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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并不理会众人,忽又探出左臂,一把便将倒在地上的郭良掳了起来,喝道:“你便是郭良?”
郭良受了吕布一脚,胸闷难当,喘息不断,又遭其人这猛力一拽,不由咳嗽了数声,这一时之间没有说上话来,却叫吕布以为其人孤傲无言,又是于其人脸上一记重拳,喝问道:“你这贼厮,可是郭良?”
吕布这一拳直打的郭良嘴角崩裂,鲜血直流,唐麒见状,连忙上前拽住吕布右臂,劝阻道:“此人便是郭良,我正欲押其人面见殿下,司马莫要伤了他。”
吕布闻言,斜睨了唐麒一眼,道:“此人是如何叫你擒住的?你又如何便知道他就是郭良?”
唐麒赶忙拱手一拜,继而将如何设伏埋伏,如何见得郭良一众逃到此处,又如何听得郭良一众私下言语原模原样转述给了吕布,一番话语后,仍见吕布怒意不减,又是言道:“司马一路追赶至此,自然是晓得其人便是郭良的。”
说完,便就拱着手,低着头,再不说话,也不正眼对视吕布了。
吕布眉头一挑,刚待说话,却听得郭良一众亲卫斥骂喝道:“若是我等知要这般受辱,定是宁愿死战,也不能任由尔等贼将捆缚。”
吕布听得竟有人想要与其死战,目光不由从唐麒处转而望向说话之人。
见那说话亲卫龇牙咧嘴,显然气极模样,一双臂膀为麻绳捆缚,崩的青筋爆起,人虽长得矮小了些,然长的五大三粗倒也似有一番力气。
吕布冷笑一声,斜眼嘲讽道:“死战?就凭你?”
粗壮亲卫神情凛然,竟是显得极有胆气,也是冷哼一声道:“那些个脓包力士惧你,我却不惧你,可敢放脱郭帅,与我死战?”
这一日一夜来,吕布先是一合挑杀了飞燕、驰虎二员黄巾大将,后又单骑与二十余精锐力士为战,杀伤数人,但凡见过吕布战斗之人皆知此人无论是骑战亦或是步战,近乎无敌,既是如此,突然听闻郭良麾下这员亲卫这般挑战,在场众人,无论是汉军亦或是黄巾贼,皆是发懵当场,说不出半句话来。
吕布也是一愣,怔立在原地,便是擒拿住郭良的手掌也不由松脱了几分气力。
郭良忽得吕布斜力,赶忙寻得这片刻时机,连连数次喘了几大口粗气,继而与身侧粗壮亲卫道:“胡言乱语个什么?你是如何人物,堪为此人敌手?”
亲卫闻言,赶忙答道:“若能叫郭帅活命,纵然叫在下此刻身死,亦不足惜。”
“荒唐!”郭良眉头紧蹙,又待说话,孰料其人只觉得领口一松,自己竟是叫吕布轻描淡写地推倒在地,屁股吃痛,一腔话语竟也只是化作了“哎呦”一声。
“未曾想这般不义之人麾下,竟也有如你这般的忠义之士。”吕布大笑不绝,复又吩咐身前军士与那粗壮亲卫松绑,再道:“殿下最是喜欢你这样的忠义之人,今日我便不杀你了,你自去便是。”
那粗壮亲卫闻言大喜,赶忙奔至郭良身前,搀起其人道:“郭帅,咱们这便往山林中去,也莫要去投那波连了。”
郭良为其人搀扶之下,慢慢起身,又待说话,却为吕布斥喝打断道:“你是义士,乃我吕奉先与殿下敬服之人,虽一朝从贼,到底是叫这背弃君父的贼子所累,今日尔等皆可活命,唯独此人不能活。”
唐麒听闻,赶忙行至吕布身侧,轻声劝道:“司马,我等奉殿下之命夜袭蛾贼大营,今得贼首郭良,乃是大功一件,他日若与波连为战,此贼子或有他用,司马万万不能意气行事,杀了此人啊。”
吕布怒容满面,双目直瞪唐麒喝道:“唐子丰,你可知今日一战,我羽林将士折损几何?”
“羽林骑士竟有折损?”唐麒闻言,稍稍一愣,复又向吕布身后一众汉军骑士望了一眼,见数十匹战马之上果然驮着许多尸身,观其众衣甲模样,正是羽林骑士无疑,竟是不自觉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几何?”
“四十有余!”吕布怒意不减,又指了指郭良道:“皆拜此贼所赐。”
见唐麒兀自呆望着身后羽林骑士尸身,吕布也是转身朝着身后尚骑在马上的羽林骑士喊道:“今日便是我吕奉先贪念功劳,叫这贼人活命,尔等弟兄可愿意否?死去的同袍可愿意否?”
“不愿!”
一众羽林骑士齐声大喊,竟是叫唐麒麾下的一众步卒惊了个寒颤。
吕布又是回头望向唐麒,道:“子丰,你可听闻了?”
“司马,纵是要取郭良性命,亦当有殿下或是曹都尉下命,如何能由你我擅作主张?”
