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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双鱼给她换鞋时,她仍旧心不在焉的。
心口的跳动一直没停过,她捂住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双鱼,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么?”
这一路上她问了好几次,双鱼不厌其烦地回答:“听见了,殿下说他喜欢您,爱慕您。”
她干脆连耳朵都红了,一想到严裕刚才一本正经地说这句话的模样,就觉得耳根子发软。她揉揉耳朵,羞得埋进大迎枕里,“我不想去前院了,你去看看,再回来告诉我究竟什么事。”
她想逃避,怕一出去严裕还站在外面,那时他们再对上,该多尴尬啊?她怎么面对他?
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出去了。
双鱼笑了笑,知道她害怕什么,但是却乐见其成,“姑娘若是不去,万一错过了要紧的事怎么办?”
她们做丫鬟的虽然没资格说什么,但是私底下都是希望她能跟六皇子好好的。前阵子他们关系不和,她们都悄悄捏了一把汗,如今好不容易有转机,六皇子把话说开了,她若是再躲下去,那就说不过去了。
谢蓁想了想,还在挣扎:“怎么会错过……”
双鱼说:“那可不一定,婢子记性不好,或许路上会忘记什么。”
谢蓁明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抬起头瞪了她一眼,被她这么一搅和,心跳得才不那么厉害了。“那你帮我看看……外面还有人么?”
双鱼干脆地答应,顺着她的话走到外面,周围都看一圈才道:“没有人,姑娘放心出来吧。”
她磨磨蹭蹭地走出来,院里除了几个不明状况的丫鬟,确实没什么人。
谢蓁慢吞吞地走出瞻月院,院外果真没有人,连欧阳仪都不知去哪了。她松一口气,牵裙裙襕,快步往前院走去。
生怕遇见什么。
陈嬷嬷来是为了她两个月后及笄一事,冷氏让她生日前一天回府一趟,在定国公府行及笄礼。谢蓁听完陈嬷嬷的话,回应道:“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回去的。”
顿了下问:“阿爹阿娘最近好么?”
陈嬷嬷颔首,“娘娘放心,一切安好。”
她想起一事,忍不住又问:“阿爹最近还是在家里么……”
陈嬷嬷温柔一笑,让她放心,“二爷近来被圣上召进宫里几趟,听二爷与夫人的谈话,圣上似乎有重用的意思。姑娘别担心,夫人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听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笑眯眯地点头,“嗯!”
陈嬷嬷看着她跟谢荨长大,如今俩人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一个接一个就要嫁出去,心里还是有颇多感慨。
谢蓁另外问了几桩家中琐事,陈嬷嬷一一同她说了,她这才放人回去。末了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门边,脸上的笑意尚未收回去,一眼就看到门外杵着的人,顿时吓得僵住脸,刚迈出去的腿默默收了回去。
陈嬷嬷不知发生何事,朝两人欠身道:“殿下,娘娘,老奴这就告辞了。”
谢蓁勉强一笑,“嬷嬷回吧,我改日再回家看阿爹阿娘。”
陈嬷嬷笑着离去。
*
陈嬷嬷刚走,谢蓁提着裙子就往屋外走,打算从严裕眼皮子底下逃回去。
可惜走得太慢,被严裕一把拦在廊下。
严裕俯身逼近,手臂撑在她旁边的墙壁上,挡住她的去路。他绷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谢蓁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往另一边跑。
谁知他动作更快,另一只手撑在她另一边,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抱里。他低头,寻找她的耳朵:“你听见了。”
嗓音低哑,语速缓慢。
谢蓁半个身子都软了,欲哭无泪,想逃开他的掌控,可是到哪儿都是他,根本没地方跑。
他咬住她的耳垂,责怪地问:“谁让你偷听的?”
谢蓁偏头躲避,她一缩,他就继续痴缠过来,像找到骨头的大狗,又咬又啃。她嘴巴一扁,“我不是偷听,我不是故意听见的。”顿了顿,好商好量的语气,“要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拉下脸,装出凶巴巴的样子:“听都听到了,怎么装?”
谢蓁也觉得不太可能,可是那该怎么办?她要做出什么反应吗?想了半天,头脑总算清醒过来,“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严裕撑在墙上的手臂放下来,改为圈住她的腰肢,两只手在她身后紧紧交叠,放在她腰窝往下一点,让她整个人都紧紧贴着他。“不是假的。”
谢蓁斜眼看他,只能看到他弧度漂亮的下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你以前不是说过……”
没有喜欢的人么?
