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不顺9)

一曲春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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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啦——哇啦——”山间有村民慢慢吵闹了起来,在漫着紫阳花无可名状的味道中人群越来越嚷唧聒闹,喧嚣声穿过了山门,传到了长愿家的小院里。

    “乖囡,村里是发生了什么吗?”里屋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也听到了喧闹的大动静,向外面的长愿唤声问。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口角,阿家你别起来凹!”

    “诶,正好峪新大叔过来了,阿家我问问他好了。”外面长愿劝阻了要起来的妇人,听见峪新的经过后,这才又躺下了身,但心却始终躺不平,有螺钹若存若亡地生出硌在了上面。

    村落里已经很久没有了如同现在这样的生气,怕就怕是什么预感成真。

    “愿儿,你先回去吧,回去跟你阿家两人先吃午饭去。”

    长愿已经叫住了腰间套着一把大刀正往前走的村工丁峪新,不曾想后面刚刚砍完柴回来的樵夫也在后面叫走了她。

    “阿公今天运气差,在山上没遇到好一点的木材,就砍了平常普通的那些,但是最后捡到了一窝鸟蛋,给我拿出两个,其他你快拿回去给你阿家烧了吃,阿公还有事要跟工长聊两句。”

    樵夫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捧出里面的一窝蛋,特意留下了两个,再交给了长愿,努了努嘴朝前面回过头来的峪新叔叔示意,长愿只好接过,先回了院,但不死心地嘱咐了樵夫也早点回去,她马上就烧好蛋等他。

    樵夫点了点头,拿着剩下的两枚野蛋朝峪新走去。

    “工长,这两个你拿着,给峪新嫂和修彦补补,好久都没看到你上来长村了,最近是室家有什么通知下来吗?”

    长村包括附近几个村子都由文室在其中挑选出的工丁管理着,峪新是其中之一的工长,在当职工长之前,他也是一个樵人,早些年与长村的樵夫经常一道上山砍柴。

    “你们一家最近待在家里,不要再出去了,这样,还有一息尚存……

    前日文室上面发行通令下来了,预备直接……赐死任何感染上夭厉之人,从前天晚上开始,陆陆续续就封了好几个村挨家挨户地排查了。

    ……刚才,工户们在长村就已经抓走了好几十口人。”

    静如一洼死水,峪新工长也不欲再多言,念着一段情分他好心地警示一句,其他的,在战乱荒年,谁不是苦不堪言?

    小院偏狭里屋中,长愿用着两根竹筷在木碗中将蛋一分为半,大半个给了病榻上的老妇人,剩下的一半又一分为二,其中之一也倒进了妇人的碗中,外桌上还留有一个剥出完整而白嫩的椭圆蛋。

    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樵夫走进家里时,妇人又睡下了,长愿捧着空碗走出里屋,向樵夫打了一声招呼就要绕过,未料身体被拉住后换过了空碗。

    樵夫缄舌又闭口,心事重重地把桌上盛着蛋的那一碗调给了长愿,端过空碗在木椅上坐了下来,背靠在椅背上时发出“咿呀”的一声,犹听是排演好的戏鼓一出唱,沉重地给了他开口道言的促时。

    “愿儿,阿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让你和你阿家吃上过多好的饭?这些年你都住在神社里,那里闲杂人等进不去,你阿家就托我去问问外面扫除的侍人,她们的衣食怎样怎样,有个差不多的大概,再想想你会如何如何……

    我真是没了主意,才把你送进了那里面。”

    阿公!长愿无声地张了张嘴,念着要安慰的心思,却又落了下来。

    “你吃完这餐饭,回里屋去收拾东西,我这就送你回神社那里,不要惊动了你阿家。

    早点出发吧,赶在天黑之前……应该就到了。”

    “阿公!为什么?”长愿一张脸,写满了不情愿,又不敢声嘶力竭地吼出来,里屋是刚刚才睡着的阿家。

    木椅背正对着长愿,樵夫朝正地坐,忍着不敢回头去看长愿,将碗重重地朝木桌上一锤,一槌定音。

    “阿公是这一家之主,还做不了你的主吗?吃好就给我走!”

    “阿公!我不想啊!好几年了,我一次都不能回来,好不容易神官这回放了我几天的假,再……再说,阿家她身体还没有好全啊!

    我……我怎么放心地下?在这个时候走呢?”

    泪水两行滴落在石地砖上,长愿软软地跪倒在了樵夫背后,除了在极力争取挽留出余地的话,其他是无声又无息。

    “……”樵夫还是察觉到了椅背后面的人跪在了地上,他冷冷地起身,直径朝着外面走去。

    正午早过了一晌,小院里很快就响起了木车的车轮在石地上推出来而起的车轮轱辘声,赫吱赫吱地从外面起来,传入里屋。长愿跪坐在夹杂在小暑和大暑之间向上还散出热气的石地上,耳朵中听着那阵声音,如堕入了寒冬的冰彻冻心。

    曾经也是一次,他拉出木车,不是装载上要下山去卖的木材,而是在家徒四壁的屋子内硬是挑选出了几件他看得过眼的器用,带着她一同送往了深山内的那座神社。

    过去尘封的记忆,终究不是如堕烟海的过眼云烟。

    她还是没能去吃一口碗里的蛋,本就是专门为樵夫留下补身体的,昨夜三更他上吐下泻,今天清晨又是他上山捡回的一窝蛋,她又怎么会再摇摆不定心意?

    直至长愿走到了门口,依旧没有一个借口,一个哪怕是妇人在里屋传出了一道咳嗽的回转,就能给她动力不被这窒息的寒海淹没。

    如此的脆弱无能,这种深深刺痛折磨着长愿的东西,将长留在她的回忆。

    木车载着几件差强人意的木具滚滚朝前,长愿却没有几件必不可少要带走的东西,站在小院里等着她磨磨蹭蹭出来的樵夫看她轻轻便便身无长物地就这样走出,就问了她:

    “怎么什么都没有带走呢?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挺多的啊!”是他载了半车拉回来的。

    “阿公,可这里……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