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针锋相对

安行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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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在赵家并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袁氏也毫不遮掩对父亲的怨恨。

    后来祖父升任知县,一直将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四伯却因难产呆呆傻傻,直到五岁情况才逐渐好转,袁氏怎能不怨不恨?

    母亲性子温顺柔弱,被父亲罚来族里,不就是送给袁氏任其宰割?

    那个时候赵潭性格偏执倔犟,始终不肯低头,言语间甚至冲撞了袁氏。

    百善孝为先,她看不清形势,不懂委婉变通,落下口舌,袁氏责备她戾气太重,不肯受教,要好生磨砺一番,将她安顿在这间破屋吃尽苦头。

    罚她顺理成章。

    赵潭独自隐忍,从未对父亲透过只言片语。

    而父亲想必对她也是心灰意冷,连她出嫁的事都由袁氏一手操持,远嫁到了湖广。

    赵潭闭上眼,将黑暗中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已经发生过的事她改变不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见到母亲。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是乾兴二十九年腊月初十离的府,她是今年二月初八到的宁乡。

    祖母将她关在主院旁的阁楼抄写佛经,她心里不服,觉得这是故意针对她,吵着要见母亲。

    阁楼清净之地被她搅得不像样,之后便被罚到这个破陋的角院,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母亲。

    直到三月初三,清明头一天,主院那边来了人,给她换上一身素缟。她以为是要去祖坟祭祀,没想到了山头,远远看到几个道士围着一具棺椁作法。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挤开人群,赫然见到牌位上刻着先妣赵母顾孺人闺名红缨生西之莲位。

    红缨是她母亲的闺名。

    赵潭顿时魂不附体,连腿也迈不动。

    母亲是如何下的葬,她都看不清了。

    二伯母说母亲是突发疾病,让她想开一些。

    她也明白有些事不能钻牛角尖,只是一想到母亲永远离开自己,年纪轻轻的她如何承受得住?她吃什么吐什么,半夜时常惊醒。

    那个时候就这么熬着,混混沌沌直到出嫁。

    赵潭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如今还是二月,母亲还没出事。

    若是提前请了大夫看诊,说不得能看出些什么,母亲或许还会有所转机。

    想着母亲看着她温柔的眼神,赵潭觉得也不那么冷了,听着屋外呼呼的风声,呼吸渐沉。

    ......

    天刚擦亮,赵潭就醒了。

    她是有多久没有这般安睡了,一觉醒来精神了不少。

    坐起来靠在架子床边,看着满屋萧条,竟然感到有些亲切。

    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对很多事的看法都有了改变。

    屋外这时有了响动,赵潭悄悄躺了回去。

    帘子很快被掀开一角,一阵凉风灌进了内室。

    赵潭如木头般闭着眼,刘妈妈放下门帘,赵潭听到她抱怨道:“睡得像死人一样,难为我在这伺候!”满室寂静,这刻薄的语气尤其刺耳。

    刘妈妈不以为然,反而有些得意,将几个碟子和一碗稀饭“砰砰”仍在外间的四方桌上,忽然感到背脊发凉。刘妈妈下意识回头,不想却看到赵潭站在身后,“啊”地大叫一声,一只脚往后撞在桌脚,盛饭的瓷碗猛地晃动了几下,饭汤洒了一半。

    赵潭微微一笑,“妈妈这是在做什么,闹这么大动静,是要将这屋子拆了不成?”

    刘妈妈愤然地瞪着赵潭,话说得也极不客气,“三小姐说笑了,奴婢还以为这大白天的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一时慌了神。”一双厉眼打量着赵潭,“倒是三小姐醒了就该知会奴婢一声,奴婢也好有个准备,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出来,实在是不合规矩。”

    刘妈妈面色阴沉,丝毫不将赵潭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

    “妈妈有什么好怕的,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赵潭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看她一眼,“要说这规矩,我是赵家三房嫡出的小姐,你不过是赵家签了卖身契的低等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规矩?”

    这话一下戳到了刘妈妈的痛处,她在赵家这么多年也没能受重用,放不了藉又许配不了好人家,被老太太随便指给了外院的一个小厮,府里的脏活累活都安排给她。

    半个月前听说要她服侍回乡的三小姐,一连高兴了好些天,没想到是到这残破的角院当差。

    刘妈妈脸色有些难看,“三小姐不要忘了,是老太太让您在这受教,奴婢虽然身份低微,可也是老太太亲自吩咐要好好规劝小姐的,小姐的一言一行都得仔细谨慎,要是又闯出什么祸端来,就别怪奴婢没有提醒。”

    刘妈妈冷哼一声,阴着一张脸往外走。

    赵潭望着刘妈妈颐指气使的身影,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祖母一向对父亲没有好脸色,但不论怎么说,父亲是三房的主事人,又是有官品在身的朝廷命官,祖母再恨也会留几分薄面,不会真的撕破脸。

    可眼下母亲还住在府上,却罚她到这样不成体面的破屋。

    母亲虽说性子温顺,可要是知道她遭了罪,也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必然会想办法接她出去。

    她是母亲捧在手心长大的。母亲什么都可以退让,唯独她不行。

    刘妈妈就不怕秋后算账?

    赵潭思索着转过身,在四方桌边的木凳坐着。

    她是念过书的,母亲也是知书达理,只是母亲失过一个孩儿,对她就格外疼惜,无论发生什么都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她不知世道险恶、不懂人心奸险,像一头蛮牛一样脾气倔犟,只要认为是对的事,就绝不回头。就算受尽苦楚、遭受劫难,也咬着牙不肯折腰。

    赵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随手端起木桌上的瓷碗,一阵刺痛惊得她回过神。

    她低头一看,瓷碗缺了一个角,已经坏了。

    这时她却皱起了眉,将碗重新端起来凑到鼻尖,一股酸味扑面而来。

    赵潭重重搁下碗,目光扫过一旁的几个小碟,都是些烂掉的菜叶,一碟咸菜已经生了霉。

    这些饭菜怎么能吃?

    刘妈妈胆子再大也不敢这般怠慢她!

    为何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