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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手中的弓不知在何时换成了剑,密集的箭朝他们而来,他挥舞着凌厉的剑身将箭挡落在地。情况危急,他也没有忘了把薛蘅挡在身后,一步步地往后退。这片林子过于空旷,没有适合躲藏之处,她不知不觉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裳,问道,“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找个藏身之所,再拖下去怕是要万箭穿心了。”
“箭是从那里来的,回军营的路便被堵死了。你跟我来,我知道一处安身之所。”
说罢他猛然转身,拉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他的目的地明确,脚下的速度很快,这点是对方始料未及的。跟在他们身后放箭,路上横生的枝桠反而成了阻碍,准头便不如先前那般,这倒是给了宇文宪逃生的机会。
不多时便出了林子,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万丈深渊就在眼前,薛蘅忍不住停了脚步,犹豫了起来。
“这……这不会是要跳下去吧?”
“跳。”
这不是傻了便是疯了吧,往下跳还能有活命吗?这么高摔下去估计都能成肉酱了,还不如被万箭穿心呢,好歹有个全尸。她微微退了两步,看向他的眼神怯生生的,满是疑虑和担忧。
身后的攻击并未停止,箭不断地落在他们的脚边。此刻周身都没有遮挡,他们便成了活靶子。饶是他宇文宪再神勇,也顾不上方方面面,就在薛蘅迟疑的片刻,一支利箭穿过她的肩,将她往悬崖推了一把。这下好了,她不想跳都不行了,脚下踩空她直接跌下了悬崖。
身子探出悬崖的瞬间,宇文宪猛地一抓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随着她跳下了悬崖。躲在林子边缘的射手纷纷上前查看,悬崖下一片雾蒙蒙,看不真切。以防万一,他们又往下面射了好些箭才离开。
宇文宪抱着瘦弱的她紧紧贴在悬崖的石壁边,手中攥着崖上长出的藤蔓,缓缓地下落。从上而下的箭要么卡在从崖上横生而出的枝杈上,要么贴着他们而过。往下没多远,崖壁上竟出现一条窄窄的栈道,尽头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他稳稳地落在栈道上,背起薛蘅就进了那山洞。
进了洞口是狭长的通道,像是裂缝一般仅容一人通过。过了通道后豁然开朗,洞中居然还有潺潺的流水。山洞的洞壁凹凸不平,没有人工打磨过的痕迹,且洞中阴冷潮湿,薛蘅本就中了箭意识涣散,到了这里还冷得一哆嗦。
她被放在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上,边上便是那湾流水。“这是哪里啊?”眼皮越来越重,她能感觉到生命从指尖缓缓流失。
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东西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清醒一些,本王先把火生起来。”
居然还能生火?!要不是她现在连动一下眼皮都觉得费神,恐怕她都忍不住要惊叹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似乎她的手脚都结成了冰,她想起了以前在山中自家的小草屋里的日子。每年的冬天,都是这么冷。好困啊,肩上的痛楚似乎渐渐远离,她累得只想睡一觉。
混沌之际,耳边噼里啪啦作响,她循声望去,只能瞧见一团亮光在微微跳动,手脚暖了起来,痛,也随之加倍而来,她忍不住哼哼。迷糊间她被人抱起,一道温柔的嗓音彷如天籁一般在她耳边娓娓道来,“你忍着点,本王先拔出你身上的箭,会有点痛。”
还未问出口到底有多痛,那撕裂的痛便爬上心头,像要把她的心都撕碎了一样。她“啊”了一声,没忍住,痛晕了过去。
借着火堆的温暖,他快手快脚地解开她的衣裳,却也和大乐子一样,在看到那裹在胸上的白色棉布和棉布包裹下的玲珑身段的那一刹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年前皇上早已赐婚于他,这些年虽与王妃相敬如宾,他也却不再是不经人事的幼童了。这染了血的白棉布意味着什么,他了然于心。可伤口不能置之不理,他也不是磨蹭之人,微愣了片刻便一把扯过身上的披风盖在薛蘅身上,只露出肩上的伤口。散落在地上的腰带沾了水,轻轻擦拭伤口处的血迹,随后又细细的包扎,这期间他一直目不斜视,专注着做自己的事。
等伤口处理好之后,宇文宪又拾了几支长一些的树枝将自己的长衫支起来,他坐在另外一边拨弄火堆里的柴火,呆呆地出了神。
此刻回想起来,她的举止神态早已暴露了她的身份,只是当时他太过大意,只认为她男生女相,长得清秀一些罢了,并未细想。帮她拉弓时嗅到的香气,跳动不安的内心也有了解释的缘由,可他不禁更茫然了。若这便是喜欢,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嗯……哎……痛……”悬挂的长衫的另一边传来了细声细气的呢喃,薛蘅醒了过来。她不禁按着肩上的伤口,身上解开了的衣带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这……这……
“你醒了?”
