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预选赛,跑!

茵陈佐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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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体育馆里,武者们三五成群的,各自撮成一堆。

    小乙看到了夏千蝶,看到了侯三脚,不见了李达。他暗自叹息,李达确实走了。因为他的好友背叛了朋友,所以,他要替好友赎罪,放弃了苦等两年的机会。

    看台上,少了丁潜,多了一脸和善的方士巾。主席台里,坐着孔八爷,还有时髦的美妇人,居然和徐阿姨有些神似。比之昨日,高高在上的看台变得一团和气。

    台下,看似平静,似乎彼此都在角力。

    没了李达,侯三脚羞于见小乙。于是,小乙又成了孤零零一人。可他不孤单,有许多双眼睛为伴。

    “这小子是昨天带头闹事的那个吧。”

    “据说挺厉害,哪个门派的?”

    “二门?没听说过,有注册武馆吗?”

    “我打听过,推出江湖十多年了。”

    “曾经厉害得紧呢。”

    “我师爷说,当年江湖里有二门天下第一的名头。”

    “哪个当年?”

    “那会儿还没你爸爸呢。”

    “那你说个屁,过期的海参还当宝了。”

    “你打得过那小子?”

    “打不过。”

    “那不得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呸,有本事干嘛来这儿跟咱们争。”

    最后一句话尤其刺耳,如果记得不错,这些投来的目光中,有不少人昨天管小乙叫了一声“少侠”。听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耐,改闭目打坐。

    “其实,李达走了也好,他们李氏长拳是外家拳,全靠身体力量。可他日常缺少肉食,健壮身体。就算拳法精湛,也就能搏个庚字位。前提是,他能通过预选赛。”耳边传来夏千蝶的声音。

    小乙睁开眼睛,见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夏千蝶正弯腰看着自己。今天的她没戴眼镜,驼色的眼瞳淡得仿佛疏离了人间烟火。

    “你的眼睛颜色和昨天不一样。”

    “我带了隐形眼镜,你喜欢观察人的眼睛?”

    “嗯,老师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能够提防对方的花招。”

    “你的老师只教你打打杀杀的东西。”

    小乙摇了摇头,问:“预选赛很难?”

    夏千蝶一直在等待他的提问,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经昨天一闹,咱们是全部都参赛了。但订好名额是不会变的,恐怕预选赛的通过率会低于五成。”

    “那我们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没有意义?”

    夏千蝶摇头说:“不,我们争得了公平。”

    “但是结果上没差。”因为昨晚的事,小乙情绪十分低落,即使他知道夏千蝶说的不错也不愿承认,“预选赛怎么比?”

    小乙发现夏千蝶在不知道问题答案时,会习惯的摊手。这次也不例外,她手一摊说:“每届的测试项目都不同,而且很……怪异。”

    “怪异?”

    “比如有一届测试是打手板,看谁撑的时间久。”

    “那有什么难的?忍住痛不就行了。”小乙被勾起了兴趣。

    “打手板用的是极霞宫的铁尺,没有内劲的人很难承受住三下。有些人确实凭着毅力,忍了过来。但正式比赛时,手都肿得难以握拳,根本没可能拿到排位。”

    “所以,预选赛的主要目的是测试内劲有无咯?”

    “不全是,有一届要求参赛者不能使用内劲,两两比试招式。”夏千蝶顿了顿,低声说,“你要小心,据说预选赛项目临时调整,很可能是针对你。”

    小乙嘴巴张了张,却没再说什么。他们能临时改变预选赛通过率,改变比赛项目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只要在规则内,所有人都没有反驳的权力。

    十分钟后,和善方士客气地要求参赛人员列队就位。接着,场馆里响起安泰然低沉的嗓音:

    “本届预选赛内容共有三项,分别是百米跑、铅球和广播操……”

    “三项?”台下有人惊讶出声,“往届不都是一项吗?怎么忽然变成三项?还有广播操是什么鬼?”