他不吭声。
谢蓁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这种姿势太亲密,她一下子接受不来,“你那句话也是骗我的?”
他还是不吭声。
谢蓁哎一声,看到他这个样子,反而不那么害羞了,咬着粉唇上扬,“那你究竟还骗了我什么?”
他说:“没了。”
谢蓁才不信,把他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头脑灵光一闪,“你真的害怕打雷么?”
他明显僵了僵,不用回答,谢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轻轻一哼,没想到他从那个时候就心怀不轨了,原来害怕打雷只是一个幌子,他想趁机占她便宜。亏她还可怜他,白白让他抱了那么久。谢蓁越想越觉得稀罕,明明看起来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会为了她耍这些小心眼,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谢蓁心里装了一罐蜜,忽然被人打翻了,流淌进四肢百骸里,连声音都是甜的:“你说了那么多假话,刚才那句话,是真的么?”
不必言说,两人也知道是指哪句话。
严裕嘴巴就像粘了胶,紧紧抿着,不肯回答。
谢蓁眨眨眼:“你不说,我就当假话忘了。”
他急了,一把将她压在墙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许忘!”她什么都容易忘,他们几年没见,她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还有比她更没良心的么?
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干涩:“是真的。”
丢人就丢人吧,没面子就没面子,只要她高兴,他就牺牲一回。
院里的丫鬟们看到他们这样,早就各自找地方回避了,如今廊下只有他们两人,说什么都可以。
谢蓁眼睛一眨,挨得太近,能看见他眼睛里的自己,“哦,小玉哥哥喜欢我,那我要不要勉为其难地喜欢他一下?”
没等严裕回答,她就自问自答:“还是不要了,小玉哥哥总是骗人,我不喜欢爱说谎的人。”
严裕咬了咬牙,低头一口咬住她上翘的嘴角,贴着她的唇瓣叫了一声“小混蛋”。
*
这以后,两人之间再没有欧阳仪插足的余地。
或许是上回受了打击,欧阳仪回到长青阁闭门不出好几天,一直不见人影。又或许跟李氏的病情有关,李氏近日身子日益变差,甚至连床都下不来,每日都需要人在跟前伺候,喂药,满屋子都是药味儿。
有一日她坐在院里,留兰在给李氏煎药,她佯装不经意地问:“听说皇子妃是定国公府五姑娘?”
留兰没在意,一心观察药罐子的火势,“是啊。”
她定定神,又问:“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说起这个,留兰便有些滔滔不绝,把当年定国公谢文广的祖父如何跟着元宗帝出生入死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这是京城流传很广的事迹,百姓津津乐道,是以留兰知道不足为奇。
欧阳仪听完,总算明白了谢蓁跟自己的差距。
她祖父的祖父跟着先帝打江山,而自己却连皇宫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欧阳仪拾起地上一根枯枝,抵在地上,一用力,枯枝从中间折成两段。啪嗒一声,就像她胸腔的不甘膨胀到了极致,最后爆炸,把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
十一月中,骠骑大将军仲开过寿,邀请了不少文官武官,其中还包括不少交情好的皇室中人,严裕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骠骑大将军年过不惑,膝下只有仲尚一个儿子,上头有五个闺女,是以这一个儿子被妻子和母亲宠得上了天。当初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一群纨绔子弟走街串巷,不干好事。小时候仲开不管他,后来长大了,眼看着不管不行,仲开才把他扔进军营里历练。
好在这小子也有点本事,当初不学好的时候,那些公子哥儿都听他的话。如今到了军营,依旧有办法让大家伙儿都服他。
不过短短一年工夫,便凭着自己的本事,从无名无分的小卒升到千总,再到守备。
仲开对这个儿子还是挺满意的。
若是能改改那一身的臭毛病,娶回来一个媳妇儿就更好了。
仲尚明年及冠,仲开打算这一年里给他挑好媳妇,弱冠后成亲,没一年就能抱上孙子。是以趁着这次寿宴,大将军让夫人在后院也办了宴,宴请一些命妇或者官家夫人,看看哪家有适龄的姑娘,给儿子配一个,让他赶紧成家立业,说不定就能改头换面了。
对于此事,仲尚完全不知情。
他爹寿宴那一日,他把高洵也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