“王……王爷……”她失措,“您……都看到了?”
宇文宪点点头,“嗯,”随后又慌了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本王没仔细瞧,脱下了披风给你盖在身上了。本王只是处理了你的伤口,否则你流血不止怕是会没救了。”
想想又觉着不对,他懊恼地搔了搔头,“本王没有推脱之意,这事关你的清誉,本王自会一力承担。”
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模样看了不少,这语无伦次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薛蘅反倒觉得安心,“王爷说笑了,此事是属下欺瞒在先,您没有治我的罪已然是开恩。再者说,伤情危急,王爷也是关心属下的安危才会这样做。属下感激王爷的救命之恩,至于名誉一事,属下本就以男子的身份示人,还望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拒绝他了?还真是新鲜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果断打断了,“对了,王爷怎么会知道此处有一密洞的?”
宇文宪还纠结在她的身份问题上,突然这么一问,他愣了愣神,“嗯……本王经常来这片山头狩猎,有一回不小心掉落悬崖却落在了栈道上,捡回了一条命。”
“那如何能出得去?”
“你放心,崖壁上藤蔓多,凭本王的身手,将你带上去不是件难事。只是你的伤……”
薛蘅笑笑,“小伤,不碍事。也不知我昏睡了多久,外头怕是早就天黑了吧。若再不回去恐怕将士们要担心的。”
他指了指她的肩头,隔着淡薄的长衫看得不真切,只知道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你的伤当真无碍了吗?”
似乎又回到了这个问题,她的双颊绯红,先前因洞中冰冷而僵硬的手脚内热力流窜,气氛再度尴尬了起来。宇文宪看向别处,虽说隔着长衫也看不见什么,“你为何要扮做男子混入军营?”
她?混入军营?这可是冤枉了她。
“若属下没有记错,是王爷点了属下。”
“咳咳……”他愈发慌乱,“话是没错,那你为何在付府的府兵之中?”
“此事说来话长了,”她大概说了说自己的身世,无非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到窑厂做工随后被付府召走做了府兵。“乱世之中,生活所迫,属下无意混入军中,还望王爷体谅。若王爷应允,望王爷能够替属下保密。”
“现下局势动荡,全民皆兵,本王自然懂得轻重。只是你一名弱女子,在战场上无法像男子一般勇猛杀敌,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为何不离开军营呢?”
“人生在世万般皆有定数,看天意吧。”
宇文宪惊讶于她如此超脱,她,似乎和以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些,自力坚强,看似柔顺却有着一股韧劲,真是怎么品都品不够。了解越多,却越觉得她神秘,也真是让他捉摸不透了。
她趴在他的背上,两人顺着藤蔓上了悬崖顶。远处的林子里火光跳动,想必是军营中人见天黑了他俩还未归,于是出来寻人了。
薛蘅唇色发白,手脚也止不住哆嗦,但不想让宇文宪再纠缠在伤口的问题上,便跟他聊了别的事。“王爷,今日之事恐不单纯。这山头离军营不远,刺客敢在这里动手,应是知晓您的行踪而早已设下陷阱。”
他搀着她,面容沉静声音低沉,浑身散发的冷凝肃杀之气令人不可忽视,“本王定会好好查查这到底是谁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