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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低着头，微微敛眸，似是在想些什么，双手轻轻地握着透明的玻璃杯，温热的气息缓缓地渗入掌心里，目光望着水杯出神。
头顶上，柔和的水晶灯光倾洒下来，落在她柔软的发梢，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也落在她出神的眼眸间…妲…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沈南辰柔声问道，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抬眸，苏凉朝着他莞尔一笑，不经意地解释道：“其实，我对他并不怎么了解，有可能是我误会他了吧！”她不想因为自己胡乱的猜测，就给这位张稼乔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沈南辰愣了愣，刚想说什么，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抱歉，我接个电话。”他连忙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无奈地笑了笑，“司城打过来的。”
苏凉嘴角微微一抽，脸色有些尴尬，人家好心出面替她解围，可是关键时刻，她竟然把人家给丢在那里不管了窀。
也不知道曾司城对沈南辰说了些什么，苏凉只看到沈大律师的眼眸中噙着温暖的笑意，就像是这个季节的阳光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苏凉觉得自己很舍不得挪开视线，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感觉，下一刻的时候，她落荒而逃似的低下头去，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脸颊莫名地发烫。她还听到他说：“你先去那边等我们一会儿，我们把车取了就过去找你……”
“司城在迷色等我们，让我们现在就过去。”挂了线，沈南辰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们？”苏凉瞪大眼睛望向他。
沈南辰不由得笑了起来，眉目如画般，他突然很想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下。
他点头：“嗯，是我们，我们一起过去。”
离开咖啡厅之前，沈南辰特意打包了一份提拉米苏芝士饼，让苏凉在路上吃。他记得刚才她什么也没吃，就一直捧着杯子在喝白开水，盘子里的点心也一块没动，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她肯定是被之前带血丝的牛排给恶心到了。
坐在车里，苏凉拿着他递过来的芝士饼，眸色微微变了变，很客气地跟他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一直望着车窗外沉默。
一幕幕熟悉的街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最后在她的脑海里定格成一张清晰而俊逸的脸庞，苏凉轻轻地抿着嘴角，眉宇间隐藏着无奈，沈南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你就真的不知道么？一旦让一个人习惯了拥有这样的好，就会很难戒掉的……
苏凉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她从来没想过要高攀，她只想过着平静的生活。
至于爱情，她依旧相信它存在，只是她暂时不愿意接近它。
“怎么不吃？”沈南辰笑着问。
“沈律师，其实，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的，就算我们是陌生人，我也同样会尽一个老师的责任，替你们家长把孩子照顾好。”苏凉淡淡地说道，言语之间，故意跟他拉开了一段拒绝，就连语气里也毫不掩饰的疏离之色。
苏凉从来就没有否认过，她对这个男人有着超乎想象的好感，她也很喜欢小圆子，可是，这一切都跟爱情没有关系，至少她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在餐厅洗手间的时候，当她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产生的依赖感，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几乎呆愣住。然后，她冲动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在大街上奔跑着，仿佛只有这样，她恐惧的情绪才能够平静下来。
沈南辰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觉得诧异，反而生出几分欣喜来，她这样拒绝，分明就是在害怕对一个人产生依赖和习惯。
“苏凉，你在担心什么？能告诉我吗？”
他分明知道答案，却还要故意问她，苏凉顿时有些懊恼，她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以沈大律师的那一股聪明劲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呢！
可是，人家沈大律师也说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见她一直沉默着，沈南辰不由得勾起唇角，眉宇间笑容温润，一脸认真地说道：“苏凉，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需要给自己造成压力，对你好，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
一句“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苏凉的鼻子顿时一酸，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这样说过，因为你值得，所以我就这么做了，没有其他复杂的原因。
“傻瓜！”沈南辰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苏凉咬了咬唇角，鼻子酸的厉害，她故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才傻！你从头到脚都傻！她刚想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只听到沈大律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很可爱，请继续保持！”
沈南辰笑眯眯地瞅着她，而且我也很喜欢，最后一句话他轻轻地在心里说。
“沈南辰！”苏凉气得直瞪眼。
