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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黎眼尖地发现崖边缓缓朝他们走来的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忙迎了上来。“主上!您没事吧。”
“本王无碍,薛……薛兄弟受了伤。”他迟疑了下,还好永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薛兄弟交给属下,王爷放心。”他想要接替宇文宪搀过薛蘅,可宇文宪却没有让步,而是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无碍,本王还有事要与薛兄弟商量。”
这……这薛蘅都受了伤,肩头处的衣裳全是暗红色的血渍,怕是伤得不轻,嘴唇也无甚血色,这宇文宪还要拉着她商量军情,未免太过了些,永黎一脸疑惑,可他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分析,宇文宪早已搀着薛蘅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到了帐中,他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他和薛蘅二人。她的伤势是重,可如此一来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她不禁抚额,“王爷,属下无碍,我可以自己回营帐中处理伤口。”
他神情严肃,瞳孔中的幽黑落在她的薄肩上,眼中的意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懂,“就你这模样回了营帐让大夫瞧出些什么,要如何解释?军中的大夫也不能给你瞧病,明日你随本王回一趟城,本王自有安排。”
“话是这么说,”她别过脸不想对上他的眼睛,“可现下不知永黎将军在外头会如何想了。”
“怎么,你很在意永黎?还是说,你对他……”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忙回头解释道,“不不不,王爷误会了,属下没有此意。”
薛蘅的急切和难过都在脸上,他微愣,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成想她如此较真,倒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装傻笑着,“本王就是这么一说,你别放心上。那今日你先将就着休息着,伤口也只能这么放着了,毕竟本王也不方便为你处理。先前是情急,如今是如何都不能再冒犯你,只能劳烦你多忍耐些,待明日定会有人好好医你的伤。”
既然他已安排好,她若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只好忍着伤痛对他莞尔一笑,“多谢王爷照顾。”
苍白的唇角和细长的眉眼都带着和煦的笑,那一瞬间在他就像看到了阳春三月,雪水融化后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迎着日光而放。自从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后,他总觉得别扭,心中异样的情愫就和毒药一般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一发而不可收拾。女人天性是敏感的,为了不让她察觉出什么,他随即回身在沙盘前落座,手指着床头也不回地假装不在意说道,“你就在那床上休息吧,本王坐在这儿,有何事便唤本王。”
薛蘅一惊,就差给他跪下了,“万万不可王爷,属下何德何能让王爷把床让给我。再如何说,都应是属下守着王爷才是。”
他单手支着脑袋,不耐烦地回绝道,“本王怎会让一女子为本王守夜?行了,不多说了,本王累了,需闭目养神,你也快躺下休息吧。”
说罢他眼睛微阖,只给了她一个平静的侧颜。战场上坚毅的线条此刻柔和很多,那侧脸也是俊逸非常,薛蘅不禁微微一笑,缓缓地背对着他躺下来。周身都是他的味道,如清晨流经山石的清泉般的清冽干净沁人心脾,她笑自己魔怔了,带着笑意闭上了双眼。原来,即便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却也能如此的安心,这种感觉当真奇妙极了的。
月下虫鸣,一室温暖。
也许明日起他们又将在乱世之中动荡不安地活着,而这一刻,是安宁的。
第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开,宇文宪为了避人耳目,一早就带着薛蘅回到城中,马车停在城郊一处茅草屋前。这方圆几里地都没有多少人家,就这么独独一处,她不用想都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其中必定是住着什么了不得却又不得抛头露面的大人物。
开了院门便是庭院,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庭院最外头种了棵桂花树,香甜的味道随着风从鼻尖刮过,甜甜糯糯的味道便在心里植了根。宇文宪并未作任何停留,而是带着她径直穿过庭院来到茅屋门前,看这模样似乎还是旧识。
轻叩门,里头传来了清亮的女声,“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木门往两侧开去,露出了一道倩影。即使这茅草屋普普通通,也不妨碍草屋的主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美人身着素雅布衫,眉若远山眸似朝露,头上插着的步摇坠着几颗莹亮的珍珠,清丽却也张扬,正如美人儿一般,她嘴里说着赔罪的话,却是端坐在正堂中的木桌前,浅浅地笑着。她的手指纤细素净,此刻正拎着炉上刚烧好的水壶将滚水倒入杯中,茶香满溢。哪怕满屋清香,仍无法掩盖她身上的药草香。城中多是男大夫,她怕是隐世的高人。
“何人敢治你的罪?也不怕中了你的毒有命进来没命出去?鸾伊,长久不见,你愈发爱调笑了。”
名唤鸾伊的女子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低头欠身便是打过了招呼,“王爷说笑了,请坐。这茶颇为不错,尝尝?”
