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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嫣右手紧紧握住冰凌剑,微凛的剑身剧烈抖动着,似乎发出了不满的嗡嗡声。她握着剑柄的手心传来刺痛感,这剑一点都不听她使唤,她的手都快被磨出血来了。这阵子澜嫣听从泽清的指示,乖巧地听课习法,闲暇时间就抽出这若水剑掐诀练剑。可别说练剑了,她连剑都握不住,剑一出鞘便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盘旋在上空,时不时任性地砍棵树,又或者在山壁上凿个洞,澜嫣在它面前似乎是个孩童一般任它逗趣。
旁边洒扫的两个小童子聚在山壁前,见她这副模样,撇撇嘴道,“又是这西海公主,天天给咱们找活干。师父昨日才刚救活了一棵古树,害得师兄们昨夜没得休息守在那儿一宿。今日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麻烦。真想不通师父怎么会收这种人做徒弟,没有仙根还笨。”
小童子是初阶弟子,在辈分上需唤澜嫣一声师姐。但过去这两百年里他们也听说了不少澜嫣的糗事,尤其是把德高望重的仙翁气得跳脚,而她每隔几日就会被罚。道家圣地严肃庄重,初阶弟子们修为本就低微,日日清心寡欲地修道,恨不得多听些趣事来打发时间。所以澜嫣的事便成了笑料一般在他们当中流传,很多弟子早就对她怀有不满及鄙夷之心。澜嫣本就心高气傲,之前不常接触这些初阶弟子,这今日听到了这般以下犯上的言语,自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不就是看扁了她不会御剑吗?本公主还就不信了!她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中的剑便脱手而出冲向了那两个小童子,手掌中银色的荧光汇聚成一束,笼罩在剑身上。小童子见状慌了,来不及躲闪,只能闭着眼迎着这剑的锋芒。
一声脆响,若水剑直插如他俩之间的山壁之中,荧光褪去,他们的脸上被蹭出了血痕。
“你们说谁笨呢?本公主是尔等可以妄自议论的吗?别忘了,我就算不是这天虞山泽清上仙的弟子,也是有仙籍的公主。以下犯上,你们是不打算活命了吗?”
小童子见剑身插在山壁上,脸上又破了相,索性豁了出去,“你既然拜上仙为师,就该守天虞山的规矩。动不动就把公主二字挂在嘴边,怎么?你是瞧不上现在的身份吗?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主,只是跟我们一样的修道之人罢了。不,不对,你连我们都比不上,连御剑都做不到。”
“谁说我做不到?你给我好好看着,我让它往东,它敢往西?”
说罢澜嫣迅速变换指位,又一个剑诀掐好,嘴里默念着新学的咒语,插入山壁的剑身开始晃动。不多时,剑身便从山壁中抽身而出,随着澜嫣的指示在上空变换位置。小童子看呆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办得到。澜嫣见着他们那发愣的模样,心里一丝得意。刚一松懈,心法便乱了。若水剑失去了她的控制,便随心所欲地忽上忽下。澜嫣急了,指法和咒语也全部乱了套,掐什么都不对。
剑身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毫无章法地在山壁上留下一道道剑痕。小童子吓得抱头躲着,澜嫣也不知所措。
肇鸢刚从花神族探亲归来,手里拎着两壶佳酿。花神一族的女仙常与花相伴,酿酒更是一绝。清澈幽香的酒水中蕴含着淡淡的花香,光是闻都能让人心迷神往,嘬上一小口更是如痴如醉。这不是过几日要上天界听老君讲道了嘛,族长特赐了两壶酒水让他带着,算是聊表敬意。
肇鸢正哼着前几日从街市上听到的小曲儿,心情颇为舒畅,两个酒壶悬在指间,摇摇曳曳地。才刚下了栈道,一道霸道的剑气迎面而来,他伸手一挡,手中的酒壶便全部砸了个稀烂,顿时酒香四溢。
顾不上那酒了,若水剑打了个回旋又朝着他去,他掐了剑诀,用内力挡了剑身的锋芒。粉蓝色的荧光渐渐处于上风,最终剑身像失了魂一般掉在了地上。
肇鸢拾起剑,抚到泽清亲手刻的字,澜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他便知是谁惹的祸。可惜了这酒,埋在花神树下几百年,连他都还没尝过味道,便这么白白浪费了。这酒事小,损了族长的心意折了花神族的面子,那可是大罪了。
“怎么回事?”肇鸢的脸拉了下来,面色阴沉。
小童子不敢怠慢,立刻跑到他身前作揖道,“肇鸢师兄,您来得正好。澜嫣师姐在此练剑,可若水剑不受控制,把我们都吓坏了。”
虽说澜嫣不受他待见,现在更是结下了仇怨,但一码归一码,以下犯上也是他不乐意见到的。初阶弟子间的传闻他也略知一二,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也当听笑话一般听过耳便算了。再怎么说,高阶弟子的脸面总要顾忌着的,他冷笑一声,斜睨着那两名小童子,“澜嫣师妹就算无法御剑也不是你们可以说得的。凡事有规矩,修道之人更是不能逾矩。退下。”
“是。”小童子扁扁嘴,觉得委屈,碍于肇鸢的阶品和修为,只能乖乖退下。
澜嫣脸上一抹惊慌还未褪下,肇鸢便提着剑朝她走去。她平常没有少得罪他,每日都有言语上的冲突,澜倾不知做了多少次和事老化解他们之间的戾气。这次确实是她的错,便也没了脾气,垂首等着他的斥责。
“你少说也是天生的女仙,虽然仙品不高,也不至于如此差劲。师父这剑都交给你月余了,你到现在都做不好御剑,日后出去师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澜嫣不敢接话,毕竟他说的是实话。
肇鸢见她一声不吭,知她理亏,气焰更是嚣张,“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酒洒了一地,过几日我拿什么上天界?说吧,这事该如何解决?”
