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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乾一带着两位随从,本来想路过康王府,叫上康王一起刷脸进宫,省着通传了。
后来想想,当今皇上多疑,尤其是自己这两年都闭门不出,突然出现却明目张胆地跟皇子一起,恐惹事端。
索性直接入宫面圣。
已经是下午了,皇上早就下朝了,此时应该在御书房。
来到午门东侧门,递上螣蛇令牌,言明身份,并说明要面见皇上。
守门的太监虽然不认识这块令牌,但一见眼前的少年器宇不凡,定不是无理取闹之徒,不敢怠慢,马上前去通传。
一层层通报,直到将令牌交到御书房总管太监张德福手里。
张德福自从皇上登基开始一直在御书房伺候皇上,还兼任执笔太监,可以说对朝中情况十分了解。
这块令牌一出现,张德福先是一愣,随即一道记忆瞬间出现在脑海中。
于是没耽搁,连忙进去报给皇上。
“启禀皇上,这儿有枚令牌,请陛下过目!”
皇上“嗯”了一声,没有动。
张德福手捧令牌,弓着腰在那儿候着。
正在龙书案后面批阅奏折的皇上手下没停,把手上这本折子批完,才抬眼看了下张德福呈上来的东西。
一眼有点儿没看清,伸手拿过来仔细看,“嗯?”
虽然吃惊,但毕竟是九五至尊,当了二十多年皇上,不可能一惊一乍的,只是皱起眉头,承思索状。
张德福不敢直视龙眼,只能悄悄地观察皇上的反应。
皇上半晌没说话,缓缓起身,来到窗户前面,背着手,其中一只手里握着那枚青铜令牌。
目光幽远,望向前方的宫墙,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记得当年还只有十一岁的陈乾一陪着一众皇子在上书房读书时,与皇子们对弈,从无败绩,夫子们不服气,结果也都先后败下阵来。
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了,就把陈乾一叫到了御书房,让他陪自己下棋。
陈乾一在来之前被太监和夫子们告知,跟皇上下棋只许输不许赢,当时他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对此表示不理解,但没有说什么,大大方方地来了。
一盘下来,他赢了皇上,两盘下来,他还是赢了,第三盘,两人打个平手。
皇上很少输棋,一方面是没人敢赢他,另一方面皇上的棋艺确实够高。
同一天在一个小娃娃手上输了两盘棋,皇上还是挺受打击的。
三局过后,皇上就问陈乾一:“你觉得朕的棋艺如何?”
陈乾一如实相告:“陛下的棋艺是极好的,已达“通幽”之境。”
皇上来了兴致,问道:“哦?那你到说说,怎么个通幽?”
陈乾一不卑不亢道:“临局之际,见形阻善于应变。”
皇上略加思索,而后继续问道:“嗯,那你再说说最高境界什么样呢?”
陈乾一抬起头直视着皇上,语气平静道:
“小子以为,各种技艺的最高境界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入神。
若言棋艺,既棋术变化莫测,又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屈人,无敌于天下者。”
皇上闻得此言,如雷贯耳,茅塞顿开,大赞此子乃天降良才。
自此之后,皇上经常把陈乾一招来宫中下棋。
偶尔也会跟他讨论治国之道,以及关于一些事物看法。
日子久了,私下里皇上视其为知己,并以“小友”称之。
……
张德福谨守本分,不远不近地跟着皇上,等着听令。
皇上此时脸朝着窗外,所以张德福没有看见,皇上皱着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了个微妙的弧度,大有拨云见日之感。
随后沉声问道:“这令牌的主人何在?”
张德福回道:“回皇上,还在午门外候着呢!”
皇上缓缓转过身来,一边走回龙书案,一边说道:“让他进来吧!”
张德福应了一声,赶忙出去传话。
从午门到御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从张德福传令到陈乾一进得御书房来,总共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陈乾一将广成和钟图二人并三匹马留在门外,只身跟着宫人进宫,往御书房走。
两年前也是这番场景,也是一个午后,皇上把他叫去御书房,屏退其他人,跟他说了一番话,并给了他这枚螣蛇令牌。
当时他还只有十五岁。
一个自幼聪慧过人的少年英才,沉寂了两年,今日旧地重游,陈乾一看着熟悉的青砖绿瓦,有种隔世之感。
他走的不算快,脚步沉稳而轻盈,鳞次栉比间,已然来到御书房。
张德福前去通传:“启禀皇上,人到了!”
皇上没有抬头,还在看奏折,“让他进来吧!”
待陈乾一进来之后,皇上示意张德福也出去,只留他和皇上。
关于这位陈家公子的事,张德福是在帮着皇上打造令牌的时候知道一点,总之是和别的臣子和世家公子不一样就是了。
作为一个成了精的老太监,他太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人应该什么对待了。
这份小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陈乾一来到龙书案前,行叩拜之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没抬头,也没说话,陈乾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皇上批完手上的这本奏折,还是没说话,接着拿了下一本。
陈乾一就一直跪着。
皇上一口气批了五六本,自己都腻烦了,把最后一本扔到桌上,将手里的笔随意架在笔山上。
有点愤愤地说道:“这两年不见,你在家呆傻了?”
陈乾一一愣,这什么意思?但也没敢问。
好在皇上也没打算跟他打哑谜:“朕如果不说平身,你就一直跪着呗?朕要是明天还不说话,你就跪到明天?什么时候学会这套繁文缛节了!”
陈乾一还是没有起来,抱拳拱手,平静地回道:“臣比约定的日期晚来了三天,请陛下恕罪!”
皇上起身,来到他近前,一边虚扶他起来,一边说:“你还知道啊,呵,朕以为你忘了呢!”
陈乾一直起身来,皇上看着眼前清姿卓绝的少年,眉宇间已经开始褪去青涩,有了一丝成年男子的果敢和肃然。
端详了一会儿,拍了拍肩膀,道:“长高了!也更结实了!”
陈乾一闻言再次拱手:“托陛下的福!”
皇上摆了摆手:“这里没别人,不用弄这套了,坐下说话吧!”
陈乾一看看四周,空空如也,别说椅子,连个马扎都没有,坐哪儿啊?地上吗?
心里正吐槽呢,就见皇上自己在地上已经盘腿大坐了。
陈乾一:“……”
心道,两年不见,我都长大了,皇上怎么还是老样子,多亏今天穿的深色衣服。
见此情景,他也没再施那些繁复的礼节,就在皇上对面,跽坐在地上。
皇上许是放下了身段的关系,此时说话随意多了。
“朕听说这两年你声称重病,前些日子还大婚冲喜,是真的病了吗?”
“回陛下,说病也是病,说不是也就不是,其实我自己清楚,是心病。好在想明白了,病也就好了!”
“我们的约定,你没告诉你家里人吧?”
“没有,家里人都以为我是真的病重,说来惭愧,让父母长辈跟着操心,算是罪过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皇上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已经得知林弱弱回府的消息。
陈乾一坦言掳走林弱弱的不是来皇宫行窃之人,是冲他来的。
皇上在此之前就知道有一个悬浮在各国之外的岛上势力,一直在暗中招揽各路英才,陈乾一身在其中之列很正常。
陈乾一很了解今皇上的脾气,最恨别人对他有所隐瞒。
既然早晚他也会知道,还不如实话实说。
君臣二人两年未见,聊了很多,除了刚见面时的生疏和寒暄,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陈乾一汇报了这两年来任务的进展情况,皇上也跟他讲了朝局的一些变化和现状。
而关于最近来皇宫两次的大盗,两人也初步达成了共识。
那人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如今还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