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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强走出了酒店的后巷,沿街走着,嘴里边还骂骂咧咧冯林的不中用,“龟公变相公。真是够可以的。唉,浪费我大半宿的时间。”
一想接下来也无事可做,干脆去酒吧街找自己认识的,常年在那儿揽客的街姐儿,赔个笑脸说两句好话,讨个酒喝。方强其他本领没有,说话倒是挺会看人,唬的别人团团转。虽然时常闹饥荒,可也总能靠着自己的这张嘴骗着人给自己掏钱买烟买酒。
微亮的清晨,青黑的天,刚好是酒吧街散客的时候。喝的半醉的人互相扶着从酒吧里走出来,烂醉的早被丢上了街,方强认识的街姐儿也正按着裙子从后巷出来。
“嘿,刘姐。”方强嬉皮笑脸凑上前,看一眼起了褶儿的裙,原本假摸样的笑带出了点坏心思,眼睛往后巷一瞟,“怎么,刚完事啊?请我喝杯酒呗。”
刘姐白他一眼,“我刚完事儿就得请你喝酒,凭什么啊?”
“刚完事儿手上就有钱啊。等你理好了裙子,就该掏钱出来数了。我都见着了,你好意思不给我酒喝?”
刘姐用胳膊肘杵了方强的侧腰,“你见着什么了见。”
“你看你裙子后面白了一片是什么?”
“什么?!”刘姐着急扭身探看自己的裙子,裙子后面什么都没有,抬头就要准备收拾方强,方强立马冲巷子口叫了一声,“嘿,我姐姐活儿好,下次还来啊。”
从巷子里捂脸出来的正是昨天接的那客,晚上猴急,早上倒是知道要脸面,被方强这么一喊,扭脸就快了步子。虽然方强惹人讨厌可这句话倒是讲的不错,“下次记得还找我。外头的这种活儿一般人不接。也就我了。”
方强凑脸过来,“那下次也让我试试在巷子里呗。”
刘姐回头拎着了方强的耳朵,把方强拎的踮起脚“唉呦”直叫唤。还好这时候手机响,方强和拎着自己耳朵的刘姐商量着,“姐,先松手,松手,我电话响了,肯定是急事!”
“哼。”刘姐拧了一把松回了手,方强捂着耳朵直揉,也没注意来电显示直接接起了电话。
安抚了夜叉,来了阎王,接起的电话开头就是威胁,“这个月再不还债,直接割了你的肾来还!”
“别别别,大哥再通融两天,再两天我就有办法还上了。”
电话里响起的嘟嘟声,是没得商量的意思。方强垂头叹了气,刘姐看他一眼,斜着嘴角说,“怎么走投无路了?”
“唉,要是割了我的肾,以后刘姐你的日子也没滋味了。”
“去你的。”刘姐伸手推一把方强,方强没了刚刚和她调笑的劲儿,只是愁眉苦脸。刘姐斜着嘴角,叼上了烟,“我有门路,你要不要?”
“让我再借上笔,拆东墙补西墙啊?”
“是赚钱的路子。”
“脏活累活我可不想干。”
“轻松的活计。”
“钱少的也不想干。”
刘姐不耐烦了,“啧,你这人!”说着又要拎方强的耳朵,想想还是甩开了手,摸出打火机点上了烟,“钱多的。不然怎么解你燃眉之急?”
“真的啊?”方强亮起了一双眼看着刘姐,“干什么的啊”
那要是钱多的话,还完这个月的,说不定还能捧钱去见那个兽医,买下他向自己推销的义肢。想到这里,方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抿紧了唇,就算是推销也好,他还从没被人这么瞧的起过。
刘姐吸了口烟对空吐出一个烟圈,“前两天有个常客说他们大哥缺个散货的。找了几个都嫌不够机灵。”
“我啊!”方强指指自己的鼻子,太心急来钱的路子,忘记自己手上的残疾,没有拇指的手掌惹的刘姐好一阵皱眉别过了头。方强讪讪笑两下,垂手拉了拉袖子,嘴上仍旧讨好,“刘姐,我就知道你眼光好,我那是真机灵啊!”
