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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为刘辩传唤的突然,到得中军帐中,依旧是睡眼惺忪。
刘辩见其人到得跟前,未待其人行礼,便即问话道:“兄可知阳翟郭氏?”
郭嘉闻言,继而四顾一番,道:“自然知晓。”
刘辩道:“兄既是郭姓,自当也是与阳翟郭氏同宗的了?”
郭嘉微一拱手,道:“阳翟郭氏,历来久远,家传刑律法令,自光武起,先祖(郭)躬便为县君辟为决曹掾,执掌一郡司法事务,而来百余年,阳翟郭氏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常有青年才俊出任郡县要职,嘉年幼才薄,家门贫寒,虽也同为郭氏同宗,却不过是旁宗罢了。”
刘辩微微点头,继续问道:“既是如此,兄可识得郭良?”
郭嘉闻言一怔,思索片刻,乃言道:“若是未有记错,此人乃为阳翟县丞,嘉尚与此人有一面之缘。”
刘辩又是点了点头,道:“听闻此人亦为寒门,如何这般家世,竟也能做得县丞这般紧要之职?难不成郭氏当中竟是再无才俊了?”
郭嘉微微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族中但凡有些家世的才俊,大多为杨太守征募,自往颍川为吏去了,留得乡县中为吏的,确为寒门居多,更何况区区县丞,县令之佐助也,真要比上一比,或还远不及功曹、督邮之流,又如何称得上紧要呢?”
身侧王乾听得此言,抬眼一瞥刘辩,见其人正也朝着自己看来,又赶忙低下头,不敢与其直视。
刘辩自然也是见着了其人这一连串小动作,不由笑道:“王功曹,这么看来,你可是比那郭良紧要的多呢,为何现如今却成了他的部下。”
郭嘉也朝着王乾看了一眼,略有所悟,继而再与刘辩问道:“殿下召唤,可是因那郭良吗?”
刘辩点了点头,继而不再看那王乾,叹了口气与郭嘉说道:“这郭良属实没出息,竟是做了谋害县君的勾当,如今正于波才麾下当着小帅呢!”
郭嘉闻言,却是并不吃惊,只是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曹操见状,忙问道:“怎么?郭良谋害阳翟县令之事,你却不觉得讶异吗?”
“罪吏实无虚言呐。”未及郭嘉答话,王乾又是跪着爬到了曹操身前,哭嚎言道:“都尉,我今日冒死前来,正要都尉为县君主持公道,如何能诓你啊!”
曹操颇为不耐,轻哼言道:“若是你所言确实属实,自当为你主持公道,你又急些什么?”
说罢,曹操又是朝着郭嘉言道:“你既是知晓那郭良,可知其人是个怎样人物?”
郭嘉眉头一皱,道:“郭良此人,恃才傲物,常有辱及朝堂至尊之言,虽为县君佐助,却又常行与县君相左之事,若是此人做了谋害县君之事,我倒是觉得并未有什么稀奇,只是……”
曹操眉头一挑,抢声问道:“只是何事?”
“只是郭良自幼读书,不尚武事,况且县丞一职也不能携领兵卒,谋害县君之事,又当如何为之呢?”
“乃有县尉与其一并为之。”刘辩附和说道:“这么说来,兄亦觉得此事或是真的咯?”
郭嘉点了点头,道:“若是有县尉相随,那便说的通了。”
曹操、刘辩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有定议。
堂前王乾听得三人这一番对话,终是长舒了一口气,又是大拜言道:“求殿下、都尉做主啊!”
刘辩稍一思索,旋即与曹操言道:“曹都尉,夜袭贼营一事,我觉得可行。”
曹操也是连连点头,道:“殿下觉得,何人可为此事?”
“布可为之。”
吕布见刘辩望向自己,赶忙上前请命。
曹操见状,自然是极为高兴,今日早间吕布为战黄巾五队,连杀贼将三人,汉营一众将官皆看的明白,自是于其人勇武极为佩服,曹操更是有言,所谓“世之骁虎,吕奉先尔”,此番又见吕布请战,当即允道:“既是奉先请命,自当允准。”
刘辩道:“奉先可唤子丰同去。”
吕布闻言,拱手称诺,旋即转身扶剑出帐,高声喝令道:“传唤羽林骑,整军待命。”
因考虑到此番乃是夜袭之故,曹操下令,共点起五百羽林骑士分由宋宪、魏续、魏越、侯成、成廉五屯长各自统领,同随吕布袭营,又命军侯唐麒领得步卒五百,用以营外策应,以防有诈。
待得众人皆领命离去之后,刘辩唤住郭嘉,与其独处帐中,这才问道:“夜袭之事,到底有无胜算?”
