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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依旧忙的没有时间来她这边,阮熙也懂事的没有去打扰他,只每日吩咐厨房送一盅参汤过去,莫让他熬坏了身子才好。
她心里惦记着睿王,可却觉得睿王一旦忙起来,确实是真想不到她了,又不免叹息一声,女子皆是心思细腻,越是小的事情越容易上心,也就不免多想,她也不例外,又瞎作摸了一番,最后眼一闭,干脆睡觉了,她又不是睿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也猜不着他怎么想的。
次日,巧玉吩咐了府中的马车在外面候着,阮熙打扮之后上了马车,她早已让车夫打听好了韩府住址,马车在城内颠簸了许久,才算是停住。
巧玉下了车,站在韩府前眉头就皱了起来,心想这韩敏阳怎么也是五品的大臣,住的竟如此不起眼,也就是门口有个简单的门楼,台阶上的砖坏了竟也没有修补。
巧玉扶着阮熙下来,她也是脚下一顿,她只看奕浅那打扮觉得韩家不复当年,却没想到已经落魄至此了。
马夫见她们两个诧异,也就多了句嘴说道,“王妃,这是在西城,能有个门楼算是不错的了,您看这其他房子,都是草皮的房子,那一下雨啊,都得漏。”
他这话才算是点醒了阮熙,京城分东城与西城,东城都是王侯贵胄们的居住点,繁华热闹,而西城则都是些穷苦的人家,阮熙这还是知道的。
想罢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她早些年想起舅舅们,想来也不用在这里受苦这么久了,这会让马夫上前扣了门,过了许久才听见里面有人回话。
“谁啊谁啊!敲敲敲!烦死个人了!”那人似乎是跑来的,声音里透露着不耐烦,开了门后,是个上个年纪的麽麽,她只开了半扇门,从里面露出个脑袋来,见到阮熙三人,也是一脸的警觉,来回的看了一圈。
马夫大声呵道,“还不快些进去通报,睿王妃到了!”
那麽麽一听似乎有些不相信,“睿王妃?你别骗我,睿王妃怎么会来我们这破烂地方?”
马夫险些被她气笑了,这天气寒冷,堂堂睿王妃竟被挡在门外,“你就进去通报便可!若是我们王妃冻着了,你担待的起?”
这话才起了作用,那麽麽见来人都穿的华贵,也就赶紧往里面跑去报信了,奕浅早就那日回来后便告知了韩敏阳,在皇后宴上偶遇了阮熙的事情,所以韩敏阳也就记在了心上,他对这个外甥女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四岁时,那会他妹妹还活着,两人见面时,他妹妹倒是会抱出来给他瞧瞧,再后来也是没见过的了。
奕浅听说表姐来了,也是很高兴,跟在父亲身后就一同出来了,阮熙站在门外脸上冻的冰冷,韩敏阳将她迎了进去,奕浅又赶紧去找个暖炉给她握着,她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可韩府内堂火气也是不够,巧玉也就没敢让她解下披风。
这内堂虽不算是门面,可也是接待人用的,阮熙扫过一眼,皆是寒酸,便已心知韩府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是连打肿脸充胖子都做不到了。
韩敏阳有一子一女,而他为人正直,娶妻之后既没纳妾也没收通房,夫妻倒是和睦,此时见到阮熙,只觉得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太过寒酸,竟没个能送出手的东西。
阮熙看出他面上尴尬,知男人们都喜好面子,只说,“大舅舅不必多虑了,我在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倒是让人准备了几件薄礼,您不要见笑才好。”
韩敏阳胀红了脸,直说好好好,自己伸手将礼盒接了过去,放在一旁,这韩府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阮熙也没在意这个,她今日过来,除了看看自家舅舅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会儿才说,“舅舅在朝为官,想来是知道最近朝廷里的事情。”
说到正事,韩敏阳也是一脸正色,他为官多年,虽官职不高,但心思敏锐,且事情都看的透彻,也想的透彻,便知这个外甥女是有其他目的,也就不藏着掖着的。
“边境的悍族长年滋扰百姓,皇上对此很是恼火,前段日子边境来了信函,说是之前派出去的专使被刺杀了,现在一片混乱,皇上正烦恼该派谁过去接管。”
阮熙点头,又看向韩敏阳,“那舅舅认为此差事如何?”
