打不了掩护了,有些自暴自弃的陈述着事实。
宁非眉头一蹙,抬眼看了看楼上虚掩着的门,口气颇为不顺,“谁啊?”
“女的。我不认识。”
“我来和他说!”
江泽还没交待完,手里的手机就被人抢走了,也不体谅一下主人的心情,抢走手机的人举着手机径自走开,像是怕被人听到自己和宁非的对话。
“你好?”
“你谁啊?”宁非听着对面的声音,印象全无。
“你救过我一次的?还记得吗?”
宁非翻着眼睛想了想,“酒吧后巷的那个?”
“不是。旋转餐厅的那个。”小梅看一眼周围,捂着手机放小了音量,虽然后来没出事儿,可这种事情万一被传出去,终归对女孩子有害无益的,因此格外的小心,“我是护士小梅。那次冯林约我到餐厅吃饭。是你在厕所拦下我,说冯林心思不正,打算对我意图不轨的那个。”
“哦,那次啊。”宁非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睛直担心的去看楼上,“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事儿。我后来回去,越想越后怕,还是多亏了你,感觉不和你道声谢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
“等等!”
小梅被电话那头的陡然增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说你是护士?”
“嗯。”
宁非举着电话抬头看着楼上,“那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小梅挂断电话匆忙和江泽道了声谢,便火急火燎的回了趟医院。从医院出来又立马坐计程车往电话里说好的地方赶。等到了地方,小梅一下车一眼就看到身量高的宁非正焦躁不安的等着自己。
宁非等了半天,一看有计程车来,立马上前。看到从计程车里下来的人,眯眼一打量,看着大概是自己那天在餐厅里拦下的姑娘。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小区里走。他心里还担心着林趯。
小梅下了车,没能和宁非打上一声招呼,就被他拉着往小区里走。她知道宁非不是坏人,不还救过自己吗,可还是紧张的一咽口水,低头看着着急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我拜托你拿药出来没事吗?”
“啊?”小梅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宁非宽阔的肩膀,嘴角情不自禁上翘的回答,“没事的。我舅舅在医院后勤处处长。”
不是有意的显摆关系背景,她只是觉得宁非体贴的考虑了她的处境,她也该交待了让他放心。
“嗯。那就好。”
终于走到六楼的阁楼前停下,宁非松了手,小心推开一点门,透过门缝往漆黑的屋里看。拿铁扭头用自己的绿眼睛看着门口,似乎再告诉宁非,他还睡着。
宁非松口气,身后的小梅歪头往门里探寻,“不进去吗?”
“嘘!”宁非扭过头来认真且严肃的对着小梅。小梅抿嘴噤了声。然而宁非的眉头没有因为她的识趣安静而展开,仍旧严肃看着她,兀地凑到她面前来闻了闻,像是在检查,闻完才扭头向前推开了门,并且照会她,“先打神经安定剂。等他睡深了再处理伤口。”
小梅困惑着跟在宁非身后进了门,宁非闻她时的表情不怎么好,让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异味。跟在宁非身后进屋子的时候,不住的抬胳膊闻着自己。
没有异味啊?小梅仍旧疑惑宁非刚刚突然凑上前闻自己的举动,再三确认了自己没有因为出汗而发出酸味之后,才放心的放下了胳膊。再抬头时对上的却是一双绿眼睛。
“啊……”
宁非及时捂住了惊叫的小梅,还好床上躺着的人只是不安的缩了缩身子,蜷的更紧了些。
“别出声把他吵醒。他这会儿不想看到陌生人。”
小梅冲宁非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宁非这才松了手,上前轻轻托起林趯的脑袋,回头冲着小梅说,“先给他打针。”
“好。”小梅上前蹲在床边,从包里拿出安定剂,棉球刚在林趯胳膊上擦一下,林趯便颤起了身体,“不要,不要过来。”
宁非把人在怀里搂紧,轻拍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小梅抬头看一眼哄着人的宁非,眉头已然紧皱,却不是吓人的表情,看着和半夜抱着发烧的孩子跑来急诊的爸爸一样。小梅低下头,针管戳进了皮肤里,头顶依然是宁非温柔的声音,“没事的,林趯,我在呢你别怕。”
宁非抱着林趯轻声安慰着,一针打完问着蹲在床前的小梅,“打完了吗?”
“嗯。”小梅起了身,坐上了床沿,“你抱着他,让他背对过来,我好给他看后脑勺上的伤口。”
宁非抱着人小心挪动着方向,确保林趯在怀里有了舒适的位置之后,才让小梅拨动着他的后脑勺给他检查。小梅撩开林趯的头发查看伤势,宁非不时低头查看林趯脸上的表情,要是他脸皱起了就照会小梅轻一点。
“已经很轻了,再轻我就没法给他包扎了。”在宁非第三次催着自己下手轻一点的时候,小梅抱怨着。
“嘘。你别再吵醒了他。”
小梅手里绕着纱布斜瞥一眼对自己嫌弃的宁非,倒没有不悦反而笑出声来。宁非听到小梅的笑声,抬头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小梅摇摇头,继续绕着手里的纱布。宁非对着她一皱眉,怀里的林趯感到不舒服的嗯哼两声,宁非连忙低头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不痛,不痛。”
小梅又笑两下,缠好了纱布打了结,把东西收拾回包里起了身,宁非着急问她,“他这伤没事吗?”
