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神污染

墨氏阿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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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声波?”

    “就是……你难道没有出现异状?”贝尔摩德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言的讶异,“当时不止是我和将迟,也包括附近的几架ril,大家在收到了这阵声波之后机甲都失去了控制,几乎是被完全地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你就没有感觉?”

    景策稍稍颦眉。

    压制?

    当时他没有把伏羲召唤出来,大抵是因为这,降苓的长啸并未对他有丝毫影响……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呆在医院,自己对那日演练场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但如今看来……这件事情,恐怕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细节。

    通讯水晶就在这时候又响了。

    景策再次把它拿了出来,这次是一次直接的音频通话请求,来源是一串陌生号码,他起身离开贝尔摩德和将迟的座位,去了旁边一处人少的地界,话没说几句便快步走回。

    他拿起自己的外衣,“我得回医院一趟了。”

    “是乔苓出什么事了?”

    “不是……菲斯布尔醒了,吵着要出院。”

    “菲斯布尔……?他出事了医院的人为什么要找你?”

    景策一笑,“他入院的时候没人管,我现在是他半个监护人,这种情况我得在场的。先走了,多谢款待。”

    “哎——”

    “昨天的事情我稍晚一些的时候再来找你们详谈,先回旧楼吧。”

    景策正要转身,贝尔摩德随即站起来,“等等,我们和你一道去。”

    “你们……?”

    “我知道帝中的医院不接纳外人,”贝尔摩德道,“但这个菲斯布尔……不是没人管吗。”

    景策顿了顿,“……也行。”

    贝尔摩德与将迟跟着景策去了医院,他二人以菲斯布尔远方亲属的身份进行了登记,由于经过了景策这个代理监护人的允许,两人很快拿到了医院的临时通行证。乔苓和菲斯布尔的房间都在三楼,几人刚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听见了楼上的嘈杂声。

    器物摔砸的声音,伴着啼哭的嚎叫,劝谏声,叫骂,混杂的脚步……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景策三人循声而往,却在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先一步看见了形单影只的乔苓,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下了地,一个人走到了这里,神情有些惶然地扶着墙往菲斯布尔的房间走去。

    将迟与贝尔摩德同时一怔,仅只是一日不见,乔苓的气色已经虚弱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像是被人一夜之间抽干了魂魄。她亚麻色的长发淡淡地垂在腰间,遮住了一部分细长的小臂,然而仅有的露出可见的皮肤则呈现出一种非人的苍白,上面青蓝色的血管甚至清晰可见……

    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润明亮,像是夜空星辰。

    是因为与躯体的不相称?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贝尔摩德与将迟此刻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悄然地凝视乔苓的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此时已至傍晚的医院,走廊里的气温渐渐变低,乔苓衣着单薄,两只光洁的小腿立在裙下,连鞋也没有穿。景策很快靠近,他把外衣批在乔苓肩上,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怎么起来了?江里呢?”

    “我在房间里听到了这个声音,好像是菲斯布尔……”话一出口,连乔苓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下,这声音轻得如同呢喃,微弱而没有底气,像是带着对驱动身体的不确定与试探,于是她重重咳了一声,加大了声音,“我想知道他怎样了。”

    “怎么连鞋也不穿。”景策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了他不会有事的吗。”

    “我想去看看他。”感觉到景策加在自己肩上的力量,似乎是想让自己快些回自己的房间,乔苓两手紧紧地握住了一旁的门把,有些固执抬头看着他,“我要去。”

    “这么在意吗?”景策微怔,只一会儿,他语气有些生硬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鞋。”

    “不用了——”

    景策已经快步离去了,乔苓忽然有点儿脸红,在被那阵诡异的声音惊醒后,她煞费苦心将江里支走,就是为了偷偷溜出来看看菲斯布尔的情况,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好在没有被撵回去。

    看着景策的背影,乔苓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不停给他添麻烦,不过让首席执行官去给自己提鞋这种事……想想好像还蛮带感的。

    她低头看着别处,目光却恰好落在了贝尔摩德与将迟的身边,她一怔,“啊……你们也来了。”

    “嗯……来,看看你。”将迟连忙将目光收回,这样的乔苓让他感到了一点陌生,“看到你没事,也就放心了”

    景策的脚步声很快又传来,手里多了双少女粉的拖鞋——江里特意从家里捎来的,走近后“啪”地一下扔在乔苓跟前。

    “穿上。”

    扶着景策的手臂,乔苓低着头把脚伸进去,里面的绒毛软软的,脚底板一下就温暖起来。乔苓轻轻地松了口气,刚才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脚下的事……现在对比起来才发觉地板真冷啊。

    另一边贝尔摩德快步走近,扶住了乔苓的另一侧手臂,“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说了没事啦……”乔苓绽出个微笑,“你们倒是比我还担心的样子,哈哈哈。”

    “听到你被菲斯布尔袭击当然会担心啊,一个人怎么扛得住一架ril。”贝尔摩德淡淡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虚弱么。”

    听贝尔摩德说着“被菲斯布尔袭击”,乔苓只觉得一头雾水,她正要开口,忽然感到景策稍稍碰了碰自己。她抬起头,看见景策依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乔苓也很配合地立刻转开话题,避免继续与她谈论菲斯布尔的话题。

    她笑了笑,轻声道,“嗯……毕竟是第一次召唤出ril啊,都会有点儿耗神的吧。”

    “什么!?”

