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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臻看着锅里的羹汤,有些无奈沈沁的小心思,笑道:“晚间吃汤圆不好睡觉,我给你煮了南瓜粥,明天吃汤圆好不好?”
“看在夫君亲自下厨的份上,那就明天吧!”沈沁一副让步的样子,云臻腾了只手出来,安抚的拍拍沈沁的手,道:“就快好了,娘子坐着等一等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
“好吧,那娘子给为夫拿个碗好不好?”
“好!”沈沁这才松开云臻,拿了两个碗递过去。云臻便知道沈沁这时要他陪着一起吃,漂亮的白瓷碗,盛着金黄的南瓜粥,很是惹人喜欢,云臻将两个碗放下,又端了一碟子软软的点心过来,道:“听丫头说你晚间也没有好好吃饭,不过这会儿也不能吃太多,来,尝尝看,为夫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沈沁便乖乖的在云臻对面坐下,一手拿着勺子喝粥,一手捏起一个点心送入口中,点点头道:“夫君的手艺最好了,哪天若是不当王爷了,开个小店也能养家糊口啊!”
云臻闻言便笑了,道:“好啊,到时我做大厨,娘子就做那收钱的老板娘呗!”
“当然,你还想找别人当老板娘不成?”沈沁斜眼看云臻。
“哪敢,为夫从身到心都是娘子的,哪有空闲给别人干活啊!”云臻凑过来,一口吃掉沈沁手里的半块点心,话说的老实,眼里分明是狡黠的笑意。
云臻确实很忙,特意抽出时间下厨给沈沁做宵夜,可次日一早沈沁醒来时,云臻早已经又出门了。云臻没有瞒着沈沁的意思,朝堂中的事情沈沁问一问跟着他的小厮,也就知道了大概。最开始时,沈沁以为云臻是早知晓这一场科考的猫腻,而后将计就计的,却没想到云臻确实得了些蛛丝马迹不错,但完全是捕风捉影的消息,是以也没法拿出来说。典礼上的那一出确实在云臻意料之外,顺着这个请命往下查,其实风险也很大,若是最后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云臻要担的责任自然也更多。
朝堂上的事沈沁帮不上忙,也只能不给云臻添乱,让他专心顾着那边的事。然而韩灵玉的事打了她措手不及。韩灵玉撞破了韩灵月的秘密,韩家必定不会放过她,不管韩灵月那个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一定会除掉韩灵玉这颗定时炸弹。韩家兄弟几个数韩其昌最没出息,几个媳妇当中也是乔氏最为势弱,如今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京中,韩其昌虽然是男子,却也只能被两个嫂嫂玩弄于鼓掌之间,别说帮忙,别弄得韩其昌亲自对付亲生女儿就不错了。
沈沁如今最为忌惮的便是韩灵月的母亲余氏,此人上头虽然还有个长嫂,可韩家内院里说话的便是她,而余家在京中的地位高于韩家,韩家也算高攀了余家,她想要对付韩灵玉,实在容易得很。沈沁不信韩灵月的事余氏不清楚,既然韩灵月出了这样的事,她没有弄掉那个孩子,或者赶着将韩灵月嫁掉,就只能说明,她清楚孩子的父亲,或者对方给了什么承诺。如今韩灵月跟李家定了亲,她就不敢让此事抖出来,否则,韩灵月的名声坏了不说,对方只怕也不肯再履行婚约,所以,她必须让韩灵玉闭嘴。
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法子无非就是灭了口,而如今韩灵玉被退了亲,又被韩家赶了出来,承不住压力自杀实在太合情合理了。正是因为这一层,沈沁才急着处理这件事,她从小学医,从前跟着家族的前辈,见得最多的就是明明有把握救活的人,因为各种非医术的原因死掉。所以,她从来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大意,她是可以将云府看管的严严实实的,却没有太多精力去防着内宅的阴私手段,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根源上解决此事。
“根源,啊,根源……”沈沁在思索着怎么从根源上拔掉这一棵尖刺,若是云臻此时腾地开手,沈沁也不必纠结,直接连着奸细的事一起解决了便是。只是人家既然敢在军队这个敏感的环节上动手,后面必定是有人的,即便韩家只是细枝末节,也难免让人抓住线索揪出后面的环节,必定会想法子保住韩家,一旦运动起来怕是一时就停不下来了。沈沁不敢在这上面赌,若是一个不好,连手头的事也坏了,才真正是大麻烦。
慕容菲听着沈沁念叨,即便不用问,也能猜到沈沁烦恼的是什么,微微皱眉道:“这个李家也果真奇怪,原本不是嫌弃韩家是野蛮莽夫吗?怎么如今又赶着上门提亲了?那个韩灵月我也见过两回,虽然那时还小,但就那模样,长大了能有多好看,还用得着故意捏了韩家的把柄逼着韩家把韩灵月嫁过去?”