“不了,”宇文宪摆摆手,“本王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呵呵,”她轻笑出声,“王爷哪次来不是有事相求?”
汗颜……能够这么跟宇文宪说话,这鸾伊恐怕非什么等闲之辈。宇文宪也不恼,只是有些尴尬,竟然红了脸,“这倒也是。只是这次不是本王受伤,而是本王营中的谋士。”
“薛蘅见过鸾伊姑娘。”薛蘅拱了拱手。
鸾伊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眼中满是洞察一切的了然,“怎么,王爷的营帐中何时是女子作谋士了?”
他被噎了一口,不知该如何回答。薛蘅忙作礼解释道,“属下有难言之隐须得以男子身份示人,望姑娘出手相救。”
“好说好说。”鸾伊放下茶杯,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便将她领进正堂后的内室,将宇文宪留在正堂之内。
约过了一炷香时辰,两人才从内室出来,而薛蘅的脸色也好得多。宇文宪迎了上去,眉眼间的着急关切惹得鸾伊取笑,“王爷如此上心,薛姑娘福气不浅啊。”
他一听这话,刚打算伸出去搀扶的手又缩了回来。薛蘅一言不发,他恼道,“鸾伊,你今日如此闲情逸致,总拿本王说笑,怕是不想要这诊金了?”
“鸾伊不敢。”她将手覆在嘴上,忍着笑。
他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指着桌上端放着的盒子说道,“这株灵芝得来不易,本王轻易不给,你且好好收着,这日后换药之事也得劳烦你多多费心。”
出了茅草屋,他俩静静地行了一段路,宇文宪沉不住气,搓搓手笑道,“你别放在心上,鸾伊就是这样性子的人,没什么正形。她家世代行医,她呢脾气古怪,医术却是高明,本王也是机缘巧合结识了她,从她手里捡回了好几条命。本王身边都是男子,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女子,她自然好奇了些,并无恶意。”
薛蘅点点头,“那是自然。王爷此次救了属下,属下心中感激,不知如何报答。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当牛做马回报您的恩情。”
“你在军中立下汗马功劳,这是本王该做的,无须和本王客气。”
客套了一番,赶车的马夫将马车赶了过来,宇文宪先她一步踏了上去,自然而然就回身对她伸手想拉她一把,薛蘅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车夫,摇了摇头,“属下自己可以,请将军放心。”
他悻悻然收回了手,为她让了条道。
进去后薛蘅低声说道,“请王爷不必再如此周到了,否则被有心人瞧了去,你我二人都要惹上麻烦。”
宇文宪深思,不置可否。
刚下马车永黎便凑了上来,正要说话却被使了个眼色,他们脚步匆匆回到了营帐之内。
“主上,果然如主上所料,属下已经抓到那细作。”
他挑眉,“确是那日牵马的小童?”
永黎点点头,“不止那小童,整户人家皆是从齐国而来,为了勘察主上的行踪便在军营附近潜伏了数年,以养马为幌子,借此接近咱们。这次主上从马厩定了两匹马,正巧让他们寻着机会。”
“等会儿,”薛蘅听得一头雾水糊涂得很,“什么小童,什么马厩?王爷这是和永黎将军在说些什么,属下怎么都听不懂呢?”
“还是你提醒了本王,”他背着手,转过身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对她说道,“那日你说本王遇刺这事定然不简单。后来本王想了想,平日里永黎常伴本王左右,本王甚少有落单之时,那贼人便无从下手。正好看着你眼生又文文弱弱的模样,想必觉得你好欺负,便趁本王与你狩猎之时设下埋伏。恐怕那日马儿不听使唤将你掀落在地,也是有人动了手脚。”
原是如此,还好宇文宪没有因为她而受到牵累,无论如何,抓了人便能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