    将迟和贝尔摩德同时一惊。

    “你有ril了?”

    “诶……”乔苓又抬头去看景策,他看起来倒是波澜不兴的,完全没有插嘴的打算……乔苓想了想,大方地承认道,“嗯,有ril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话未出口,景策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乔苓疑惑,只好掩着口鼻轻咳起来,让接下来的话自然而然地湮灭在断续的咳嗽声中。景策配合地拍了怕她的背,安慰般地道,“别着急,慢慢说。”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四人已经来到菲斯布尔的病房前,里面发出的声响愈加骇人,不论是将迟还是贝尔摩德,一时间都将注意转移到这病房上,乔苓也沉默起来,那扇门的里面,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突然,里间的一切安静下来。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门豁然洞开,一个护士匆匆跑了出来,正撞在贝尔摩德的身上。

    “怎么了?”贝尔摩德扶她起来,“里面发生什么了?”

    “稳定剂……”护士喃喃地挣扎着站起来,根本不理会贝尔摩德的文化就向护士站跑去,刚离开几步,又回头道,“你们如果是来探病的,快走,现在不是能探视的时候——”

    此话刚落,乔苓已经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

    菲斯布尔被四五人同时捉住了四肢与腰肩,连眼睛都蒙了起来,医生与护工通力合作,想用特制的束缚带将他重新固定回去,他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在众人的合围下被死死按在了床榻上。

    同样,仅只是几日不见,菲斯布尔也如同换了个人。他的脸上,身上,到处是凸起的青筋,如同被灼烫后留下的恐怖疤痕。他口中发出的声音胡乱且浑浊,只能听见“不……”、“七执……”、“ril……”之类的字眼,他的脸颊上还有泪渍,不断涌出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医生们慌忙将医用塑球塞进他的口腔以避免他咬舌。

    挣扎不过的菲斯布尔,到最后只能被按在那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再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了。

    乔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看着菲斯布尔的惨景,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被压制的样子就像一头困兽,哪里还有一点点为人的尊严。

    景策微微颦眉,他上前扶住了乔苓的肩膀,手心的温热透过外衣,他依稀感到乔苓的呼吸有些乱。

    “精神污染的头两天都是这样的,”贝尔摩德在乔苓的身后轻语,“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乔苓掩着口,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

    “抱歉……”

    床榻上的菲斯布尔,几乎在听见乔苓声音的瞬间开始全身痉挛,颤抖的幅度陡然加大。

    里面的医生这时才意识到病房的门开着,外面还有人在围观。那个一直在伺机想给菲斯布尔注射药物的大夫立刻转身向门外的四人走来,他神情不快,大抵是因为在这样要命的关口,还有人不知轻重地站在那里看戏……

    “走啊走啊,没什么好看的——”

    下一刻,菲斯布尔猛然挣开了所有束缚,将周身的护工全部甩了出去,他除下了护工们给他捆上的眼罩,并将口中的医用塑球狠狠吐了出来。

    他散乱的头发像一堆干枯稻草,发丝下的眼睛布满了血迹,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

    “乔苓…!!”

    菲斯布尔猛扑过来,以所有人都无法反应的速度扼住了乔苓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了地上。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乔苓脸上,两手以杀人的力道紧紧掐握。

    “你知不知道……七执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啊??”

    景策最先反应过来,他一脚踹在菲斯布尔的下腹,捏着他的右腕厉声呵斥企图将他的手掰开,急躁中已经听见他手骨被折断的声音,可菲斯布尔毫无松手之意,他另一只手的手指被将迟生生掰断,骇人的骨折声里,却听见菲斯布尔的狂笑。

    “都被你毁了……去死啊去死啊!!”

    周遭一片混乱与嘈杂。

    脑袋被重重地砸在地上,乔苓感到一阵绵软而辛辣的疼痛,耳中嗡地一声全是充血的声音,连菲斯布尔的哭嚎都变得有些隔膜。

    在四下的慌乱里,乔苓忽然听见自己用从未有过的冰冷语调,低声地开了口。

    “松手。”

    声音微弱如蜻蜓振翅,气势却如排山倒海,直直穿透菲斯布尔的身体,像一把刺刀狠狠扎进他的每一寸意识的实体上。

    菲斯布尔只觉这一刻似曾相识,恍然间,他竟然在乔苓的眼睛里看见一对银色的眸子,昨天在演练时曾经历的无边恐惧再度浮上心头,这陡然间的变故使他在瞬间就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连痛哭的声音也在空气中生生消散。一切就在突然间发生——菲斯布尔松开了乔苓的脖子,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孩童似的惊恐地从她身边逃开。

    乔苓伏地剧咳,去拿稳定剂的护士终于赶到,医生迅速把握时机,立刻给突然温顺下来的菲斯布尔注射了一支。

    药物很快起作用,菲斯布尔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一整个房间的人终于能够完全松懈。乔苓大口地喘着气,方才的窒息依然让她感到有些晕眩,才恢复了一点的体力,似乎又随着“松手”那两个字被再度透支。

    “病人怎么会突然这样的?”一旁的医生也喘着粗气,“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

    一旁的护士怯生生地开口,“是我,但我也不知道啊。”

    “今天有什么人来看过他吗?”

    “不记得了……”护士怯懦地起身,“我去查查探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