“嗯？有事儿吗？”沈大律师轻描淡写地问她，嘴角勾起的笑意说不出的优雅。
苏凉顿时一噎，只觉得自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打在一团软乎乎的棉花上，瞬间，让她有一种很挫败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地让自己激动得情绪平息下来，咧开嘴角，扯出一抹极浅的微笑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沈大律师，您对我这么照顾，就不怕我哪一天赖上您？”
“那敢情好！你要是真赖上我，我就不用去再费心思找一个小圆子也喜欢的女人了。苏老师，你应该知道的，小圆子对你的感情很特……”
沈南辰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一般，流淌着潋滟的光芒。
“苏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现在就赖上来吧？”
“你想的美！”苏凉没好气地瞪他，却又被他气笑了，她这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么？
“怎么？苏老师又反悔了？”
“沈南辰，我真是好奇，研制防弹衣的兵工厂怎么不把你抓过去呢？”言外之意，您这脸皮厚的，肯定能抵挡住火箭筒的冲击，而且毛发无伤。
沈南辰嘴角一挑，笑眯眯地瞅着她，“可能是被他们漏掉了，那你要不要去举报一下？”
苏凉嘴角一抽，沉默了。
显然在这一局的交锋中，沈大律师小胜一筹。不过，在不久之后的人生里，沈大律师就一直都处在劣势状态，只要是媳妇儿说过的话，那都是至理名言……
从车里走下来，沈南辰站在苏凉身边，突然很严肃地说道：“别动！你肩膀上有一只小毛毛虫！”
他刚说完，苏凉的脸色刷地一片惨白，下意识地死死闭上眼睛扑进他的怀里。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不怕，偏偏只有那一种可以蠕动的毛毛虫，她一见到，全身的汗毛都能竖起来。
呃，沈南辰愣住了，苏凉的反应绝对是他没想到的，他不过是想跟她开个玩笑。
一片枯黄的树叶而已，这个季节哪来的毛毛虫啊！
等苏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腾地一片绯红，一直穿透了耳后根，就连白皙的颈脖也染红了一片桃花色。她飞快地伸手推开沈南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偏偏又一句埋怨话也说不出来，她刚才分明是自己主动扑过去的。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沈南辰强忍住笑意，柔声说道：“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没想到……”
“是我自己笨！”苏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笨，笨点多好啊！平日里欢乐也多！”沈南辰嘴角微勾，一本正经地说道。
呃，苏凉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她发愣的样子，沈南辰不由得笑了笑，语气里透着宠溺：“傻瓜，还想什么呢！再不进去的话，一会儿迟到就该被他们罚酒了。”
“你才傻！”苏凉小声地嘀咕。
“是，我也挺傻的，要不怎么都说，只有傻子才会走到一块呢？”沈南辰半眯着眸子，看向她的目光一片深邃，却又隐约透着让人觉得温暖的笑意。
苏凉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冷冷地呛声：“沈大律师，您太谦虚了。”
爱情，之于已经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苏凉来说，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看起来很美，其实有些不真实。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早已经过了那个听说爱情的年纪，她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人，可是，一旦爱上了，她依旧会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迷色，VIP包厢。
昏暗的灯光下，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苏凉跟着沈南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苏凉猛然一怔，就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他。
“你刚才主动占了我便宜，难道我不应该还回去吗？”
微扬起的眉梢，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夜色掩映下的大海，深邃而神秘，又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这样的沈南辰，是苏凉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拉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众人一双双诧异而新奇的眼神，苏凉无奈地撇撇嘴，她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她有十张嘴想跟人解释，别人只会觉得她是在炫耀……
“嫂子好！”
众人异口同声，尤其是余连，牟足了劲儿阴阳怪气地朝她挤眉弄眼的。
苏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在这些人的眼里，混得好，那就是嫂子，混不好，那就是婊、子！
有多少人是特意等着看她被“甩”的，虽然她跟他之间真的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不过，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因为通常人们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曾司城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苏凉正好奇薛亚彤怎么没有一起来的时候，就听到曾司城打趣的笑声：“苏老师，你不愧是你们大学班级里的八百米考试第一名，我刚跑到餐厅门口，就看不到你们的身影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凉只得歉意地赔笑，心里却有些好奇，张晓竟然在曾司城的面前提起过她，而且还是大学时候的事情。
其实，在跟易泽离婚之前，苏凉从来都没有见过曾司城，她对这个男人的认识，全都来自于张晓的讲述，在张晓的眼里，这个男人完美得如同神祗一般。
