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对质

周小小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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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淮的父亲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继承他在两性方面的天赋,所以给杨淮取了个极富风月色彩的名字。

    秦淮自古就是烟花之地,只不过“秦淮”这个名字是唐代以后才改称的。

    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处,都是高门望族居所。

    高门望族的居所附近,总是有数不清的失乐园。

    杨淮的父亲向往在淮水两岸定居,但出于政治形势和家族发展的考虑,他还是选择留在襄阳。

    不同于父亲,杨淮一点儿也不好色,他行为检点,沉默寡言,家世显赫,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了“荆襄六君子”。

    可惜背叛是寄宿于杨家血脉中的因子,就像杨淮的祖父背叛了他的至交好友,杨淮的父亲背叛了他的结发妻子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司马笙在问初新是否有怀疑对象时,初新就曾提到过杨淮。

    “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好像六君子中没有这个人那样。我不相信太安静的人,因为很难测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初新说。

    司马笙叹道:“仅仅是怀疑,你就让我冒这么大的险,把寺里的人都引开?”

    可现在他已确信初新的判断。

    或许是杨淮的举动让他过分敏感,也许是杨家长于背叛这种刻板印象左右了他的判断。

    他对杨淮说:“杨家的好处是什么?”

    杨淮没有应答,也许他认为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也许他因为某些情感和原因开不了口。

    “你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抛下了唐觞他们。”司马笙继续问道。

    杨淮终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似乎他也瞧出这是司马笙最为怀疑他的地方:“我不喜欢冒险,地面上的人实在太多,太难对付。”

    “你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司马笙道。

    “我当然不怕死,我只是怕自己死得毫无意义。”杨淮反驳道。

    司马笙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当然应该明白,其他家族陨殁之后,杨家孤掌难鸣,迟早会成为子先生的案头肉。”

    杨淮重新陷入了沉默,好像在思考司马笙所说的话。他当然不会开口,那意味着承认自己犯下的事情。

    佛堂,十余把剑形成的网已笼罩着初新,他每一寸的退路,每一分可以反击的余地皆被封死。

    同样陷于困境的,还有如磐石般端坐着的达摩。

    初新从不相信有人能在生死关头保持极端的冷静,可他此刻却必须承认,猩红帽兜下的那张脸没有任何怯意,甚至,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浮现。

    他的剑已不在腰间,他是个手无寸铁的人。

    可他还没丧失信心。

    对于剑客而言,信心远比剑更重要。

    他开始明白这个道理。

    他夹住了从身前来袭的一柄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和奇诡的力道改变了它运行的方向。

    于是那柄剑扎入了他身后刺客的右臂,那名刺客手中的剑立刻垂了下去。

    然而这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其余的剑依然如亘古不变的星辰般,环绕于亘古不变的轨道之上,拥有亘古不变的破坏力。

    琴声悠悠,已至佛堂前。

    如此间不容发的时刻,初新的全身心仿佛都被这阵琴声统摄,他惊讶地发现,除了达摩,其他人也都一样。

    剑锋止于原地,瞎眼刺客们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庄严、肃穆的神情,甚至带着柔和的宝光。

    他看清了弹琴的人:一袭白衣,两鬓霜雪,双眉常蹙,不修边幅。

    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是曾来一家酒馆演奏过的高琴师。

    高琴师盘膝坐在担架上,由四个面目清秀的琴童抬着,慢慢地从夜色中溶渗至佛堂的烛光里。

    琴童皆莫约十二岁的年纪,抬担架却稳当得很,没有半点摇晃。

    身后的达摩突然开口:“琴师,你的琴声十几年来都未曾变过。”

    高琴师皮笑肉不笑:“我的琴技每一天都在进步。”

    达摩摇摇头,道:“我不听技,只听到了琴声中的执意,十几年过去,还是很浓厚,没有任何增减。”

    高琴师冷冷道:“正因如此,你不知我琴技已进步了很多。”

    “此话怎讲?”达摩问。

    高琴师的眼神似到了远方,他用虔诚而低微的声音解释道:“因为我已懂得克制我琴音中的情思,我的执一天胜过一天,然而我表现出来的永远只有那一部分。”

    达摩叹道:“这么说来,你的琴艺的确已远胜当年。”他补充道:“懂得克制的情感,总是比倾泻而出的更饱满,更真挚。”

    初新疑惑地望着他们,也惊讶地瞧着周遭的刺客,他发现佛堂内的时间似乎静止了,静止得连根针都无法落下。

    “我早该知道是你,我早该知道你没有死,”高琴师不再抚琴,他的手指停在了震荡的琴弦上,“从我第一眼见到你身披红袍的时候,我就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初新发现自己脑海中也有根琴弦缓缓地恢复了平静,这时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血泊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瞎眼的刺客,他们的剑以微妙的姿态刺入了同伴的身躯。

    身躯与身躯之间是剑,剑与剑之间是残破的身躯,他们被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连缀成为一个整体。

    初新很快看清了各柄剑的剑路,他发现其实这些剑路和原本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在要害部位上偏离了几寸而已。

    几寸已足够让剑锋刺穿另一个人的肋骨与横膈膜。

    “摄魂术?”初新轻呼道。

    如果不是摄魂术,那几寸的差距当然不会产生,生与死的界限也就并不会那么分明。

    “确实是摄魂术。”达摩道。

    率先发难的那名瞎眼刺客仍捂着手,颇惊异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他发现自己的同伴已在瞬间成为了一片死寂。

    对于一个瞎子而言,世间最恐怖的就是死寂。

    “但是对你不起作用。”高琴师对达摩道。

    达摩沉吟着,开口道:“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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