    如果短跑和铅球分别测试参赛者的速度和力量,那么广播操究竟要测试什么?小乙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跑到校园运动会的场地了。

    其实,不光小乙,其他人也一脸懵。对此,安泰然一句话解释了所有人的疑问:“本次大会最终解释权归组织方武盟委员会所有。”

    听完安泰然的介绍,小乙大致明白:三项比赛,短跑和铅球同时进行、分组比赛。第三项在两项比赛结束后统一进行。至于晋级标准、计分依据什么的一概没有,全由以付江流为首的裁判组评定。评定过程由极霞宫方士负责监督。但因罗祠山抱恙,监督临时换将,换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除了要糖吃,别的一概不管。而本次大会现场,地位最高的观察人是和老师有过节的贾衮。这已经足够让小乙质疑比赛的公平公正了。

    对比赛裁判公平已不抱希望的小乙,只好关注比赛规则,以确保自己不留把柄。结果,令人惊喜的是,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是没有规则的规则。

    因为参赛人数很多,所以,比赛按照分组逐次进行。没有被轮到的组,在看台上候场。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502号选手龚小乙,很不幸地被安排到了第一组。

    同组的人已经开始抱怨:“真倒霉,后出场的还能看看前面人怎么比的,头一个出场就只能替别人当小白鼠了。”

    “嗨,跑步而已,跑快点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你见过十条跑道,二十人赛跑的?武盟大佬们的心思深着呢。”

    “不错,每届预选赛都有深意,考量的都是武者的基本素质。可咱现在两眼一抹黑,难啊!”

    “不止呢,咱这组里有符家人。”他压低声音,指向跑道一端站着的瘦高男子。“听说是大飞贼符老五的亲侄子,叫符游风。符家的轻功,那是天下一绝。百米跑的第一,我看非他莫属。”

    “哼,符家人还有一绝哩......”

    闻言,一群人纷纷捂住口袋,离得符游风更远了。

    提到符老五,小乙想到的就是那个死皮赖脸向老师要馄饨汤喝的男人。为了讨汤喝,他把常家人好好整饬了一番,又扮鬼、又撒钱,让常多金的父母不得不重头开始。结果,老师给了他汤,也帮了他忙。去年过年,他还穿得人模狗样的,来给老师拜年。

    符游风一副瘦骨伶仃的模样,有些驼背,下巴一直缩在领子里面。两颗眼珠蜥蜴似的骨碌来骨碌去,如果不是细小的眼眶挡着,眼珠恐怕要骨碌出来了。

    似乎他对别人的眼神十分敏感,小乙的目光才在他身上驻留片刻,他就本能地看向小乙。两人的视线刚刚交叉,他忽然像是看到了瘟神,赶忙缩了回去。一对眼珠也老实起来,笔直地看着眼前的跑道。

    小乙小声嘀咕:“这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谁知符游风的耳朵贼灵,他突然大声反驳:“我不认识你!”

    嘟——哨声响起。

    二十个人谁都不愿吃亏,并排在跑道上挤成一条横线,肩挨着肩,脚挨着脚。就像在九重山火车站下火车,车下的人要上去,车上的人要下来,谁也不让谁,就挤成了一团。

    小乙和符游风一样,是被疏远的人。所以,小乙只能见缝插针,跟符游风挤在一起。可是,符游风见是小乙挤在自己身边,脸刷地就白了,当即退后一步,躲到横线后面。

    小乙问:“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躲着我?”

    符游风脸色更白,避着小乙的眼睛,不敢说话。

    “还是你对你的轻功这么自信,认为落后也能拿第一?”小乙顿时有了争胜心,和符游风并排站到一起,在跑道上多画了一横,成了二字,“我可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公平比赛!”

    符游风还想往后躲,可是发令枪响了。

    枪声响起,参赛者个个福至心灵。犹如醍醐灌顶,他们恍然意识到没有规则的真谛。没有规则,就是规则!

    十八个人为争先机,同时对相邻的选手发动了攻击。有的使绊子,有的用肘子,有的掏桃子,有的脱裤子。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根本就是鸟道理,第一才是唯一。

    于是,十八人或打人,或被人打。丝毫看不出跑步比赛的快,远看去倒像是三组四脚的团建游戏。

    而后排的二人组,居然就这么被人忽视了。符游风一个筋斗翻过挡路的人墙,龚小乙凌空大跳越过蹒跚的长横,两人同时落地发足狂奔。

    主席台上,Shannon徐说:“97号和502号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比赛用意,以退为进反而占据了先机。”

    付江流撇着嘴说:“我的用意不是两个不入流武者能猜透的,歪打正着罢了。”

    安泰然冷哼一声说:“你设置这些比赛就是难为502号的。”

    付江流不服气,说:“我身为唯一的甲字位武者、比赛总裁判,岂会故意为难一个无名小卒?”

