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破晓

周小小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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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惆、吴怅、唐觞重新见到司马笙时,他正拿着初新的“七月”,抹着眼泪。

    “怎么了?”吴惆问道。

    他们刚刚逃过众多武僧的追踪,额头、身全是粘稠的汗液。

    男人,要么流汗,要么流血,绝不能流泪。

    司马笙却哭得极度伤心,三人从小与之共同长大,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杨淮”司马笙凌乱的头发垂下,遮挡着略显苍白的脸,“杨淮死了。”

    “啊?”吴怅惊呼道。

    “怎么死的?”唐觞抓住司马笙的双肩问道。

    “薛财,是薛财,”司马笙道,“薛财来此的目的根本不是杀初新,而是对付我们。”

    “什么?”吴惆也尖声喊叫起来,“为什么?”

    司马笙讨厌他这副样子,身为家族的长孙,没有一点儿遇事不乱的阳刚气概。但是他还是出色地掩饰了他的厌恶,用逼真的演技说道:“子先生确实要对五大家族下手,薛财是他派来灭口的人。”

    众人陷入了哀伤的沉思。

    “你手里拿着是初新的剑?”吴怅眼尖,他刚碰面就注意到了这柄青铜剑。

    “是的,正是他和薛财联手对我和杨淮,慌乱中,我夺下了他的剑,胸口也挨了一掌,”司马笙又重新抹起眼泪,顺便配了三声撕心裂肺的咳嗽用以显示自己的内伤,“杨淮为了保护我哦,让我先走,才被薛财杀死的。”

    他是个做戏的好手,他的悲伤感染了另外三人,吴惆和吴怅瘫坐在一边,红着眼眶,素来刚强的唐觞也不停叹气,满脸无奈与颓丧。

    “接下来该怎么办?”吴惆问司马笙。

    司马笙先是摇摇头,以示自己脑子很乱,毫无办法主意,随即又说道:“我们得告诉家里这件事,得告诉他们杨淮遇害的消息,高岚信中说过,子先生要对我们不利,危难之秋,五大家族得联合起来。”

    吴惆点点头,道:“我们在洛阳都各自有些人脉,多派几个人去送信,以免消息错传漏传。”

    吴怅拽了下哥哥的衣角,道:“这么样和杨伯父说,会不会太直白了,杨淮是他的独子,他最疼爱杨淮了。他能为杨淮做任何事情。”

    司马笙的嘴角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斩钉截铁道:“必须得说,必须得让家里的人提防子先生,提防所有类似薛财这样的江湖杀手。”他看着吴怅,一字字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件事关乎生死,好心不能救命。”

    吴怅被说服了。

    “我相信父亲他们会有办法的,我们要担心的还是我们自己。”司马笙说。他的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我们能做些什么?”唐觞愤怒地说道,“要我说,我们得为杨淮报仇。”

    他从椅子站起,一掌拍在了桌。

    司马笙劝住他:“不要憎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初新和薛财不过是小人物罢了,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远在建康的子先生。”

    司马笙必须承认,他乐意见到唐觞这副样子,这是对他演技最大的肯定。

    吴惆的脑子同样清醒:“司马兄说得对,倘若我们杀了薛财或初新,就容易打草惊蛇,子先生会知道的,那时他的计划可能就没那么温和了。”

    司马笙点头道:“确实,此刻子先生尚有所图,在没有榨干五大家族的钱财之前,他还是会忍住不动手的,反倒是我们一旦将他逼急了,他会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还犹未可知。”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唐觞问道。

    “我们当然要做点什么,只不过做的这些事情都不能让子先生看到。”司马笙说。

    他忽然望着东方的曙色,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表情:“我听说陈庆之已经逼近洛阳城了,此番北伐,天下大势必为之所变,江湖武林也定然风云搅动,这是一次重新洗牌的好机会。”

    他的思绪已飘飞到了两天之后。

    两天后,达摩和菩提流支的斗法就正式开始了。

    禅宗和净土宗的较量,不仅是二者代表人物或信徒之间的碰撞,也是各方势力借题发挥的战场。菩提达摩和菩提流支二人的胜负,也许将会影响未来百年乃至千年神州大地的格局。

    破晓,破晓前。

    金光山庄静谧而神圣。

    任馨馨近来起得很晚,每天都得到日晒三竿才从床懒洋洋地爬起。

    原因正是她面前这位英俊的僧人。

    菩提流支紧紧地怀抱着她,亲吻着她。

    她的五脏六腑在燃烧,炽热的火将她包围。

    菩提流支却已冷静得像木石。

    他们是世界边缘的罪犯,是星空下干净的罪孽。

    “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紧张,”任馨馨心疼地望着菩提流支,“刚才在草地时,你的动作很不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放松。”说完,她羞涩地甜笑着。

    “所以我才如此需要你。”菩提流支抱得更紧。

    “我也是。我很害怕。”任馨馨将脸贴在菩提流支肥大的耳垂边。

    “你在害怕什么?”菩提流支问。

    “你就要和他斗法了。”任馨馨说。

    “只是探讨佛法罢了。”菩提流支僵硬地笑了笑。

    “不可能,”任馨馨收回她白皙的脸颊,盯着菩提流支的眼睛,“仅仅是谈论佛法,你不可能那么恐惧,又那么兴奋!”

    菩提流支眼中只有令人信服的平静:“我在和人谈论佛法之前,往往就是既恐惧又兴奋的。”此刻,他已完全松弛。

    他需要任馨馨这样的女人,鲜嫩多汁、活力四射、天真无邪。

    他需要让自己松弛。

    他明白两天之后的斗法绝不仅仅是斗法那么简单。

    “你不能和我说实话?”馨馨仰视着他,仰视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

    他只是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你不愿说,那就不说了罢,我不会逼迫你的。”馨馨不再看他的眼睛,而是重新把脸贴在了他的肩头。

    伟大的女人,伟大的爱情。

    一个女人愿意让心爱的人有自己的秘密,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像馨馨这样懂事的女孩,值得一个真心诚意对她好的男人。

    菩提流支却好像并没有理解她的无私,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他说:“还有两天,我今天晚会来,明天不会。”

    馨馨低声呢喃道:“我懂,前一天晚,你需要养足精神。”

    菩提流支面对着的那朵云透出了圣洁的阳光,光明重回大地。

    “你该回去了。”他说。

    “我该回去了。”馨馨叹了口气道。但是很快,她又调整了脸的表情,甜笑道:“想到你今天晚还会来,我就很开心,越接近晚,我便越开心。”

    “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他祝愿道,语调却已冰冷。

    馨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确证菩提流支对她的爱:“你一定会来吗?”

    “我会的,”菩提流支笑道,他的手却已开始将馨馨往外推,“你该回屋里了,你的父亲若见到你和我在一块,就麻烦了。”

    “我不怕他见到。”馨馨抱得更紧。她感受到了从菩提流支指尖传来的阻力。

    菩提流支本想告诉她不要这样,但他想到了更聪明的方法。他轻轻在馨馨耳边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

    馨馨睁开眼,发现他们身边环绕着粉白色的蛱蝶,还飘飞着紫红色的花瓣。

    “哇,真美!”她激动地举起了双手,却惊讶地发现花瓣与蛱蝶竟然包裹住了菩提流支。

    紧接着,菩提流支消失在了蝶与花之间。

    花无意,蝶却恋花,花和蝶都落了地。

    地却无蝶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