方强一听就明白,没有哪件货比散药丸更来钱。
刘姐又吸一口烟,“我只是听到这个消息,最多给你搭个线,最后是不是定了你,那可得看人家大哥的意思。”
“姐啊,你放心。我可是有一百八十个心眼,货在我手里肯定不被这么抓着。”只是这么一提,看方强的样子倒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心里就开始琢磨起拿着了钱要怎么花,可得好好玩上两把,然后买了义肢,以后自己就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事儿还没成,方强脸上就已经藏不住了笑,想起那个戴眼镜的兽医,方强一咬唇抬头看了看正打哈欠的刘姐,心里总也奇怪,怎么又想到了他?他定定看着花了妆的刘姐,赌倒是先放一放,拉着刘姐又往巷子里走,“姐,趁早上精神头好,咱俩进去来一发。账我先赊着,在外头我可也还没试过呢,想想都挺刺激的。”
“你可饶了我吧。”刘姐甩开了他,看一眼他的手,脸上满是嫌弃,但碍着熟人关系,却也没明说自己是嫌弃他残缺,只喊着了。
“要不是那客人昨晚出价高,想玩刺激的,我还不想在外头呢。从前这里可没有过在外玩的。”
“那怎么?”方强扭头疑惑的问。
“他说前两天在隔壁街的后巷里看到了,看到有人在后巷这么玩。回头越想越觉得刺激,也想这么试。可隔壁街上的人老端着,找不到人这么陪他玩,他就找来这里了。”
隔着一条绿化带,地价档次都不同。隔壁街上更重韵味,用钱堆起来的高品格,不像这条街图的个快捷便宜,给流氓的方便。
“嗬,有钱人也想玩野的啊。”
刘姐丢开了手上的烟,“有钱人玩起来都野,听说被人撞见的那对,上来就先用嘴。那客人也是不地道,抓着我的脸就往他跨上撞。”刘姐掐着小指头笑说,“还好他也就那么丁点大。”
“谁啊,玩这么野?都传到我们这条街上来了。”
“我只听说了其中一个人,就那个之前也是卖的,有钱去隔壁街上开酒吧的。听说是他酒吧里的歌手。叫什么飞的。”
“你这话说的,谁认识啊。我听都没听过。”
“嘿,我想起来了,叫宁非。就前天晚上在后巷搂着干起来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前天晚上,宁非?”方强记得自己好像前天晚上看见了宁非的,和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子,抱着自己常拿来出气的猫,难不成是他俩在后巷?那奶里奶气的小子看不出来这么放的开啊。
“嘿,别发愣了。赶紧先去给大哥打个招呼,在他面前露个面啊!”
“哦,好。”方强来不及多想,只惦记着散货的活儿,也没和刘姐道声再见,人一溜烟的跑了。刘姐吃了一嘴他扬起的灰,口里直骂咧咧他忘恩负义。
兴奋跑到堂子里,进门前,方强还特意用食指沾了口水捻顺额前的头发。小心翼翼跨过了高门槛,正等着人领见,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个人。瞄一眼堂内,看着不像多谨慎的布置,于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真是个啃着了个鸡架子骨,吃了没味,丢了又可惜。”
“咳咳,老大。那叫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吗?!这年头谁还这么文绉绉,不都说的大白话。”薛老大吼完低头啃着手里的蹄膀,“啃鸡架子骨不如啃猪蹄。”
方强进屋就听见薛老大在发飙,挨着墙根窝在了最角落,小声问着一同缩着的小老弟,“大早上的怎么就发这么大脾气了?”
“还不是因为要债的事儿。”
“要债?”方强看一眼穿着黑背心,撩开两只花臂撒开怀的啃着猪蹄的薛老大,“谁啊,让老大要债要的着急上火?”
“还能有谁,宁非啊。”
“宁非?”方强惊呼了一声,心里头却想真是冤家路窄。
“你小声着点。老大现在听到这名字就上火。”
“为什么啊?”