“那个，曾先生，对不起啊！我真不是……”
不等她把道歉的话说完，一旁的沈南辰已经看不下去了，“苏苏，你别听他的，他这是在嫉妒呢！”
呃，苏凉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还说自己不傻，我看啊！这都快傻透了。”沈南辰故意叹气，伸手在她的额角上轻轻一弹，眉眼间的笑容带着一丝促狭。
“你……”苏凉立刻捂着额头瞪他。
“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没见我这心情正郁闷着吗？”曾司城没好气地说道，端起酒杯就喝，满满的一杯，全都倒进了嘴里。
忽又想起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苏凉，眼神迷离：“晓晓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样做，才能将她留在我身边呢？”
这完全是苏凉没有想到的，曾司城竟然问得这么直接，难道晓晓已经跟他摊牌了吗？
“苏苏，你别搭理他！感情这种事情，除了自己之外，谁都帮不了忙。”沈南辰生怕曾司城为难她，连忙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因为他的话，苏凉微微诧异，曾司城沉默。
很多时候，当我们想要听取别人的意见，其实在自己心里早已经有了想法，我们只是希望听到有人肯定自己的想法，即使有人反对，我们也会很努力地去找理由证明，自己心里的想法才是最恰当的，才是最合适的……
其实，曾司城别无选择，他的路早已经摆在眼前，只有一条。
他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没有人劝他。
苏凉被沈南辰护在身边，沉默着，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没过多久，曾司城就拿起手机出去了，脚步有些踉跄，然后又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样子，张晓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她带着曾司城离开。
那一刻，苏凉的鼻子很酸，似是有一股不明液体，想要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张晓扶着他，他整个身体的力量，几乎都压在她的肩上……
她的脚步走得很稳，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苏凉没有走上前去帮忙，沈南辰也没有动，因为他们心里都有明白，有些事情注定只能自己去完成，那样才能蜕变。
至于其他人，看戏的居多。
“我想回去了。”苏凉低声说，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回去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狭小的车厢里，格外安静，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一幕幕斑斓的夜景，从车窗掠过，也从她的眼睛里闪过。
苏凉从来没有都想过要去拯救别人，即使这个人是张晓，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也在等待被救。就像是大海里的溺水者，有浮木支撑着，也只能说暂时安全了，他们需要的是一艘可以抗击风浪的大船，然后载着他们驶向陆地。
“傻瓜，你拯救不了张晓，就像是我拯救不了司城一样。”
似是看出她心里所想，沈南辰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胸口。
苏凉依旧不作声。
突然，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苏凉愣了一下，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低头瞅了一眼屏幕。
她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管那位发小的精神状况如何，她都应该给秦小野女士打个电话，很严肃地告诉她，以后再不能随便介绍男人给她了……
“苏苏，跟稼乔相处得怎么样？”手机那端，秦小野还在等着她的好消息。
这位发小的条件还算不错，海龟，未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年薪不菲，性格也温和……最重要的是，这大伙儿都知根知底的，也不怕被谁骗了去。这是秦小野女士看中张稼乔的原因，可是，她却漏掉了最致命的一点——张稼乔的精神状况。
听她这么一问，苏凉顿时觉得一阵后怕。
“妈，他不是我喜欢我的类型，以后您和叔叔还是别跟他接触了，免得别人在背后闲话。”
“你这孩子！如今像稼乔这样条件好的男人不多了，咱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你跟他在一起，妈也算是放心！至于小圆子的爸爸，我那是跟你开玩笑的，这后妈不好当，你没见隔壁邻居家的小张，她掏心掏肺对孩子好，可是到头来，不仅孩子不喜欢他，就连她老公也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秦小野女士，您赶紧打住！”苏凉连忙制止，生怕她妈会唠叨个没完。
秦小野立刻就不乐意了，“苏苏，我这是为你好！就算你不爱听，我也得告诉你。”
苏凉无奈地撇撇嘴，看来她还是得把实情跟秦小野女士说一遍，要不然，她肯定会站在张稼乔那一边。
于是，她一字不落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秦小野。
“苏苏，你跟稼乔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什么？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精神病呢？”秦小野皱眉，眼眸中充满了狐疑之色，“苏苏，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要是让人家当事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
“放心吧！我只跟你说了。”
“那先这样，我给你王阿姨打个电话，探探她那边的口风，要真跟你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就听你的。”
“好。”
……
挂了线，秦小野立刻给张稼乔的母亲打电话，得知的结果，却跟苏凉说的完全相反，还说，张稼乔很喜欢苏凉，他们已经确定关系开始交往了……
秦小野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又想着苏凉说过的话，总觉得后背脊一阵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