慕容菲只大概知道事情的始末,沈沁自然不会将韩灵月的事情跟别人说,无关信任不信任,只是韩灵玉一个女儿家,自然不愿意更多人知晓她的尴尬。可慕容菲随口的一句话,倒是让沈沁豁然开朗,韩灵月不能说不好看,而且据说很有才名,只是京城当中有才有貌的女子多了去了,除非漂亮到沈沁一般可以摆着做花瓶,或者耀眼到当年的凌雁一般,否则,根本别想让人多注意两眼。
韩灵月不及韩灵玉好看,跟没有韩灵玉一般压抑的洒脱,两个人站在一起,旁人注意的自然是韩灵玉,所以那李家公子虽然瞧不上韩灵玉做正妻,却没少打其他的主意,至于韩灵月,韩家嫌弃李家,李家也不见得看得上韩家,更别说这样费劲的娶韩家女儿,那么,李家究竟为何就看上了韩灵月了?
这个查起来应该不算难,只是沈沁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上面,凑到慕容菲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慕容菲微微惊愕,仿佛才认识沈沁一般狠狠打量了一遍,道:“你狠,这样一来背后的缘故应当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哪里、哪里,若没有你提醒,我哪能想到这么简洁方便的办法!”沈沁一副都是多亏你的样子,搞得慕容菲深深觉得自己好奸诈……
事情让慕容菲安排人去做,美其名曰帮助慕容菲熟悉运作,而沈沁一面等消息,一面照顾着韩灵玉的脸,还要花些功夫关心云臻手头的事情。
这一回的秋试云臻负责的只是安全防卫这一块,也就是说跟他扯上关系的就只是那个突然跳出来惹事的落榜书生,以及差点伤到皇帝的火苗,即便归罪到云臻身上,也就是责骂上几句。然而若是牵连到科场舞弊什么的,那就是史太傅的事了。
皇帝虽然一早就想削弱史家的势力,尤其是在门生故旧这一块上面。只是读书人最讲究师承什么的,即便最后还有一关殿试,将进士们都划到天子门生上面,可史太傅为官多年,培养了无数的门生,许多新进的举子进京赶考还要去史家拜见史太傅一番,可见其影响力。正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即便想削弱他,也不能做得明显,而这一场科考,史太傅虽然不是考官,但皇帝定考题之前自然问过他,若说科场舞弊,史太傅怎么也逃不掉嫌疑。
要调查史太傅,即便云臻态度恭谨,也无异于与夜青锋以及太后一党对上,云臻这些日子忙的都见不到人影正是这些人从中作梗,当然也让云臻确信此事与他们有关。否则,史太傅又不是傻子,就算再觉得没面子,也该知道此时他应当避嫌。花了近十天的功夫,云臻总算将事情梳理清楚送到皇帝面前,史太傅和夜青锋虽然极力摆脱,也难免沾上一些腥,送到皇帝面前时,皇帝当场就发了火。
事情查清楚了,云臻交了差就不想管别的,牵连到史太傅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单看皇帝怎么判,不过云臻还没出宫,太后娘娘就哭到了皇帝面前,说是她哥哥一把年纪了,只是识人不清才会出这样的事,请皇帝替史太傅保留些脸面。皇帝恨不得除掉史太傅,可亲娘求到了面前,还能如何,终究只是史太傅递了折子,表明自己年纪大了,希望辞去官职在家中颐养天年。
皇帝心气不顺,其他的官员自然从重处理,一下子涉及的十几个官员贬职的贬职,杀头流放的也有几个。因为科举上面出了问题,为了安抚举子和民众,今年的科举就近重新举行,试题由皇帝和一品文官重新出,时间则定在一个月之后。而外地远来的举子,由官府出面安排食宿,等着重新开考。