吕布双眼一眯,正是瞧见身前郭良既经这一番折腾,竟是有些面无血色。
“今日,我便要擅自做这个主,你唐子丰又能奈我何?”言罢,吕布当即栖身上前,于唐麒手中夺过环首刀,继而翻转手腕,正将那刀刃架在了郭良的脖子上。
唐麒纵然武艺颇高,但是到底不是吕布敌手,其人更是想不到吕布竟会上前夺刀,正要出言阻止,却已是不及。
只见吕布手掌微动,未及那郭良反应,刀尖已从其人喉咙处划过。
这汉军所佩戴的环首刀皆是营中铁官以精钢所铸,锋利无比,郭良只觉得喉头一凉,想要说话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
又听得那粗壮汉子声嘶力竭的叫喊道:“郭帅!郭帅!”
这弑杀县君的阳翟县丞终是成了忠义无双的吕奉先的刀下之魂。
一众羽林骑士见到郭良身死,尽皆欢呼。
唐麒面色凝重,呆望着兀自瘫软在地上的郭良,沉声叹道:“司马,此番或是铸成大错了!”
吕布瞥了唐麒一眼,继而轻笑一声,旋即将手中环首刀分毫不差的插回了唐麒腰间刀鞘,亦是沉声言道:“今日你我皆得殿下所命,夜袭贼营,然至于贼首郭良,是生是死,殿下可没有特别说法。”
唐麒闻言,抬头直直望着吕布,欲言又止。
吕布轻笑一声,复又纵声与在场汉军将士喊道:“贼首郭良,负隅顽抗,杀我羽林将士四十有余,今身死于乱战之中,当枭其首级,戮其尸身以慰死者魂灵,诸位可有异议?”
唐麒麾下一众汉军将士既听得羽林骑士高声附和,又因吕布本为此番夜袭主将,自然也都于其所言并无异议,故而尽皆齐声称善。
谁料那粗壮亲卫听得吕布要将郭良枭首戮尸,竟是当先站起身来,挡在郭良尸身前,见其人双目通红,说话之声近似哽咽:“今日有我何曼在此,断不能叫尔等再辱郭帅分毫。”
唐麒见机上前,轻声言道:“司马三思,听闻王乾所言,郭良乃是阳翟郭氏族人,与那郭嘉同宗,如今已然身死,枭首戮尸之事还当听得殿下主意为好。”
吕布闻言,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得令出营之前,营中众人之于郭良宗族之事的种种议论,其人知晓刘辩极为信重这个未到军中几日的郭氏少年郎,想来如今擅杀郭良之事或因郭良为阳翟郭氏之故,徒惹刘辩恼怒,心中自也是懊悔不已,然自己已然与一众羽林骑士称言要将郭良枭首戮尸,此番又当做如何收场?
正自懊恼焦虑之间,又闻唐麒纵声言道:“郭良顽抗,杀害我羽林将士数十人,此仇不共戴天,然其人于乱战中身死,既已伏诛,念其人好歹为蛾贼一营贼首,身后之事自当由曹都尉与殿下发落,我等押解其尸身回营,亦当为大功一件。”
唐麒军职虽然不过是个曲军侯,不及吕布比千石的佐军司马来得高,然众汉军将士知其人深受刘辩信重,自也于其人所言颇为信服,加上一众羽林骑士既见郭良以为吕布杀死,同袍大仇得报,也就与唐麒所言并无异议。
吕布见状,自知唐麒所言确为实情,自然也是连连称善,再不做其他打算。
唐麒继而招呼身侧亲卫,将郭良尸身抬上马背,又见何曼与郭良一众亲卫已有半数为汉军松了捆缚,复又与吕布问询道:“司马,这些个贼人,虽不乏忠义之士,然既是从贼,杀伐去留亦当由曹都尉与殿下处置,我意将其众一同押回营中,听候殿下发落。”
吕布面色一滞,剑眉微蹙,继而瞥了何曼一眼,复又拉着唐麒手臂,行出十余步,这才轻声与唐麒言道:“我一时冲动杀了郭良,这些个贼人全数看在眼里,若是到得殿下身前,说了这般事由,可会叫殿下怪罪?”
唐麒思索片刻,道:“殿下如何身份?或是不能与这些个贼人有什么言谈的机会。”
吕布连连摇头,急道:“若是如此当然最好,可是倘若殿下就要与这些个贼人分说一二,又当如何?”
“若是如此,司马亦只需从实与殿下说明缘由,总也不会叫殿下因此小事怪罪司马。”
“只是那姓郭的少年郎颇受殿下信重。”吕布轻叹了一口气,懊恼言道:“子丰你与我非但同为乡人,更是十余年的好友,我不瞒你,我杀郭良,不过是为了叫羽林骑士信服于我,却也疏忽了那郭良竟与姓郭的少年郎同为阳翟郭氏族人,我擅杀此人,只怕那郭氏少年郎不能容我,于殿下身前或有诋毁之言。”
唐麒闻言,微微颔首,问道:“既然如此,司马想要如何处置此事。”
吕布四顾一番,继而栖至唐麒身侧,附耳言道:“我欲将这些个贼人全数杀了,如此这中间事由,自然也就无人再敢多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