“老大当年刚冒头的时候,设计了宁非一把,说是宁非家里还得起。可这么多年过去,没从宁非身上捞着一点油水,还总被他吊着,昨天那个专拉皮条的头儿打电话给我们老大说,宁非手上有钱了,刚从他那儿做了一单,正想着联合我老大再把给出的钱捞回自己兜里。老大听了立马一个电话过去要,结果宁非连电话都不接,就回一个短信说这月没钱。”
“那老大为什么不拿出逼债的手段逼逼宁非啊?”
“这我哪儿知道啊?”那人瞄一眼周围,捂着嘴过来说,“听说是怕宁非家里。当时只想着宁非家里看着不错顺势敲一笔,可现在宁非拖着迟迟不给,老大又不敢使手段硬要,宁非虽然现在在外头晃,别哪天逼急了回头奔了家,这钱就算要回来,我们这组在道上也就散了。”
“谁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薛老大甩开了蹄膀,站起身来,正愁没一个出气筒呢,刚好有人撞枪口上了。
“老大是他!”
方强看看指着自己的人,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奸诈一人,有一天居然栽在了这么幼稚的小学生手段上,这不就是课堂举报说小话吗?
“你什么人?”薛老大看了眼方强,正要往他面前走,方强正站着的地方离大门进,薛老大刚走两步过来就打一哆嗦,堂屋的暖气虽然打的足,奈何屋子太大也不是各个角落都像他刚刚坐着的那块地方那么暖和。还好后头有机灵的人,连忙给他披上了貂皮大衣。薛老大拢紧了大衣,“以后还是不能冷天吃蹄膀啊。”
为图个方便脱了貂儿,穿着背心尽管敞开吃,可也容易着凉,“唉,也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了。”薛老大这头感慨完,抬头又瞪着了方强,原本围着他的一众小弟,规矩散到他身后,有秩序的左右坐着,摆出一派威武气势,“是你刚刚在我背后嘀咕?”
方强咽了咽口水,垂头上前,“我是刘姐介绍来顶散药的缺口。”
“你话多不老实,药到你手里还没散呢,消息倒先出去了。”
方强心里觉得冤,抬头看一眼薛老大身后刚刚和自己咬耳朵的人,现在这情境又不能马后炮的来一句刚刚说话的不是我。
薛老大打量方强一眼,看到方强没了拇指的手掌时,眉头明显的皱起,“看着就讨厌,也不打了,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老大!”方强着急叫住了薛老大,薛老大拧着眉回头,一副多看一眼都觉得烦的表情,身旁人已经撸起了袖子看着方强,就差一声令,方强就得被群殴。方强咽了咽口水,急中生智,“宁非他有钱还债的!”
“什么?”薛老大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方强,“你怎么知道的?”
“宁非新搭上个小孩,那小孩手上戴着的表值几百万。来之前还听见传宁非在后巷和人的干上了。就是和那小孩,那晚我看过他俩在一起。他已经把人勾到了手,怎么会没钱还债!”方强把话都抖搂了出来,说完胆战心惊看着薛老大。
薛老大眯了眯眼,“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方强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以表真心,“这里头要是有一个字做了假,我不得好死!”
薛老大斜着嘴角笑出了声,“手表?好几百来万?来几个人跟我去要债。这么多年,得清账了。”
水鑫正坐在休息室上的沙发上愣愣看着宁非摆在墙角的行李箱,裤兜里震动的手机把他震回了神,“喂,头儿。”
“搞什么名堂,薛老大说宁非理都没理他。”
“这不正常的嘛。”
“那你还让我通知薛老大来要债。薛老大没要着钱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多冤啊,还想着捞回本钱呢。”
水鑫看着上了锁的行李箱,拳头松了又紧,最后叹口气,对着电话说,“那真是不好意思连累到了你。”
“不过我听说薛老大还是往你们那边去了。”
水鑫皱起了眉头,“宁非不是没理他吗?他这会儿过来干嘛?”