重新开考的诏令发出去,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虽然这一回惩处的都是官员,可那些得来不正当的进士们,自然也是心里发毛,甚至有些没有动手脚的也难免心中忐忑。须知考试也有随机性在里面,比如谁紧张的发挥失常,谁又超常发挥,再来一次,谁能保证自己会考得更好?而欢喜的则是落第的士子们,读书人一向自视甚高,即便落第,许多人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能再来一次自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此时最为懊恼的,自然是夜青锋一派的人。这一回科场舞弊案虽说不全是他们弄出来的,但他们也确实借着这个机会,希望今科的进士更多的出自偏向他们一面的,武举去年刚过,错过了这一回需得再等两年,他们自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而此事的处理上,他们也摸不准云臻到底查出了多少,但被剔出去的官员却有好几个是他们一面的,尤其史太傅经此一事,声名大大的受损,再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夜青锋背后是史家在扶持,可如今史家的影响力大大削弱,夜青锋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来补充,不过几日,沈沁便得了消息,夜青锋向凌王府提亲,许了侧妃的位置求娶凌华郡主,并且许诺若凌华郡主生下儿子,便可升为平妃。史连城自然不满,可史家的势力大大削弱,太后如今也在宫中称病,连几个孙媳每月的请安都免了,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凌王府虽然贵为王府,但素来只是空有爵位,享受封地租税,手里却没什么职权,加上几年前的那桩事,凌王府一向低调。是以安定侯府不过是一个侯府,都敢借口报恩退掉凌华郡主的婚事。听闻凌华郡主体弱多病,被退了婚之后更是闭门不出,也不曾再议婚事。凌王府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是在凌王世子考中武状元得到皇帝重用之后,可几年下来,凌华郡主没怎么露过面,又是让人退了婚的,也就没人上门提亲,至今已经养成个十九岁的老姑娘。
这个时候,夜青锋亲自上门提亲,诚意也摆的足,凌家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应下了婚事。两方都乐意,皇帝自然不好提出反对意见,索性赐了婚,命钦天监选定了吉日。
从进京到现在,已经从夏末进入初冬,沈沁听说今年香山寺的红叶还未落尽,便带了韩灵玉过去散心,南纤听到香山寺风景好,便也要同去。沈沁看着瑾萧一脸向往的表情,终究不忍心,带上他一道,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掩饰。
小孩子的相貌还没有长开,长得有些相像也并不奇怪,而想要掩饰也容易得很,沈沁给瑾萧脸上抹了些药粉,白皙的皮肤变成微微带黄,加上瑾萧远不如阿筹圆润,两人看上去便没多少相似了,这才带着四个孩子加上几个护卫丫头一起出门。而韩灵玉和南纤则直接去香山寺,在山下等他们。
沈沁带着几个孩子到香山寺脚下时,韩灵玉和南纤已经等在那里。韩灵玉的脸上已经结痂,用了沈沁给的药,手按上去已经不疼了,只要等到疤痕消掉,就彻底好了,只是如今脸上几条疤,已经完全认不出她的样子来。韩灵玉脸上蒙了面纱,这些日子以来也想开了,既然脸上这么大的几道疤都能治好,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戴着面纱也只是不愿意跟谁都要解释一回。
沈沁见她状态不错,总算松了口气,她曾听过有人因为毁容自杀的,一直就怕韩灵玉承受不住压力。偏生这段时间事情多,她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慰韩灵玉。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一道走路上山,虽然已经是初冬,但天气极好,剩下的一些红透的枫叶更有种炽烈的美丽,连一向在怀念药谷美景的南纤,都不由得感叹。沈沁带着四个孩子,瑾萧三个还好,阿筹年纪最小,走了没多远,就闹着走不动了,要沈沁抱。沈沁一面说不能娇惯孩子,一面也将阿筹抱在怀里,小家伙脑袋放在沈沁肩膀上,还在说风凉话:“娘亲,这样看风景更好呢!”