韩敏阳深吟一声,讲道,“看起来是份苦差事,边境条件恶劣,又有悍族不断挑衅,可实则是份美差,都知天高皇帝远,朝廷又每年派发众多粮饷,用以抗击悍族,可是这银钱半点作用都没起到,到底是入了谁手,也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朝内分为五皇子与太子两大派,其余小派不说,两边都想送自己人过去,可是如此?”阮熙说的轻松,韩敏阳则被她关注朝廷之事感到震惊,想来她知道的不止这些。
“比起送谁去填空这个差事,倒是睿王最近动静不小。”韩敏阳看了阮熙一眼,见她似等着自己接着说,他才又说,“睿王历来不把太子等人放在眼里,边境军队又归他管,想来这次送去的,也是睿王的人。”
阮熙捏着帕子低咳两声,巧玉轻柔的顺着她的背,睿王手握重兵,那些朝廷悍将又都与他关系紧密,皇上忌惮睿王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想削权,一是下不去那个手,二是他也做不到,权臣尚且让他伤脑,更何况这是兵权,他本就不是马背上的皇帝,缺乏的不仅仅是勇气而已。
“王爷玲珑心,想事通透,自有他的道理,我是女眷,不好过问王爷的决定,只是……”阮熙目光锐利,像利剑一样看向韩敏阳,韩敏阳当即心中一紧。“我知道我还有位表哥,只可惜是个文职,现在还在家中念书,想要明年赶考。”
韩敏阳不自觉的坐正身体,眉头微微锁起,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阮熙收敛声音,却让人听的更清晰,“若是舅舅敢拼这一把,我愿向王爷举荐表哥!”
韩敏阳立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那不可能!文儿先不说没有功名在身,就是他弱不经风,到了边境怕是也难以活命!”
他表现激动,说完话后才觉自己失态了,又有些恼怒,他万万没想到阮熙竟是在打他儿子的主意!阮熙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既然人家不肯,她也就做罢了,确实是危险,就算她到时安排了别人保护他,想来也难保万无一失。
“既然舅舅不肯也就算了,待我见了表哥,再行打算吧。”她又恢复了庄重的样子,似刚才那般锐利的不是她一样,韩敏阳也是松了口气,算是保住了他儿的性命!
两人正安静时,就听远远就有人吆喝着,“听说外甥女过来了,我赶紧来瞧瞧。”这声音如铃铛般响亮,过了会才见着人,是一个肥硕的妇女,脸上略施粉黛,可也挡不住满脸的油光,穿着暗色的衣裙。
韩敏阳见了她立刻起身,压低声音责怪道,“谁让你过来的?”
那女子倒是不怕韩敏阳,见阮熙穿的华贵,眼中闪过艳羡,对韩敏阳说,“大哥这是什么话?外甥女来了还不让我来看了?”
阮熙这才知道,原来这并非是韩敏阳的妻子,而是她二舅舅韩敏语的妻子。再想着她一口一个的外甥女,只觉得全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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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敏语原来还有个正室,那时韩家还没有没落,两人也是门当户对,后来因着分家后他在外地做买卖,两人不在一处,渐渐生了隔阂,韩敏语便在那时认识了这会的妻子,此女极为擅长心机,把韩敏语伺候的服服帖帖,也就让韩敏语想起家中正室的不好来,一来二去,正室也不是个随便让人拿捏的,干脆就直接和离了,韩敏语便娶了现在的妻子。
这女子的肚皮也是争气的,不过一年便生下了个大胖小子,也稳住了韩敏语的心,更稳住了韩家老太爷不满的心,也就引得她在这个家里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阮熙见了她倒没起眼,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她这个二舅母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阳拿他这个弟妹也没什么办法,他到底是个本分人。
赵氏近了身,那目光中丝毫不减羡慕之色,直说,“我家老爷以前说他妹妹是丞相夫人,我还不信,这会外甥女真来了,我这才是真信了。”
阮熙正想说话之时,奕浅迈着步子也进来了,她见赵氏脚下就是一顿,目光颇为冷淡,对韩敏阳说,“爹,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要是没事就先吃饭吧。”
“好好好,王妃也是头次来家中,不要嫌弃才好。”韩敏阳总算找着了话题,赶紧接过话,阮熙也就起了身,来别人家做客,自然要客随主便。
赵氏倒是个随意的人,丝毫不把阮熙当外人,说,“哪有嫌弃自己家的道理,外甥女来。”
阮熙掩着帕子只是笑笑,韩敏阳的脸红了起来,几度想开口都忍了下去,等他们到了饭厅,阮熙才知原来一家人早已坐好在等她了,阮熙虽不认识人,倒可以分的出来,当她目光扫过一男子身上时,一时竟也错不开眼。