郭嘉微微一笑,反问道:“殿下觉得可有胜算?”
刘辩长叹一声,背手于帐中来回踱步许久,方才言道:“人心之事,最是难测,说实话,起初我是并不相信王乾说的话的。”
“可是之后,殿下如何就信了呢?”
刘辩也是一笑,道:“我非是信那王乾,而是信你。”
郭嘉闻言,不由一愣,刘辩又是大笑道:“可与我说说,你为何觉得那王乾所言,不会有假?”
郭嘉微一拱手,道:“其实也非其他,我不过是觉得那王乾爱惜性命,故而绝不会行死间之事。”
“爱惜性命?”刘辩微微蹙眉,道:“何以见得?”
郭嘉道:“诚如殿下所言,人心之事,最是难测,然亦是人心之事,最好分辨。”
刘辩听得云里雾里,不由挥了挥手,道:“莫要这样绕来绕去的,你且说说缘由,能叫我听得明白就好。”
郭嘉尴尬一笑,拱手道:“殿下细想,那王乾既为阳翟县君亲辟的功曹,乃是县君心腹之人,既知县君身前不肯降贼,若是其人品性忠直,自也不会于县君死后,投降蛾贼。”
刘辩连连颔首,道:“继续说。”
郭嘉道:“此人既是于县君死后,投降了蛾贼,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活得性命而已。”
“可是听闻其人所言,阳翟属吏乃至于城中兵士,皆于县令死后投了蛾贼,莫不是偌大阳翟城中,皆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便没有一个忠义之士了吗?”
郭嘉摇了摇头,再笑道:“小吏、兵士投贼,绝难称的上不忠不义,其众不过是因长吏之故,才有这般选择,然如王乾这般的长吏投贼,确为不忠不义之举,正是殿下所说的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
见刘辩深思不语,郭嘉又是言道:“至于王乾夜至我大营当中,通报贼营之事,又献夜袭之计,此番举止,也不过是其人的活命之举罢了。”
“哦?”刘辩眉头一挑,问道:“这又从何说来?”
“早间吕司马一马当先,阵斩敌将三员,贼兵百余,又有元让兄长十骑突袭,杀敌四百有余,我汉军将士勇武无敌,或叫贼众胆寒,那王乾定是瞧见这般情形,故而觉得贼众与我军对垒,定无胜算,若是他日贼众溃散,其人无论是逃命亦或是投降,或难保全性命,既然如此,不若今日拼死赴险,尚可搏得一线生机。”
听到此处,刘辩当即恍然,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大概懂了。”
郭嘉见状,自是微笑无言,静等刘辩说话。
“至于这厮这般献计,若得计成,我部大败贼军,其人自当是头等大功,于我或是于曹都尉而言,非但不会要其性命,还应当大大于其封赏。”刘辩双眼一眯,轻哼言道:“未想到这厮竟也是这般机敏、善于算计之人,既有如此缜密之筹谋,自然也不会徒劳丢了性命,来我营中,做个死间了。”
郭嘉连连拍手,大笑道:“殿下果然聪慧。”
刘辩面色一红,斜睨了郭嘉一眼,斥道:“莫要于我拍这些马屁,还不是你尽识人心之事。”
郭嘉神色不解,问道:“敢问殿下,所谓马屁,竟为何物?”
刘辩不由翻了个白眼,拂袖出帐,自不必说。
待得吕布携唐麒点齐了骑士步卒,已是寅时过半。
用刘辩的话说,五六月时节,太阳直射点已近北回归线,中原地区,过得寅时之末,便要逐渐天明了,可若是天明了,又如何再做夜袭之事?
吕布急促吩咐麾下屯长,点齐了各自统领的羽林骑士,当即发一声令,一众羽林骑士旋即扯了麻布,将各自战马的四个蹄子包裹起来,旋即纷纷上得战马,缓步往黄巾大营方向行进。
待得众人到了黄巾大营外三百步处,已能依稀见着营中火光,吕布命宋、侯、成、二魏五员屯长各自约束麾下将士,当即止步。
又听吕布高声下令,五员屯长携领麾下骑士,各自攻伐一营。
众人听命,高声下令众骑士点燃火把,待得原地火光通明,又听各屯主将发一声喊,“杀”!
顷刻之间,杀声震天,但见五条火龙各自成型,径自往五座黄巾营寨中奔去。
黄巾各营外的轮值哨兵既见汉军突至,正想要高声通报,忽见夜空之中飞箭如雨,顷刻之间便为飞矢钉死在了原地。
唐麒亦携五百步卒到得黄巾营外三百步处,见得前处各营中厮杀声此起彼伏,亦是高声令道:“众将听令,拔刀!”