这话逗得韩灵玉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风景好了,也不看看你娘累成什么样了!”
阿筹看了沈沁一眼,小小年纪也知道沈沁没怎么流汗,更没有喘粗气,心安理得的呆在沈沁怀里,道:“才不会,娘亲最厉害了,上回抱着我飞老远都不累!而且,现在我还小,所以叫娘亲抱我,将来我长大了,我背娘亲上山!”
“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啊!”沈沁笑着点阿筹的脑袋,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不觉得累就走到了山上。
沈沁没指望儿子听得懂佛法什么的,但到了庙里菩萨还是要拜一拜的,阿筹也觉得跟着大人烧烧香拜一拜挺有意思,并没有觉得闷。将神佛拜了一遍,沈沁拉着阿筹过去抽签,自己抽了一支,拉着阿筹的小手也抽了一支,牵着他的手去解签。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重要的佛会,香山寺拜佛的人也不多,不过解签这边倒是有个人坐着听一位年老的僧人解签。沈沁拉着阿筹坐下等着,目光也落在前面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看上去十*岁的模样,梳的却是未出嫁的少女的头,沈沁打量了一眼,便见她腰间挂了一枚玉佩,刻了一个凌字。这下沈沁也不用猜了,自然是凌王府的凌华郡主。当年沈沁没什么存在感,但记忆力极好,京中的贵女,大到长她四五岁的,小到小她四五岁的,她都认得清楚,即便几年不见,也能一眼认出来。不过这凌华郡主,沈沁还真没什么印象。
凌华郡主是凌雁的嫡妹,只是相比凌雁的光芒四射,凌华郡主除了一个名字,基本上没什么让人记住的。凌王妃出身并不高,听说是凌王当初看上了她,硬是将她娶回去做王妃。只是没多久,妾室就一房一房进了门,而凌王妃没什么底气,自然也懦弱得很,在府里也做不得什么主,好在凌王世子天资聪颖,凌王妃和凌华郡主有他照拂,才算过得不错。
凌王府的事情在京中一向没什么秘密,老王爷一向混账,早年风流也惹下不少麻烦,甚至几年前的事情也于此有关。也就是在那时,刚刚及冠的凌王世子力挽狂澜,才有如今的凌王府,如今凌王府已经是凌王世子在做主,老王爷也只是在府里享福罢了。然而,听说凌王妃和凌华郡主两个却是扶不起来的,凌王世子掌了王府,可如今王府的内宅却是世子妃管着,而老王爷宠爱两个年轻的侧妃,凌王妃就一向在佛堂礼佛。
沈沁知道凌华郡主指了夜青锋,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之后,凌华郡主这个时候来拜佛还愿求个签也算正常,但见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便猜想这凌华郡主大约问的便是姻缘。凌华郡主体弱多病沈沁是早就听过的,如今见到,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脸色也是微微的苍白,映衬着脸颊泛起的微红倒是格外的美丽动人。
老和尚合上手里的书,微微摇摇头道:“施主定下的这一桩亲,原是极贵的,只是施主与那位公子,终是差了一层缘分,若定要结这一门亲,怕是要有些波折。”
凌华郡主原本就是柔弱的美人,听老和尚这样说,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但刚刚还微微泛红的脸瞬间便白了,一串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旁边的丫头赶忙递帕子给她,道:“大师,几年前我家主子来求签,大师便是这样说,过后没多久,那家就上门退了亲,我家主子便耽搁到现在。如今又是……大师,就没有什么法子吗?我家主子是极好的人,怎么总是……”
“小喜……”凌华郡主拉拉丫头的手,“不关大师的事,都是我的命罢了……”
“施主也不必如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主也是一脸的福相,自有天定的姻缘,且等着就是。”老和尚一副高人的样子,双手合十道。
“多谢大师教诲。我们难得出门一回,想在寺里住两天听听佛法。”凌华郡主自然也还礼道。
“施主想得开就好,这寺里风清气爽,姑娘在这里散散心自然是好的。两位到后面找明空安置就是。”老和尚慈和的微笑道。
凌华郡主点点头,便带了丫头出去。沈沁这才带了阿筹上前去,刚巧韩灵玉也拿了签过来,三人便一道听老和尚解签。
沈沁如今对神鬼有几分相信,可求签这种事,纯粹是带着阿筹来玩的,签文也不过是普通的好签,听过了也就罢了。倒是韩灵玉十分认真的等着老和尚解签,老和尚查过书册,看向韩灵玉,道:“施主想求的是什么?”