    孔八爷望向上方椭圆形的天空,说:“哎呀,江湖人都知道二门没有轻功和兵刃,他的对手却是最擅长轻功的符家……”

    “呀!502号居然追上97号了。可这跑步的姿势,真是——特别。”Shannon惊讶地说。

    场上,符游风身体轻盈如飞鸿,怎么看都是一副犹有余力的模样。而后方紧跟的小乙居然跑出了打夯机的气势……

    原来,开始时,符游风只在两个呼吸就将小乙甩开了快十米的距离。尽管小乙不甘落后,但如意诀没有轻功是事实,步法更是远远不如符家。

    于是,小乙想出了一力降十会的法子。他运转内劲,由气海到涌泉,经足少阳经、足少阴经,足太阳经、足太阴经,如气泵一般不住往两条腿上打气。

    如意诀内劲的作用在于强化身体力量,力量大了就和轻盈没什么关系了。别人跑步,要么像猎豹、要么像飞鸿,总能跑出迅捷轻盈的模样。而小乙力量变得惊人的双腿,每迈一步就发出咚咚巨响,好似飞奔的打夯机。

    符游风被吓了一跳,立马变了节奏,足尖连点,身体和地面成近四十五度,以滑冰运动员的姿势飞奔,速度登时快了一倍。小乙踩踏地面的速度也跟着加倍,但还是比符游风略慢一些。

    “看样子,502号要输了。”Shannon说,“我还以为他能成为一匹黑马。”

    付江流说:“能追成这样已经是黑马了。”

    台下的小乙可不敢做一匹落败的黑马,眼看着符游风距离重点只差最后一步,而自己距他尚有半步距离。假如照着原样奔跑,他一定会输。

    忽然,他大喝一声,合身扑向终点。而符游风的反应极为诡异,听到小乙的喊声,他被吓得原地蹦起,也是大叫一声,猛地向边上跃出一大步,像是避瘟神一样远离直扑向前的龚小乙。

    嘟,哨声响起。

    “第一名,502号。”

    小乙拍着身上的尘土,心里纳闷:“怎么会是我赢?”

    连裁判席上的Shannon徐也支颐道:“97号好奇怪,就算502号向前扑,也绝对快不过他。可他偏像是被502号抓到,逃到另一边,把第一名拱手让人了。”蓦地,她眼睛弯了起来,问:“难不成97号对男人有难言之隐,怕被男人抱?”

    小女娃眨着眼睛问:“女生才怕被男生抱,男人抱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孔八爷说:“佩佩,别听你徐姨瞎说。男人情投意合的话,是不怕男人抱的。”

    安泰然气得拍桌子说:“孔八,你才不要瞎说。她还是个孩子!”

    “哦,我明白了。我不怕张衢亨抱我,原来我们是情投意合的。”

    裁判席顷刻间鸦雀无声,男人们或抬头看天,或低头看地,女人掩口微笑,像是戳破了大秘密。

    付江流尴尬地清清嗓子说:“97号肯定拿了502号的好处,才故意放水。一定要彻查,把这群害群之马清除掉,还大会清明!”

    安泰然说:“付老头,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孔八爷也说:“小乙不是那种人。”

    佩佩问:“孔爷爷,你知道502号的名字呀?”

    “别瞎说,我可不认识502号。”孔八爷连忙塞给小女娃两根棒棒糖。

    “你好,我叫龚小乙。”小乙学着夏千蝶的样子,向符游风打招呼。

    符游风立即神色紧张起来:“你做什么?套我的名字?我不是贼,别想抓我。”

    小乙被一串话说得一愣,顿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你叫符游风,符家人,对吗?我想问......”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符游风蓦地脸色苍白,抹头就跑。

    小乙抓着脑袋:“真是怪人。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