“这你就不地道了。说是宁非现在搭上的这个,手上有块名表值好几百万呢。反正我事先给你报了信儿,你去告诉宁非,事后卖了表,我也有一份啊。”
电话那头说完就立马挂断了,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
水鑫挂了电话,自言自语一句,“薛老大从哪儿知道手表的事情?不行,我得赶紧告诉宁非。让他今天还是别来酒吧了。”匆忙翻出了通讯录里的头一个电话,就要点出拨号键,停了一秒,水鑫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行李箱,收手摁灭了手机屏。
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又有了一阵叹息,那叹息声传从虚掩的门里传出,门边站着的江泽听到垂了眸。
“我知道自己是个。反正早就人尽可夫,贱了又怎么样呢。”
江泽听到休息室里头的人说。
宁非难得睡了个安生觉,早晨却被砸醒了,梦里只觉得是陨石砸地球。迷糊的睁开了眼一看,是林趯的腿毫不客气的架在了他的腿上,抬头再看一眼张大了嘴流着口水的罪魁祸首,还真是让人发不起脾气。宁非只有摇头笑着伸过手去,用手背擦过林趯的嘴角。
“嘶——”睡着的林趯吸溜了一口,双手平摊在耳边,宁非将手指伸到他手心,熟睡了的林趯收紧了指头,攥紧了他伸进来的手指。宁非看着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小声唤着他的名字,“林趯。”
“嗯。”林趯还是没醒,闭着眼翻了身,手搭上了宁非的后背,轻轻拍着,“没事,没事。”
宁非侧躺着看熟睡的林趯,伸手刮一下他的鼻子,林趯轻轻皱了眉,宁非闭眼上前,离他嘴唇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了停,“怎么每次都这么毫无防备。”宁非睁了眼看着嘴角垂涎睡颜天真的林趯,“那就不能怪我情不自禁了。”说完就要彻底湮灭这一指的距离,偏在这时余光扫到了一抹黑,飞快的跳上了林趯的肩头,宁非还没来得及看,“啪”的一声,朝他脸颊飞过来的一爪子,甩偏了他的头。
拿铁站在林趯的肩膀功成身退的舔着自己的爪子,等宁非扭头恨恨看着它时,它又不急不缓的在林趯的颈窝里蹭,柔柔的喵呜一声,林趯悠悠睁开了眼,坐起身来抱着拿铁顺着他的后背摸了摸,“是饿了吗?”猫在林趯怀里又是可怜兮兮一声叫,林趯看都没看宁非一眼,爬起了身就要给猫喂粮。
宁非捂着脸在地上坐着,总觉得林趯怀里的猫有些得意洋洋的扭头看了自己一眼,是在炫耀,“迟早丢了你。”宁非看着那猫说。
林趯给猫倒完了粮,回头才注意到了在地上坐着的宁非,揉揉眼对着宁非说,“你醒了。”
“我早就醒了。”宁非嘀咕着,“光关心猫了,都没看到我。”
“什么?”林趯揉完惺忪的眼,觉得视线清楚了些,才看着宁非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宁非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只是看猫饿了,觉得自己也饿了。”
“哦,那我出门给你去买早点。”
宁非看着起了身的林趯,又奇怪的看一眼窗外,问他,“时间好像不早了,你不赶着去上班吗?”
林趯掏着口袋正数零钱,“今天不上了,我请了假想陪你。”
“陪我?”
“嗯。”终于把零钱数好,可以给宁非买一笼热乎的蟹黄包,“上次我生病你也陪了我一整天,这次换我来陪你。你在睡会儿,我去买早点,很快的,保证你吃到热乎的。”
眼看林趯自说自话的要出门,宁非一股脑起了身,跟在了林趯身后。林趯看一眼宁非,伸手摁住他的肩膀想让他回去继续躺着,“你再多睡会儿嘛。”
宁非抓着了林趯的手,“我又没病没痛的多睡个什么劲儿。不用麻烦你来回的跑,一起出去吃早点得了。”
“可是你......”林趯抿紧了嘴看着宁非,想说昨天不是看起来一副很失意的样子吗?
宁非推着林趯出了门,“我没事了。闷着反而更要胡思乱想,还是一块出去走着去吃个早点顺带遛弯,这样心情反而会变好。”
“哦,“林趯觉得宁非说的也不错,失意的人总闷着也不是个办法,最后他嘱咐着宁非,”那你关门啊。”
宁非跟在林趯身后顺手关了门,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正撅着屁股专心致志埋头吃粮的猫,脸上得意一笑,在这屋里和这猫大眼瞪小眼吗?我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