“没什么大事。”小梅笑着回他。
宁非看着小梅的笑脸,问她,“做护士的都你这样看着病人就笑?”边问边托着林趯的脑袋小心把人放躺,怕压着伤口又托起林趯的腰,让他侧卧。
小梅看着宁非一再小心的动作,目光落在宁非弓腰俯身的背影上,“我只是在笑你像紧张孩子的爸爸。”
爸爸?
听到这个词,宁非的手顿了顿,等回神过来才把压在林趯脑袋后的手给抽了出来。
“他……”小梅看着侧躺在床的人,“对你来说很宝贵吧。”
宁非的手背在熟睡人的脸颊上摩挲两下,“是,他对我来说很宝贵。”
宁非自己有爸爸,有妈妈,可是却没有家。孤独的感觉像黑夜的阴凉从脚踝处向上裹,裹满了全身让他又冷又怕。而林趯恰好就在这时候咧着嘴笑着出现,胖嘟嘟的脸蛋像天空高挂的满月,黑夜里唯一照亮他的人。
林趯,是他的月亮。
“想他一辈子平安开心。”宁非撩开林趯额前的发说着。
“嗯,这样啊。”小梅收拾着自己的包,随口问一句,“那他怎么又伤着脑袋了?被谁打的?”
宁非覆在林趯额头上的手停住了,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林趯的时候就推了他一把,那时候林趯的额头好像磕在钢琴角上,后来林趯又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住院。明明是自己珍贵的月亮,却每每因他而受伤。
不!
宁非看着林趯熟睡安详的脸,极力在心里否认,否认自己给林趯带来了伤害,都是冯林的错!不是自己和林趯的错!
“是冯林!”宁非咬紧后槽牙说出这个名字。
“又是他啊。”提到冯林,小梅也心有余悸,不敢想当时要是宁非没有出现拦下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又会是何种境地?大概成为他手里好摆弄的玩偶,随意送到别人手里。这样一想,小梅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宁非问他,“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只是普通大学生。接下来怎么办?他对你怀恨在心又伤了你宝贵的人,之后估计还会紧咬不放。”
宁非手指收紧,手下睡梦中的林趯皱起了眉。宁非放松身体,轻抚着林趯的额头。这次不能再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冯林了,他怕最后都报复到林趯身上来。他得用正道的方法让冯林再也伤不到林趯。
宁非回头看一眼小梅,“你能去报警吗?”
“报警?”小梅回避了宁非的目光,这对女孩子来说多少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冯林知道你的工作单位。万一他以后还来纠缠呢?只有报警才能免除后患。”
原本还在犹豫的小梅听到宁非这一句,无可奈何接受了他的提议,“可是,证据不足吧。那时候你不是拦下我了嘛,我身体没有大碍,也没被冯林骚扰威胁,冯林可以和警察狡辩只是单纯请客吃饭。”
宁非失望垂了头,摸着林趯的头发,突然想起了酒吧的后巷,“证据?”宁非猛的回头对着小梅说,“我可以找到证据,到时候你一起出来指证就行。”
“你去哪里找证据啊?”小梅疑惑歪着头看着宁非。
“交给我吧。”宁非只是看着闭眼躺着的林趯,“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来伤害你。”
送走了小梅,宁非疲惫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直到这会儿,在林趯放心睡下的时间里,宁非才能大方释放自己的疲累,放心的让眼皮上下磕碰,再彻底阖上眼之前还不忘转身多看一眼床上的林趯,随手帮他掖好被角,然后才趴在床边看着林趯,手不停的轻拍着林趯,一如当年在音乐教室里哄林趯入睡。
“不怕,不怕。”
嘴里反复念着,为驱散林趯眉间紧缠的噩梦,像哄小儿入睡。眼皮打架的宁非笑一下,他想起小梅说的,自己像个新手没经验只知道着急的爸爸,眼前回闪零碎的画面,似乎也曾有人这样哄过自己。
零碎的画面里男人笑着冲自己招手,画面太破碎了,宁非看不清那男人的脸,身高突然变矮,矮到三岁的程度,连男人的膝盖都够不到,低头看到的不是有着距离感的黑色皮鞋,是看着很便宜的一双布鞋。
“宁非,这里。爸爸在这里,不怕不怕。”
“怎么可能呢。我的爸爸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呢。”
说完这一句,拍着胸口的手,幅度渐渐变小,直到宁非阖眼,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林趯的心口。
猫也静静卧下,舔两下爪子,对着紧闭的窗仰起圆圆的脸,第一道晨光透过满是灰的玻璃窗,照亮躺着的林趯的半边脸颊,照亮趴着的宁非的半边侧脸。
清梦被晨光打扰,林趯锁紧的眉更深一层,“不要,不要过来。宁非,救我!”
趴在床边沉睡的人过于疲惫,陷进破碎的过往梦境,覆在胸口的手也没能再次拍打给予害怕的人安慰。
“不要!”
林趯惊叫着醒来,睁大双眼看着低矮的天花板。猫也惊叫一声,竖起了一背的毛看着双眼空洞的林趯。好一会儿林趯才从梦魇中清醒,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侧脸看着趴在床边的宁非,抿紧唇,对宁非感到抱歉,要他辛苦守着自己。
振作起来吧,林趯。
他这么劝慰自己。心念不够坚定因为恐惧还在,打算多鼓励自己两下,手机却打断他。怕吵着宁非,林趯捂住了手机。手机一个劲儿的在响,林趯没了办法,只有接起。
“喂,是不是两百块就能睡一晚啊?”
林趯瞳孔震颤着丢开了手机,惊惶漫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