“小女只求兄长平安归来。”韩灵玉还了一礼道。
“施主的兄长远游在外?”
“妹妹的兄长跟随太子殿下出征北疆,如今战事厉害,她和她母亲都放不下心,才特地来求的。”沈沁不等韩灵玉说话,便接口道。
韩灵玉原想说实话的,可仔细一想,自家的事自然不好与外面说,何况沈沁既然说了从军,她更不好拆沈沁的台,便点点头道:“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母亲日日拜佛,只盼着兄长能平安回来,大师,签上怎么说?”
老和尚故弄玄虚了一番,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这和尚也是专业的,忽悠的韩灵玉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谢过了老和尚,才同沈沁一道去后面看红叶。
这个时候的红叶已经掉了一层了,庙里和尚也多,但地上的落叶并没有扫尽,大约是留给游客赏景的。阿筹已经跟瑾萧几个玩在一起,有南纤看着,沈沁便拉了韩灵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沁姐姐,刚刚为何不说真话?”韩灵玉的母亲乔氏在韩毅跟着韩其昌去了边关之后,就在府里弄了一个佛堂,日日吃斋念佛,因为母亲的影响,韩灵玉对神佛也十分敬重,平日里也知道变通,但总觉的在出家人面前不能说假话。
沈沁摇摇头,道:“我不是怀疑那位师傅什么,只是如今你的处境,凡事长个心眼总是好的,韩家如今焦头烂额的,可也将你那二伯母逼到夹缝里了,难免她狗急跳墙。这个时候,若是让人根据你的话,猜出你的身份,到时我也想不出你那二伯母会做出什么来。况且,你哥如今的情况,怕是比起战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也算不得欺骗。”
韩灵玉闻言默然。她这些日子都在云府中养伤,后来沈沁将乔氏也送了过去,她便猜想外面的情况不大好,问了她娘,才知道韩家李家之间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出了许多事。她那时撞破了韩灵月的丑事,心里知道余氏对她起了杀心,却不如沈沁想得深远,从乔氏口中她才知晓韩灵月肚子里的孩子不简单。
沈沁那时叫慕容菲做的事,便是借着小道消息的威力,将韩灵月有孕的事情通过李家的仆妇,传到李家口中。沈沁不知李家为何突然求娶韩灵月,但心里确信韩灵月肚里的孩子必定不是李家的,毕竟韩灵月自视甚高,哪里瞧得上正在衰落的李家一个没甚出息的公子。果真,李家得了消息之后,虽然怀疑消息的真假,却也派人查探,乔氏和韩灵月虽然小心藏着,但真要用心去查,哪能查不到真相,很快李家就通关韩家惯常用的大夫,查到了韩灵月的事。
那位李公子的父亲虽然是李家嫡支,但没什么出息,又惹出了许多事,最后娶的妻子虽然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是个被嫡母苛待的庶女。庶女未必不好,端看怎么教养着长大,像沈家,庶女只是在排场上不能与嫡女比肩,但教养都是一样的请先生教导的,可有些人家主母苛刻的,别说请先生教导,在家中还要时常责骂打罚,养出来的庶女别说气质优雅,不奸诈刻薄就不错了。李家娶过去的那一位就是如此,性格泼辣,招惹了她活脱脱泼妇骂街,更别指望她有远见什么的。
