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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女儿最大的苦恼就是在学校里总是没有小伙伴。
她也许有点特殊,也许某方面有点迟钝,像妈妈一样比较后知后觉,或者时常容易陷入抑郁。但是,她一直渴望可以有个好朋友,可以不再那么孤单地躲在角落里,独自吃饭,独自看书,独自发呆,羡慕地看着别的小朋友们谈笑风生打打闹闹成群结队好开心的样子。
长了一张美丽的法国小女孩的面孔,却总是如此落寞和忧伤,我的心里一样的难过。
在八岁那年的秋天,索菲亚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终于有朋友了,名字叫托尼,是个瘦小的国产小男孩,家长都是本地人,他们倾心于西方教育模式,放弃了本地的名校,特意为儿子购买了外国户籍,这样才能被只收外国人子女的国际学校录取。
为了两家儿女可以经常约起来,托尼的妈妈迅速和我相识成为闺蜜,从此我们两家人经常见面玩耍,互相拜访做客,相约一起郊游。
每到周末,女儿喜欢去托尼的家里玩,去了就不肯回来。俩孩子干脆同床共枕,开始谈婚论嫁,约好了长大后要一起生活。
女儿说,妈妈,我长大了要和托尼结婚!
托尼的妈妈也会经常问儿子,长大了要和谁结婚呀?这个小男孩立刻用手指着我的女儿,带着一脸的幸福笑容。
女儿总是特别开心地给我描述托尼在学校多么有趣,总是逗她笑个不停。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目睹了托尼对索菲亚殷勤备至的关心,主动搬椅子,倒水,夹菜,甚至把索菲亚喜欢吃的那盘菜直接端到她的面前,让她吃个够。
平时出去玩的时候,俩孩子都会不约而同想着对方,为对方买下各种小礼物,每次见面就会高兴地互相交换,情深意浓,好纯真的友谊!
我越来越喜欢这小男孩,他真的可爱到极点。我为女儿开心了好久。
一年后,托尼因故不得不离开了我们,跟妈妈去了海南的三亚国际学校上学。
那是一个海滨的学校,风景宜人,空气质量非常好,我们都为托尼一家感到高兴。
临别的时候,俩孩子都非常难过,互相再次赠送了心爱的礼物。约好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定去三亚和他们见面。
其实,我已经去过两次三亚,实在没有兴趣。但是,为了俩孩子可以开心重逢,我没有犹豫,提前预定了三亚的酒店和机票。终于盼来了一年一度的圣诞假,长达三周的豪华假期第一天,我们全家飞去了。
在三亚的海边,小小的托尼已经开始学习冲浪了,他晒得更黑,更瘦,但是对我女儿的善良热情友好丝毫没有减少。俩孩子手牵手走在椰子树成行的人行道上,那景象,真是迷人。
我们相约一起去了水上乐园,游乐场,在远离自己生活的热带地区体验了不同的美好时光,我们两家父母都是因为孩子的快乐更加快乐。
短短的相聚之后,又是离别的日子。
女儿很坚强,说她不会哭。也不要托尼送。就这样故作坚强回到了自己的家,只字不提这个遥远的好朋友。
第二年夏天,托尼跟着妈妈回到我们这个城市探亲,我们再次欢聚一堂,约好了一起出去爬山,一起来我家玩XBOX,一起我做的紫菜包饭。
两年后,云和儿子又回到了我们这里。
再次见面之后不久,我的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说,妈妈,托尼现在越来越幼稚,不听话,也不讲道理,我们不想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竟然会这样,曾经如胶似漆谈婚论嫁的友情,才两年的时间,就过了保鲜期。
我尊重孩子的感受,鼓励他们宽容对待自己的好朋友,不要太介意。也许男孩子成熟得比较晚,十岁依然是儿童,依然需要成长吧。
托尼的妈妈叫云。我们早已在微信里成了闺蜜。遇到烦心的事情都会想起对方,互相倾诉和安慰。
有一天,云带着被爸爸打伤的儿子来找我,她希望得到帮助。为了一点琐事,托尼就被爸爸毒打,眼角出血,嘴巴出血,牙齿也掉了一颗。孩子鼻青脸肿的样子,让我不忍心再看,立刻带她们母子俩去了离家最近的医院,挂号验伤,留下证据,然后让她带儿子去妇联投诉,争取获得帮助。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为了保护儿子,也为了自己不再难过,云想要离婚。我这才知道托尼其实一直很不开心。他有个一直粗暴蛮横的爸爸。
爸爸的优点是懂得在教育孩子方面慷慨投资,为了鼓励托尼喜欢汽车的爱好,爸爸就想到汽车机械类最发达的德国,决心让儿子长大以后去那里留学,所以就大把地花钱,让儿子从九岁就开始参加昂贵的寒暑期德语培训班,同时,这孩子的英语还没有达标,双休日一直在补习英语课。
为了改善托尼瘦弱不堪的身材,云带孩子参加了一个收费很高的健身房私教课,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参加健身活动,短短三个月的费用就是一万。
痴迷时装的云,不仅是频繁去逛街,也会频繁为儿子添置各种大品牌的时装鞋帽,把托尼装扮的很像个模特。
然而,每当谈起爸爸,小小的托尼总是一脸的痛苦和愤怒。
他说,我讨厌爸爸!我希望他死了!
我确实震惊。后来云逐渐告诉我,他的老公平时很少回家,都住在离家几百公里的单位里。每次回来后,就对妻子和对儿子的一切挑剔埋怨,横加指责,没法沟通。
托尼上学以后,他对托尼的态度总是非常生硬,总是恶言恶语,嫌弃儿子写作业速度不够快,吃饭太慢,即使双休日和假期,也从来不肯让儿子放松一下,总是要求孩子像国内的其他孩子一样,早晨七点起床,八点就开始学习中文,英语,数学,加上德语。
如果托尼有异议,就遭到爸爸的打骂训斥,问托尼:你是个猪吗?这都学不会!你这么笨,我养着你干嘛??动不动就一巴掌扇到儿子的头上,身上。
云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她知道,爸爸这样做,太伤儿子的自尊。
云试图和老公沟通,但是没有用。他会连云一起指责:
我在外面那么辛苦赚钱,把儿子交给你,你把儿子就教育成这样?你是怎么当妈妈的?
有好几次,云给我语音留言说:亲,我实在不想和他在一起生活了。真的很想带着儿子离开这里!因为他除了擅长赚钱,从来不会和儿子认真沟通交流,从来不会陪伴儿子进行有益的互动,更不懂得如何鼓励孩子,只会骂人,我们实在是受够了!
再后来,云还是因为忙于照顾儿子,精力不够,不能去工作,经济不能独立,也就只能犹豫不决,不能真的说走就走。
一直到现在,女儿逐渐长大,不再愿意想起曾经萌芽的青梅竹马。
那段曾经单纯美好的友谊,就变成了我心里的一段回忆。但愿孩子们将来长大后,也会一直记得他们曾经相遇相知,互相信赖,互相喜爱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