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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浩宇站在排队的人群里,不时的探出头来看着小亮和包子黄合作无间。这幅画面,任谁看都是父子无疑。
雷浩宇在曾经在包江湖外观察了很久,发现除了小亮每天早上来这里打工,时不常的在这儿吃饭以外,徐雅宁本人倒是很少来。她和包江湖的交集似乎只有小亮这一点维系。
徐雅宁不信任任何人。是和自己曾经的经历有关?还是她天性如此呢?雷浩宇曾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了,他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忽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黑暗森林”。店门口一副巨大的广告画深深的吸引了他。那是一支被囿于深院的半枯枝丫,枝头还有一片残破的树叶摇摇欲坠。那似乎是个蛋糕作品,取名叫“人生若只如初见”。
画面的强烈刺激让雷浩宇心上一震,他似乎能看到那枯萎身躯中不安分的灵魂,向往青春、渴求自由,想要找回曾经的自己。雷浩宇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打动了自己,尤其是那句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上一声叹息。
他差点就走过去一探究竟了,忽然听见包子黄一声招呼。
“早啊,雷先生!您也来两个包子?”
雷浩宇一下没有回过神来,头还是半扭着,看着那幅画。
“哦,”他缓缓的收回神思,弯下腰看着小亮说了声:“早!”
小亮机械的点点头,用力地抖了抖食品袋,等着给雷浩宇打包。雷浩宇笑了,明白这孩子一点都没有留他在店里吃饭的打算,巴不得赶紧把他打发走。
“我要二十个,每种馅都来点。”
“哎呦,那您得稍等个三五分钟。这一笼只剩这几个了,下一笼还得再蒸一蒸。”包子黄还是笑眯眯的。
小亮明显的叹了口气。
“小亮叹气的样子可真是像你的爸爸呢!可你爸爸没有你这么聪明,也没有你这么能干。”
“我没有爸爸。”小亮沉了脸生硬的回答。
“你可真逗,谁能没有爸爸?不过你和爸爸确实很像呢,我们兄弟也很像,你仔细看看我,没准能发现咱俩确实是一家人的证据。”
小亮抬起头看了看包子黄,包子黄推了他一把,说到:“快去厨房看看包子好了没有?客人都等着呢。”
小亮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进店里了,雷浩宇并不在意,还是微笑着看着包子黄。
“您一下买这么多?是给家人带吗?”
“小宁和小亮就是我的家人。”
“我从没听他们说过有家人。您是远房亲戚,还是……?”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也复杂,我是小亮的叔叔,是小宁的爱人。”雷浩宇说的神态自若,他低头一笑又接着说:“这个和外人还真是一时说不清楚。我和小宁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但是当时发生了一些意外,小亮的父母都去世了,小宁带着小亮……咳,后来兜兜转转大家竟然失散了,现在终于找到了他们母子,我得好好把这些年错失掉的时光都补回来。”
“什么?”包子黄心上一惊,却又听的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应答。
“今天学校有早会,给同事们捎点。听说你这里的包子做的很是地道,远近闻名呢。”雷浩宇忽然转了话题。
“好了,包叔!”小亮喊了一嗓子。
包子黄转身进屋把新出笼的包子搬出来,给雷浩宇打包好了。
“你上学时间也快到了,我送你。”雷浩宇看着小亮说。
“不用。”小亮硬生生的顶了回去。
雷浩宇伸手想要去摸小亮的头,小亮一下闪避开来,躲在了包子黄的身后,而包子黄也下意识的伸出一只胳膊护住了小亮,像是要为他挡开危险似的。
雷浩宇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然后笑着说:“正好我今天赶时间开晨会,那就下次吧。”
雷浩宇转过身快步的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停住转身看着那张大海报。小小的店还没有开门,清冷的晨光让黑暗森林看起来格外的萧瑟,雷浩宇莫名的对这家店有了几分兴趣。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整整一个上午,雷浩宇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这句诗词。一块蛋糕,一份甜点,竟能传达出这样的人生境味?他的思绪又回荡到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
那是他和徐雅宁的初见,但也许对徐雅宁来说并不是的。她真正看向他,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呢?是他和哥哥帮她擦洗身体的时候,她的面容真真切切的露出来的时候吗?还是她闪烁着泪光求着他放她走的时候?
他的思绪忽而缥缈着,又看到冯岚兮的面容。一个长相和徐雅宁如此相似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性情?徐雅宁从没有温柔过,她总是冷酷的,坚毅的,如一块冰冷的岩石。世上怎么会存在冯岚兮这样的人?
胡思乱想的忙完了工作,雷浩宇便来到了小小的店里。毫无意外的,进店之后仿佛穿越异次元的感觉同样的向雷浩宇袭来。他一时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直到小小向他问了声好。
这个小丫头看他的目光直愣愣的,像是有些意外。但她快速就收回了自己的失态,热情的招呼着他。
“请问门口海报上的那款甜点是这里的作品吗?”
“不是的,那是烘焙大师贺一白先生的作品,征得他本人的同意和授权我们把这个设计作为我们店‘初见’系列的形象代言。您如果想要这一款的话是需要预约的,我们可以和贺先生定制。”小小礼貌的应答着。
“您可以看一下其他蛋糕,这是我们推出的新一期主题,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情感为基调,设计的几款作品。”小小边说边引导着雷浩宇向食品柜走去。
雷浩宇一眼就看见了那款蛋糕,一只残破而孤独的玫瑰花歪歪扭扭的耷拉在花瓶边缘,无精打采的花朵无力的下垂着。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片粉嫩的花瓣掉落在崎岖泥泞的地面上,花瓣的边缘已经淹没在泥土里。花瓣的设计极为立体,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把它轻轻捧起。
“就这个,辛苦你帮我打包起来吧。”雷浩宇看着它就知道它生来就有所属。
“这都是你做的吗?你怎么称呼?”雷浩宇看着苏小小,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引起了他的主意。
“我叫苏小小。”小小抬起眼睛,弯弯的笑起来。
雷浩宇觉得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弯出了弧度,他听到自己说:“苏小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哦。”
小小没有应答,把包好的蛋糕递给他。
雷浩宇要了店里的联系方式,走出门去正好迎上暖暖的阳光。他忍不住端起那蛋糕又端详了半晌,忽然听见里面一声呼唤:“先生,您的票忘拿了!”
他看见那个小丫头向自己跑来,接着,突然一阵猛烈的撞击,他的身体忽然飞了起来,他的眼睛里莫名的闪现出亮光,极刺眼的,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却变得漆黑一片。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