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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永乐城郊外客店,与狼烟一战,从裂天霹雳掌下奋力救出萧人凤和归一的人,正是大监楚进忠。
此前提过,楚进忠虽只是一名内侍官,却自幼与当今萧朝天子萧敬烨关系匪浅,因其特殊的身世背景并不愿出仕为官,故自愿净身入宫为内官,贴身随侍王驾左右,以报萧敬烨的知遇之恩,全二人君臣之义。
楚进忠早年拜入仙门五派之一——北疆紫炎殿,因其天性聪颖,资质过人,很早便得了仙道,成为紫炎殿近五十年来法力最高深莫测的内门弟子。
原本他在仙门百家前途一片大好,只可惜自他十几年前知晓当今天子的处境之后,毅然决然抛下此前所经营的一切,隐退江湖,投身于朝野宫阙的泥淖之中,从此在仙门销声匿迹。
舍弃整个江湖,只为护得一人,多少有识人士曾扼腕叹息。
而他却说:我护得一人,便是护得整个天下。
“义父!果真是你!”萧人凤难掩心头之喜,双手紧紧搭在楚进忠肩上,激动地眼里噙满泪光,啜泣道,“多年未见,你两鬓都长白发啦!”
在他呱呱坠地那时,萧敬烨便将萧人凤的仙门教化之责托付于楚进忠。在皇宫内,原本教化太子文武之学的有太傅;可萧敬烨觉得,光是学这些,在如今妖魔横行的乱世,是万万不够的。退一万步来讲,修习仙道之法,即便将来遭遇何种不测,至少能够自保,更何况身边就有现成的仙门一流高手!于是,便按照江湖的规矩,萧敬烨让自己的儿子拜楚进忠为师,私下里更是尊称其为“义父”。
看着当年那个成天跟在屁股后围着他转,嚷着要他教自己顶级绝学的小屁孩,如今个头都高出自己一大截,成了一个面容俊雅、风度翩翩的君子,楚进忠心头五味杂陈,多年的酸甜苦辣,潮水般轮番上涌。
“殿下,你长大成人了!义父……也老了,哈哈哈哈……”他朗声笑过,沟壑丛生的脸上不觉老泪纵横,声音略带着些哭腔,于是拂袖拭泪道,“你父皇,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父皇他可还好?”相比与义父之间喜极而泣般的相逢,提到自己的父亲时,萧人凤眼神里却是淡淡,反应颇为平静。
“你父皇他,近些年来身体大不如前,况且朝中事务繁杂,他时常忧思过度……”楚进忠起先只顾着将他的所闻所见倾囊相出,却并未留意到萧人凤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到那一丝漠然之后,心下顿时明了,沉吟片晌,凝重说道,“殿下,当年之事,陛下也是为了保全你才出此下策,你如今长大成人,理当理解他做父亲的一番苦心,切莫再怪罪于他,父子间恒生嫌隙,让那些阴险小人钻了空子!”
萧人凤嘴角微扬,轻声一笑道:“义父,人凤早已不是当年八岁稚童,你说的道理我自然都懂!义父多虑了!”
楚进忠闻言,如释重负,深深地吁出一长口气:“好!殿下有这般思虑,那便再好不过!”
“义父,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空蝉世家归一法师,一路上得亏有他护送。”说了那许多,萧人凤右手一展,示意身边归一道。
“见过大监!”归一微微颔首。
“法师!多谢你一路仗义相送!进忠感激不尽!”
二人行过见面礼,寒暄几句,自不多话。
“殿下,听闻此次薛曌郡主与你一同入京,怎的独独不见她?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义父啊,我与表姐在太岁城遭修罗刹魔将追杀离散,目下她杳无音信、生死不明,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之后向你细禀!”
楚进忠听闻频频点头:“郡主身旁可有其他护驾之人?”
“另有三位仙门道友。”
“哦?仙门?哪个门派?”
“无量城慕容九,神医付瑶,还有一位徐子卿。”
“居然还有无量城的人……”楚进忠微微眯起眼睛,目视前方道,“神医付瑶,江湖传闻手掌起死回生之术,有她在,倒叫我安心不少!只是另外一位小辈我倒是未曾听闻。”
“你说徐子卿吗?此人高深莫测,实力绝不容小觑,实不相瞒义父,我俩刚见面时还打了一架呢!”说罢,萧人凤笑起来,眉宇间神色飞扬,目光炯炯。
楚进忠见他提起此人,竟一改方才的清冷沉稳,与待众人截然不一般的态度,倒是提起了兴致:“他……实力在你之上?”
“那也未必,不过稍过了几招,还未知深浅。”
楚进忠知道萧人凤自小的脾性,绝不轻易认输,也绝不轻易夸人,让他有多说两句的念头,已然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他会心一笑,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长:“有机会,此人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萧人凤猛地一把抓起楚进忠手腕,紧紧将其握于掌中,眼神中露出一股复杂的表情,有意外,有惊喜,有满脸的疑惑不解,只听他道:“我此前听闻义父被人废去功法,一身修为尽毁,如今看来,义父你,着实藏得好深哪……!”
楚进忠停下脚步,脸一沉,神色凝重道:“若非如此,如何营救殿下于危难时刻?”
“可是父皇飞鸽传信来时,也提及你被废去修为之事,你竟连他也骗?这可是欺君之罪!”
楚进忠苦涩一笑,叹了口气道:“陛下身边奸佞之人甚多,四处眼线,遍地暗哨,让人防不胜防,我唯有将自己隐去,才能彻底看清这双背后的眼睛!唯一的法子,便是要让陛下也相信我修为被废这件事。”
萧人凤听罢,将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侧过脸凝望着他,道:“义父,真的为难你了!我这么说,绝非是试探你,实在是……我以为你真的……那父皇身边便再也没人了!”
楚进忠鼻子一酸,不觉垂下泪来:“我曾发誓,誓死效忠陛下,定当言出必行!殿下请放心!”
“这一路,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如今的世道,妖妃惑君当道,权臣擅权乱政,此番我学成回京,再不做那刀殂底下的鱼肉!”
楚进忠急着做出“嘘”的动作,示意萧人凤小声说话,只见他俯下身段,在耳畔低声劝慰道:“殿下,还请时刻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适才安全回京,一切当以保存实力为首要!须知来日方长,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