正是这个缘故,李家虽然都瞧不上冯氏的粗陋,却也不愿意惹上她,而许多重要的事情也就心照不宣的瞒过了冯氏,包括李家定要娶韩灵月过门的真正缘故。沈沁将消息捅到李家的本意是借此试探李家,若是能试探出其中缘故最好,若是不能,将余氏的注意力转一转,没空盯着韩灵玉也是好的。没想到第一个目标还没有开始运转,就先让冯氏得了消息,原本冯氏对韩家推脱着婚事就不满,再得知韩灵月的怀孕的事实,就更加恼火,也不管什么颜面,直接带着人就杀上了韩家。
冯氏风风火火的杀过去,也没人有那个空闲个韩家送个信,偏冯氏运气好,在韩府外面就堵到了余氏和韩灵月母女两个。冯氏素来泼辣,还不等余氏顶着笑脸上前寒暄,她已经冲上去,一个巴掌打得韩灵月直接摔倒在地上,猝不及防的韩灵月再一次重复了被韩灵玉推倒的悲剧。只是韩灵月还没有显怀,明显怀孕时间还不长,上次让韩灵玉推了一次,虽然见了红,好歹是保住了,这回就没那么好运了。
冯氏找过去的时候正是下午,周围行人往来,看热闹的不少,眼看着少女打扮的韩灵月倒在地上流血,流言蜚语瞬间流传开来,余氏想拦都拦不住。而冯氏一句话不说先打一巴掌,开始还有人议论,等见到这一幕,瞬间就偏向冯氏了,冯氏自然不知道见好就收,还在韩府门前大闹了一场,最后被李家长媳带了回去。
由于冯氏知道的太早,手段又太过狠辣,沈沁想要的目的没有达到。余氏原本知道小道消息传往李家,已经暂时将追杀韩灵玉放下了,这一来全放到明面上,那小道消息也没有了追查的必要,索性全都记到韩灵玉身上。如今韩家丢了脸面,虽然也恼着韩灵玉这个被退婚了的,但相比起韩灵月来,韩灵玉这一点实在不算什么,压力便全都压到余氏身上,余氏自然更加恨透了韩灵玉,之前还打算抓了乔氏逼韩灵玉现身,幸亏沈沁反应快,将乔氏带走了。
这些天,余氏也不放在暗地里了,索性放了话,说韩灵玉打了堂妹,害怕被家里责罚才跑了出去大张旗鼓的到处找人。在这等情况下,若非韩灵玉毁了容,沈沁还真不敢带她出来玩,至于寺庙里面,虽然沈沁不觉得韩家有能力将手伸过来,但也是小心为上。
韩灵玉想到这一出,虽然早已冷透了心,还是又委屈又气恼,嘴唇都微微颤抖。
“好了,你且等等,我既当你一声姐姐,怎么会叫你这样委屈?只是灵玉,若是韩家没了,你会不会难过?”沈沁这些日子没有动韩家,除了云臻那边的案子,就是顾及着韩灵玉。韩毅早已经下了决断,可韩灵玉毕竟与他不同,虽然韩家让她承受了许多的委屈,可毕竟她是韩家女儿,从小就在韩家长大。
“没了?没了才好!”韩灵玉微微咬着下唇,“这些年娘亲承受了多少委屈,不就是因为韩家是世家,就这么压着娘亲是商家女吗?人家书香世家娶了商家女都是好好待着的,偏韩家金贵得很,张口闭口就是铜臭的,有本事他们别吃别喝!沁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对韩家已经没了半点感情,全消失得干净才好!”
沈沁虽然知道韩灵玉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心里也有个底了。韩家的事迟早要处理,不仅仅因为对韩灵玉母子三个的威胁,更是内奸那一回事,必须有个鸡杀给猴看。那桩事盘枝错节,一时也没法子彻底解决,但边关的战事等不得,就算顶头的处置不了,也要给小喽啰一点警告。
“好了,我们今日是出来玩的,别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了。你且安心,好好等着伤疤掉了就是,到时,你还是漂亮的姑娘,等你哥哥回来,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沈沁揉了揉韩灵玉的头发道。
“沁姐姐,我哥哥真能回来吗?”