睿王长相俊美,英气逼人,已是让人见了怦然心动,而这男子就是十足的精致漂亮,虽不是男生女相,可这样别致的五官生在一个男子脸上,也是妖孽的很。
那男子见她如此看着自己,也是面上稍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去,阮熙这才回过神来,坐在了外祖父身边,外祖父年纪已大,祖母却是不在。
韩敏语这才说,“你祖母身体不好,已许久不在外头用饭了,都是做好了直接端进去的。”
阮熙了然的点点头,“待我回府里,让人送些补品来,让祖母滋补滋补身体。”
众人这才起了筷子,开始吃起饭来,虽说韩府看起来落魄,这桌饭菜却是不错的,鸡鸭鱼肉样样都有,点心也做的小巧精致,虽味道普通了点,卖相还是极好的。
韩老太爷年纪是大了些,可这记性还不错,也与阮熙聊了起来,他是慈悲相,说话也和蔼,阮熙心下也放松了些许,老人似乎是对当年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阮熙对此又怎么不是难过?只是她当时太小了,对她娘病逝也是记得不多。
老人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阮熙只能安慰他道:“祖父不必伤怀,想来娘亲能有你们如此疼她,又嫁的如意,也是无憾的。”
“不是吧?”那边赵氏疑惑的开口,手上利索的帮着儿子拨着虾壳,赵氏儿子今年也有八岁,长的圆圆胖胖,盯着他娘手上的虾快要流下口水来,她这一开口,一桌子人都看了过去。
“娘你拨快点!我要吃!”那小子也是丝毫不客气,大声嚷嚷起来,阮熙微不可闻的听见奕浅冷哼一声,她夹起一片鸭肉放进了奕浅的碟中。
奕浅抬眼看她,脸上顿时红了,似是想到刚才的声音被阮熙听到,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菜快凉了,大家别都愣着,多些动筷子。”韩敏阳打断这桌上的尴尬。
而他这动作就更显得赵氏剩下的话是要紧的,想来是与她有关系,否则韩敏阳也不至于多这一句,阮熙放了筷子,问道,“二舅母可是知道什么?”
赵氏是个口快的,韩敏语已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可她仍是说了起来。“我虽入门的晚,可也是见过你娘几次的,只是她穿戴朴素,所以那会我是不信她是丞相夫人的。那会子她身体还不错,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只是后来你那个姨娘进了门,她渐渐的身子也就不行了,你大舅舅有心想给她看看,只是到底嫁出去了,有夫家也不好再管,结果没过两年,人就没了。”
“我不是叫你别说了!”韩敏语皱着眉头拍了她一下。
赵氏哪肯干,直接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她娘也是你妹妹,难不成还要帮外人不行?”说罢又看向阮熙,“外甥女,虽然丞相是你亲爹,可这些舅舅也都不是外人,我这话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若是不信也就罢了,我可没有挑拨你父女两的意思!”
阮熙没吭声,一双眼睛深沉起来,她手下握在一起,死死的搅着,她娘死的蹊跷,她懂事之后是问过丞相她娘的死因的,只说是在生了她后便落下了病根,一直就没好起来,最后才没的,阮熙还因此难过了许久,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害了娘亲,只是这会再听赵氏的话,心中也渐渐清明起来,不管到底如何,这事她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饭她也再是难以下咽,可不能离席,也就陪着一起用,那赵氏的儿子是个被宠惯了的,吃起东西来也是喜欢什么便直接下手,赵氏倒是拍了他两回,也是管不住,见了她也是没有叫声什么,阮熙自然不愿意去计较那些。
“娘!我还想吃虾!”那儿子伸手指着盘子里最后一只虾吼道,恰好奕浅已经伸出筷子夹到了,顿时这筷子也就顿了下没收回来。
这时奕浅的娘亲便小声说道。“弟弟小,给弟弟。”
奕浅一听就不高兴起来,一双杏眼瞪了起来,最后还是筷子一收把虾放下了,生着气吃了别的。
赵氏立刻乐呵呵的给儿子把虾夹来,拨干净了沾着酱料塞进嘴里,那小子吃的满嘴油仍是不停,“娘!我还想吃。”
赵氏给他擦着嘴笑着说,“你去找你爷爷要他压在箱子下的银票子,咱们就买虾吃。”
“那就别吃!谁也别吃!”奕浅终是忍不了,把筷子一放也不吃了。
她娘在旁边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阮熙看着这一家子,想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家事,又岂能是道理能讲通的?
晚饭之后阮熙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她又多瞧了她那位大表哥一会儿,心想这样的男人,确实是不适合去边境卖命,倒是养在家中甚好,若是王爷那若是有文职,她倒可以举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