她微微抬眼,试探地问了句,“要不……我帮你准备?”
“哼!”一声冷笑,“你去打听打听,我们花神一族酿出的美酒是何等地位?!就你们那荒蛮之地,你能为我准备什么?整个西海能出得了什么宝贝?怕不是一些珊瑚水草吧!”
可恶!说她澜嫣可以,甚至打她都行,就是不能侮辱西海。澜嫣的暴脾气被激起,收了刚刚那怯弱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花神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酿酒吗?你现在倒是颐指气使的模样,谁不知道你在花神族根本连初阶女仙都比不上,要你来这里训斥我?你还不够资格!我们西海再荒蛮也好,我身为公主,阶品比你高,你有什么可神气的!我愿意赔你东西已是好心了,你不但不领情还咄咄逼人!活该你在花神族没地位!”
两人吵吵嚷嚷地,谁也不让谁,泽清一现身便见着他们互不示弱的模样,头疼地摇了摇头,宣他俩到了大殿。
“师父,这事怪不得我,明明是师妹犯了错,还羞辱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师兄,她这么做是在丢咱们的脸面!”
肇鸢跪在泽清面前,面色不郁,显然没有消气。澜嫣跪在一旁,不置一词。
“怎么,刚才还发着狠,现在为何这般乖顺的模样?肇鸢所说是否属实?”
她迟疑了会儿,点了点头。不管肇鸢如何贬低西海,她有错在先是事实,谁让她没有本事,连个御剑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你便在后山思过吧,过几日老君开坛讲法,你也不用去了。”泽清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他看了眼肇鸢,寻思着总要给花神族一个交代。都是座下弟子,不能有所偏颇。他随即转向在一旁垂手倾听的身影,“贺连,你看着澜嫣。为师过几日要上天界,这天虞山的大小事务就交托在你手上。若出了什么乱子,唯你是问。”
贺连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澜嫣,有些无奈,“是,师父。”
当晚,澜嫣便被关了禁闭。澜倾偷偷地跑到后山禁闭室,还未抬脚进入便被结界弹了出来。为了避免澜嫣再闯祸,贺连布置了结界。澜倾的修为不如贺连,这结界也是破不得的,只能在结界外开导妹妹。
她被关在里头,一脸委屈,晶莹的眼泪盈满了眼睛,却倔强地不愿落下。澜倾心疼妹妹,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擦去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嫣儿,你乖乖待在里头,明日我就向师父求情。五师兄那里我也会去赔罪,你别难过。”
她摇了摇头,泪水终于决堤,声音哽咽,“不,哥哥,不要去。我没事,我一个人受委屈就好,不能让你也平白无故看人脸色。”
“傻丫头,哥哥怎么会不管你?你且住着,不就是抄经吗,哥回去就帮你抄。等师父气消了,定会放你出来的。天虞山就你一个女弟子,师父师母都偏爱你,不会为难你的。说不定还能赶上老君的法会呢。”
“谢谢……谢谢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好好的就行。”
翌日。
“师父,嫣儿不是有意的。虽说这一个月以来她日日修习道法术法,但毕竟术法修为尚浅,无法控制若水剑也是情有可原。还望师父能原谅嫣儿,放嫣儿出来吧。”澜倾跪在泽清面前,情深意切地为妹妹说好话。
话音未落,身旁站着的肇鸢便懒洋洋说道,“七师弟,此言差矣。九师妹之所以至今还做不到御剑,皆源自于自家太过放纵。今日之错,一错在于她与小童子争胜斗强,再者她犯了错之后不但没有悔意,还口出恶言。修道之人需静心,她却如此浮躁。关个禁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借此磨炼磨炼她的脾气。”
肇鸢说着风凉话,澜倾却无法辩解,只能寄希望于师父泽清上仙。他抬头看向泽清,眼里的希冀明显的卑微。
“唉,”泽清别过脸去,刻意忽略了澜倾的眼神,“你五师兄说得有理。嫣儿这性子是该磨一磨了,否则日后有的是苦头吃。老君经常开坛讲法,没了这次还有下次,等下回再说吧。最起码她在禁闭室里不会闯祸,没有危险,让她好好静心抄经。你若为她好,劝她看开点,早日提升自己的修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