“自然,刚才大师不是说了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的话你不信大师的话你也不信吗?”沈沁当然不信那个大和尚的忽悠,不过拿来忽悠韩灵玉还是可以的。
韩灵玉自然是点头,心里虽然知晓韩毅腿上有伤,这样不知所踪怕是不容乐观,但总还有些期盼。
沈沁没打算在寺里过夜,在寺里吃了一顿斋饭,又游玩了一圈,一行人便又下了山。南纤很喜欢香山寺的风光,还想多住两天,但沈沁发了话,她也不能反对,只是明显意犹未尽。沈沁见状便笑了,道:“这里又不远,真喜欢,改天叫徐逸陪你过来就是了。他若有功夫陪你,住上两天也没有问题。”
南纤这才高兴起来,在她看来,说服徐逸比起说服沈沁来说,可容易多了,徐逸一向对她好,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徐逸基本都会照办。
回到城中,南纤依然同韩灵玉去云府的宅子,沈沁则带着四个孩子回府。瑾萧跟着慕容菲,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玩,虽然小家伙一向严肃的一张小脸,此时也露出笑容,阿筹叽叽喳喳的同他说话,他也不嫌烦,认认真真地听着。沈沁看着小孩子这个模样,心里感叹,夜青玄那个死样子,居然有个这样乖巧讨喜的儿子,可惜不是自家的啊!倒是云臻的两个小徒弟舒清和舒朗,性格比起瑾萧要活泼些,年纪虽然大些,几个孩子当中,倒是瑾萧管事的多些。
沈沁靠着软枕,看着四个孩子坐在一起说话,阿筹有小伙伴一起,性格也恢复了从前的开朗,心里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而舒清、舒朗两个是堂兄弟,家就在京城,能跟在云臻身边学习他们家人也十分开心,更何况两个孩子也就相当于在王府念书一般,每隔几天也会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好香啊!”一阵烧烤的香气飘来,阿筹皱皱小鼻子,一脸的向往。
沈沁闻言便笑了,阿筹这个样子,自然是想吃了,又要表示委婉,看向瑾萧三个,虽然没有像阿筹一样撒娇卖乖,但眼里明明都是想吃。当下就叫车夫停了车,沈沁将阿筹抱起,带着几个孩子下了车,往旁边看去,上回路过时还在装修的一家店已经开了,挂了个牌子叫做南平烧烤坊。
沈沁一下子就想到了涟漪公主,上回见到时,涟漪公主似乎说起要开个烧烤店赚点零花钱,看来她已经付诸实施了。沈沁知道涟漪公主跟叶锦玄的婚事只是一纸契约,涟漪公主需要嫁到大明,叶锦玄需要一个合适的妻子,于是便口头上定了下来。沈沁觉得契约婚姻这回事不大靠谱,可人家你情我愿的,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看到木涟漪新开的小店,似乎很香啊,那就去尝尝鲜吧!
沈沁拖家带口的进门,木涟漪就迎了上来,道:“老远就看到你拖家带口的过来了,这是打算将我吃穷吗?”
“是啊!”沈沁一手牵着阿筹,一手牵着瑾萧,两个大的自然不会跟小的相争,不过四双清亮的眼睛盯着木涟漪,木涟漪即便没做过母亲也吃不消。将最小的阿筹抱起来,一面往后面走,一面道:“来之前也不给我说一声,没看见我这里人多得很吗?今天我要是不在啊,你们得等好久呢!前面没有位置了,我在后面给你们摆一桌。”
木涟漪的烧烤店几天前就开了,也给沈沁送了一张帖子,不过沈沁最近没有空出来玩,只是叫人给她送了礼品。“今天路过,闻到这烤肉这样香,就打算进来蹭个饭。”沈沁牵着瑾萧跟着木涟漪往里走,店面后面是一个庭院,相比前面的热闹,后面倒是清幽漂亮,还有些晚开的菊花开着,“我瞧着这后面更好些,以后若是想吃烧烤了,都在这后面吧!”
对于沈沁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说辞,木涟漪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我的地方,要不是看着我们阿筹的面子,我才不会让你们进来。我当初买下这个店铺。看中的可就是这个院子,平时都舍不得在里面摆上一桌。”
“那我每回都将阿筹带上就是了。”沈沁从善如流的说道,显然是拿自家儿子做诱饵,“你瞧瞧,我们家瑾萧,还有舒清舒朗,都是乖巧漂亮的好孩子,你忍心他们跟外面许多人挤在一起吗?”
“……”木涟漪默了片刻,“沈沁,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等我有了孩子,看我不搬空你的童乐坊!”
“叶锦玄去了边关,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等他回来了,再走一套的礼节,等迎娶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等到有孩子,还得一两年才能抱那些玩具……唔,我等着,你别着急……”沈沁没什么诚意的给木涟漪算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