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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意一拐一拐的走进宗祠,越过三人,十分缓慢的往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走去。
他仿佛没听出陆怀享的嘲讽:“我听说家主一直没醒,便来宗祠,想给先祖们上一炷香,祈祷先祖们保佑家主早日醒来。”
陆怀铭咬牙,这厮可真会收买人心!
“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他忍不住朝陆怀意大声道。
将近一日一夜没进食,没喝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些无力。
陆怀意压根就没看他,也没有和他争辩,而是默默地将香点燃,闭着眼睛,仿佛在虔诚的祈祷。
这显得陆怀铭有些可笑。
陆怀熙沉静地看着陆怀意,看着他吃力地将三支香装在香炉里。
他微微眯起双眼。陆怀意以前那般的伏低做小,就是为了今日的硬气吗?
陆怀意究竟有什么底气,让他这般自信?
陆怀意装完香,吃力地跪下:“列祖列宗在上,我陆怀意,愿折寿十年,换家主身体安康。”
陆怀铭一听又要炸了,明明这一切都是因这厮而起,末了还要显得他十分大度。
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肩上,陆怀铭抬头,看到陆怀熙朝他摇头。
陆怀铭咬牙,不去看那厮。
陆怀意又吃力地起身,一拐一拐的转过身来。
陆怀熙冷然地看着他。
“熙哥,好好劝劝怀铭哥,让他早些认错。”陆怀意脸上的神情像是痛心疾首,“他看着家主昏迷不醒,良心可能安?”
明明陆怀铭就在他面前,他非不直接和陆怀铭说话,而是让陆怀熙转告。
陆怀享倒抽一口气:“熙哥,怀意可是摔得有些严重,竟连眼睛都摔瞎了。”
陆怀熙点头:“怀意,如今趁城中名医还没走,你可得赶紧去看看。”
陆怀铭冷笑一声:“他这病可难治,叫做睁眼瞎。”
面对三人的讽刺,陆怀意脸上没有半点波澜,而是朝三人笑了笑,转身又吃力地一拐一拐的走了。
陆怀铭倒是轻轻的吁了口气,望着陆怀熙道:“你来宗祠,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怀铭总算清醒过来了。
陆怀熙垂眸,看着陆怀铭:“自然是与你联手,护着陆家。”
“护着陆家?”陆怀铭眼神微动,“我还以为你是来谈合作的,让我帮你坐上家主之位。”
他说到后面,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就省得,你不会像陆怀意那厮一般,狼心狗肺。”
陆怀熙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道:“倘若你无能,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陆怀享又倒抽一口气,他熙哥,可真是敢说啊。
“你!”陆怀铭又要发怒。
“还是想想,如何从宗祠里出去罢。如今陆怀意在族人中呼声甚高,你假若还在宗祠里忿恨不已,倒是让陆怀意如愿以偿。”
陆怀铭咬着牙,没有再应陆怀熙。
陆怀熙也没等他回应,兀自走了出去。
陆怀享紧紧跟在后面,正要追问往哪里去,却见他熙哥止了脚步,与陆怀意不远不近的站着。
陆怀意竟没走远,就在外头。那方才,他是不是听到了熙哥和怀铭哥的对话?
陆怀意皮笑肉不笑:“怀熙哥,看来你是要站怀铭哥那边了。”
陆怀熙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陆怀意。
陆怀意一拐一拐的朝陆怀熙走了两步:“怀熙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傻的。”
陆怀熙没说话,陆怀享先忍不住了:“你才傻。”
陆怀意一直都当陆怀享是透明人的,兀自道:“你虽聪慧,却是用错了法子。其实你我们都省得陆家有诸多弊端,可百年的规矩,哪能是想改就改的?用强硬的手段自然遭人厌恶,不如用更温和的方法。”
陆怀熙挑眉,陆怀意这一番话,的确让他对他有所改观。
“怀熙哥,假若你站我这边来,将来我得家主之位,你我兄弟联手,以后的陆家,定然会一改如今的局面……”
陆怀熙笑了笑,打断他的话:“你为何笃定你能做家主,而不是我,或是怀铭?”
陆怀意也笑了,语气笃定又带着些许狂傲:“因为只有我有足够的手段,以及高瞻远瞩的目光。怀铭哥太过守成,而怀熙哥你,不够圆滑。”
“啧啧啧。”陆怀享禁不住啧了几声。
陆怀意立即望向他,摇摇头:“怀享哥,还是少吃一些吧,这个陆家,就你最圆润,叫族人疑心,这陆家嫡系二房,定然是得了不少好处。”
“你!”陆怀享气得直瞪眼,正要撸起袖子与陆怀意对骂,却见陆怀意瘸着脚,一拐一拐的走了。
陆怀享何曾受过这等耻辱,正要追上去,陆怀熙拉着他:“怀享,穷寇莫追。”
陆怀享气得跳脚:“这厮是越发的张狂了,还没当成家主呢,就四处立敌,也不怕活不长。”
或许陆怀意只是不惧他们几人吧,他在其他人面前,可是谦卑有礼的。就这回来宗祠替家主诚心祈祷,说不定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陆家。
“怀享,走。”
“哥,去哪里?”
自然是家主的盛荣堂。
陆家其他人住的地方都不宽敞,可唯独家主的盛荣堂,是个特别宽敞的地方。
盛荣堂就在议事厅后面,绕过影壁,是阔绰的院井,院井左右两边,各种着一棵石榴树,寓意当然是百子千孙。
大理石阶上,入目的是宽敞的堂屋,上首摆着罗汉榻,而下首左右两边,各摆着二十余张玫瑰椅。这堂屋,其实平时就是个小型的议事厅。
堂屋左边是家主的起居室及寝室,右边则是书房。
而东西厢房各四,住着家主的左膀右臂。
家主平日歇息,可以回自己的住房,也可以住在盛荣堂。
陆承厚得了三个儿子后,就心无旁骛的住在盛荣堂,甚少回自己的住房。
罗氏虽然不用和妾室争宠,但和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
如今陆承厚病重,罗氏虽是他的妻子,却也不能到盛荣堂去照料他。
盛荣堂规矩也极重,禁止女子入内。
此时的盛荣堂挤满了人,陆承厚并不缺人侍奉。
从外面请来的医工纷纷摇着头离开了,最后只剩两位付姓医工。
头发花白的付老爷子切了好几回脉,那眉头是越皱越紧。按道理,汤药也灌了,针也施了,这病人中风再严重,也该能醒来,含糊不清的说几句话了啊。
可这陆家家主,是岿然不动。
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
有人挤进来:“付医工,我们家主如何了?”
他不好说,也说不好,只得道:“应是怒极攻心,一时半会醒不来,先养着吧!哦,我这里有一种养疗香,虽然价钱有些贵,但效果甚好。你们可以熏来试试。”
价钱有些贵?那定然是不行的!这为了家主的病,请了不少医工,都花了不少钱了,若是再熏什么昂贵的香,陆家可负担不起。
不如……不如,将家主挪出盛荣堂,安置在他自己的住房里吧。
一个昏迷不醒的家主,没有什么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